公元2004年12月24日,清晨。某公寓大楼,52O室。
“哥们儿,你们贵姓?啊!不要啊!你们这些畜牲!要对我妹妹做什么?噢,天啊!太没有人性了!你们还是人么!住手!肥仔,你的姿势错了……”
同往常一样,青年或凄厉或猥亵的叫喊声,在安静的走廊上惊起,将睡梦中的人们拉回残酷的现实。为了回报这名充当义务闹钟的好青年,420、519、521和620的好邻居们不约而同地,用拳头、脚掌、折凳、拖布柄等攻城利器,不遗余力地敲打着隔音效果奇差的地板、墙壁和天花板,直到那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停息下来。
从没拉开过的厚厚的动漫窗帘,使这间仅仅二十平方米的单身公寓不见一丝阳光。各种生活垃圾堆积在地,足足有半米深。没有桌椅,没有床,除了贴满墙壁的二次元美女,只有一部可以说是“民用机中的劳斯莱斯”的个人电脑。角落里,裹着被子的,精神依然迷糊的青年,松开了怀里的等身抱枕。
忽然,阻隔垃圾的被子塌陷下来,紧接着垃圾堆鼓起一个“小山包”,缓缓靠向属于电脑的那片净土。一只纤细的不像男人、对黄种人来说略显白皙的左手,最先钻出垃圾堆。轻轻拂去显示器上的香蕉皮,然后用中指按下了电源开关。伴随着那亲切的“滴滴”声,依然没有清醒的青年完成了“土遁”,整个身体已经笼罩在显示器发出的光线里。
这就是本书的主角,田长枫,男,八天后的元旦就是他满二十岁的生日。
他英俊潇洒,开朗活泼,加上家境不错,八岁开始就拥有“大众情人”的美称。他聪明过人,是一个每天只需要半小时睡眠的达人。高中没有读完,就因为一时冲动,考进一间口碑不错的成人教育大学。只用了两年,就拿到了计算机本科学历。完成学业之后,由于某个原因,开始了全职宅男的生活。
成年后的他,开始接触网络小说,伴随着洋动漫长大的他顿悟红尘,转职为一名有中国特色的“宅”。主动剃去了胡子,过上了大隐于市的生活,自号“大陆第一宅”。目前独居中,在网上码字赚低保,充当生活费。本家有一父一妹,住在豪宅别墅区。
用他的话形容一下当前自己的生活:
郁闷了?
睡一觉,呼吸一下清晨爽冽的空气,听一听小鸟欢快的歌唱。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没灵感了?
做一梦,骚扰一下神族高贵的天使,虐待一下外星凶猛的怪兽。故事又掀起了浪潮……
没动力了?
打一个电话,约一个美眉。付账的时候,钱包里最后一个“毛大大”不见了。沾着悔恨的泪水,纤细的手指再次飞舞于键盘之上……
啊,生活多么美好,空气多么新鲜!
熟悉的开机音乐响起,长枫打了个呵欠,摸向鼠标和键盘的手抓了个空。情况有异,神智马上清醒了些。还没适应屏幕发出的刺眼光线,眼睛半眯缝着。他皱着眉头,摸索着自己吃饭的家伙,总算从底下找到一些零星碎片。浑浑噩噩的脑子,开始努力回想,半个小时前发生的事情……
像往常一样,上传完当天的更新,就跑去卖力发广告做宣传。偶然发现一位名叫“陆晓奉”的写手,在他的书里写道:
陆者,陸(遛、六)。晓奉,乃小缝之意,OO也。是为XX必经之地,意志不坚、心地不纯者,慎入。
朕,萝莉控之祖,信者膜拜。“遛小缝”,以示非萝莉不取之志!“六小缝”,张拭着彪炳的战绩!萝莉就是用来OOXX的。今天你“陆晓奉”了么?
……
越看越生气,本来不错的心情,跌入谷底。作为一个有理想有追求的准御姐控,对于此子的气焰,除了鄙视就剩下鄙视。况且照他这么解释,连自己和妹妹的名字也一并猥亵了。至于这些,长枫本来还不放在心上。令他无法忍受的是,在对方写的同人小说里,竟然在短短十八章里,令自己的心仪已久的“大姐姐”,被人强暴了足足一百次,一百次呀!
从小到大,长枫一看到书中、电视里出现强暴剧情,就会发飙。为此,约二十年的岁月里,田家救活了一家电视机厂,一家造纸厂以及三家出版社。妹妹经常取笑说,他上辈子一定是个被人先奸后杀的女人。
身为一名有节操的网络写手,长枫并没有去书评区骂街。努力抑制自己的火气,只是粉碎了自己吃饭的家伙泄愤。然后搂着自己的等身抱枕做梦去了,顺便构思一下。看看以后三年,如何在自己的书里,加入一个名叫“陆晓奉”,XX变OO的悲情龙套。
想明白一切的始末,长枫睁开了双眼,收集齐所有碎片,抱在怀里默哀。三分钟后,双手一扬,把这帮助自己,赚取了三个月生活费的老伙计们,撒在浩瀚的垃圾海中。
“我不是萝莉控,我不会乱萌
我只要大姐姐,完美的拥抱
我不是萝莉控,我整天做Y梦
在夜里唱Y歌,逆推也英雄……”
这是门铃声,长枫改编自唱,用来言志的。
咦?水电煤气费和房租已经交过了,也没叫外卖。这个时候会是谁?长枫很纳闷儿,极为不情愿地淌到大门前。边挠着脑后及肩的头发,边拧开门锁。从门缝挤进来的阳光,使他眼前一白,暂时失去了视觉。
“哥哥!”银铃般的呼唤,带来一阵香风扑面而来,紧接着脖子被箍住。温香软玉般的身体,将不是很健壮的长枫扑倒在地。久违了半年,那平均每天至少一次的拥抱,曾经是自己生命中的一部分。离家出走后,就再没有享受过。
熟悉的感觉袭上心来,一时间心情复杂的长枫僵住了。直到那双令自己快要窒息的柔荑慢慢松开,才看清一张梨花带雨的小脸。果然是自己那活泼可爱又腻人的妹妹——田凤凤。
“凤凤,你怎么来了?”长枫怔怔问。不知从哪里抽出一张纸巾,递给抹着眼泪的凤凤。
“哥哥好狠心哪。半年了,都不回家,可想死人家了。”凤凤抽泣道。用纸巾醒了醒鼻涕,小心叠好,又递了回去。长枫接过来,随手扔到一旁,说:“我、我也想你。”
“真的?”凤凤眼里闪过一丝喜悦,直盯着长枫的眼睛。
“嗯。刚刚做梦还见到你。”长枫平静地说。
“算哥哥还有点良心。”凤凤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随口说道:“哥哥呀,这附近环境好复杂。一楼的警卫叔叔,听说人家是哥哥的妹妹,就用种奇怪的眼光,打量得人家好害怕。还有、还有。刚刚上楼梯的时候,人家有听到好恐怖的喊叫声,跟着就是噼里啪啦、乱七八糟的。这里是不是经常有罪案发生啊?而且那个声音好像在哪儿听过,喊的什么来着?”
“哈,一定是谁家的电视开太大声了。你不要想太多,这里住的人其实都很善良……咦?你的头发?”有点不好意思的长枫,阻止凤凤继续想下去。主动转移了话题,打量起凤凤有点男孩子气的新发型。
“还不是因为哥哥不好。”凤凤气鼓鼓地说。
“管我什么事?”长枫疑道。
“谁让哥哥一声不响地就人间蒸发了,人家伤心得大病了一场。本来好好的头发搞得又枯又黄,只好剪短一些方便保养。前两天病一好,就跑出来逮哥哥啦。”凤凤的神情越说越难受,眼看又要哭出来。
“那、你是怎么找到我的?”轻抚凤凤耳侧的头发,长枫的心里一阵心痛。
享受着兄长的爱抚,凤凤的心情稍稍缓和,略微失神地说道:“是爸爸。人家在爸爸的笔记本里,找到哥哥的地址,就马上找来了。”
“还以为自己逃得很彻底,原来一切都在老家伙的掌握中。”长枫无奈地叹气。
“哥哥,‘那件事’别再放在心上了。今晚是平安夜,回家吧。飞机票人家都买好啦。不要再和爸爸闹别扭了,我们一家人还像以前那样,开开心心的。哥哥要是不答应,人家也离家出走,就赖在哥哥这里。”看着言出必行的凤凤一脸忿忿,长枫勉强地点点头。心想:凤凤呀,我的傻妹妹,哥哥分明是在躲你啊……
长枫比凤凤大五岁,两人都是生于一月一日的零点零分零一秒。
在长枫记忆中,母亲是美丽温柔、和蔼善良的……他同母亲长得十分相像。在生下凤凤的时候,母亲就难产去世了。父亲和长枫格外宠爱着,自幼失去母爱的凤凤。而凤凤十分粘人,也特别地活泼可爱。
原本一切都平静而快乐的生活,在长枫大学毕业的那天,兴起了波澜。自从半年前发生了“那件事”之后,长枫和凤凤之间的关系变得十分尴尬。终于,钻不出牛角尖的长枫,毅然决定离家出走,逃避了自己真正的感受……
“快看,这是人家亲手做的豆沙包,哥哥最喜欢吃啦。”凤凤边说边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小巧的饭盒。打开盖子,放到长枫的胸口上。
颤抖的手,抓起一个光滑如玉的豆沙包。放进嘴里慢慢咬了下去,细细咀嚼。长枫激动地热泪盈眶——果然还是一样的难吃啊!卖相极佳的“凤式地狱料理”,将“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表现得淋漓尽致,其恐怖的杀伤力和精致的外表是成绝对反比的。
凤凤满是期待的眼神,使长枫习惯性地选择了善意的谎言,努力翘起抽搐着的嘴角,说:“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嗯,看来多放些糖是对的……”凤凤小声嘀咕着,脸上露出了笑容。
我们家可怜的盐啊!长枫心里呐喊着,继续同豆沙包奋斗起来。将全部八个豆沙包吞进肚子里,长舒了一口气。把空饭盒递给凤凤,她却没有接过去的意思。凤凤两手玩着衣襟——代替原本从鬓角垂下的两束头发。轻咬着下唇,脸红得好像苹果。眼神飘忽不定,不知道该往哪里看。
“凤凤,你的脸好红,是不是病还没好?”长枫扔下饭盒,关心道。
一手放在凤凤的前额,一手按在自己的头上,对比着彼此的体温,略生愠意地说:“是有点烫。你也太乱来了,天气这么冷还到处乱跑。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怎么跟死去的老妈交代啊。快起来,我带你去医院。”
轻“嗯”了一声,凤凤却没有起来。长枫有点急了。因为自己的任性妄为,凤凤已经吃了不少苦头了,绝不能再伤害她了。他抓起凤凤的手,拉到胸前,急切地保证道:“我错了,凤凤,原谅我好吗?你听话,咱们先去医院,然后我陪你回家。我答应你,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离开了。”
“讨厌啦,哥哥。”像受了惊的小兔子,凤凤身体一颤,把长枫的手用力甩开。
凤凤异常的举动,让长枫一愣,一时摸不着头脑。只听见一直跨坐在自己肚子上的凤凤,娇羞道:“哥哥在……在家里都……都不穿衣服的……的吗?”说到最后,声音几若蚊鸣。
“啊,这个呀,你知道的。我从小体质奇特,污秽不沾,寒暑不侵。这里的情况你也看见了。我平时又不怎么见光,一犯懒就……就……”神经有点大条的长枫,在凤凤越发羞怯地注视下,终于发现了两人此时极其暧昧的体位。
凤凤体态娇小匀称,大病初愈,稍显羸弱。脖子上挂着一双米色无指棉手套,背着淡黄色绒布双肩休闲包。敞开的咖啡色毛领短夹克里面,是乳白色圆领羊毛衫。棕白相间的粗格子迷你裙,配上浅棕色保暖紧腿裤,脚蹬深棕色磨砂长筒靴。寒冷的冬日里,显得格外温暖人心,青春逼人。她就这么一直跨坐在身材单薄,一丝不挂的长枫的小腹上。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不打算继续让两人再尴尬下去。大开的房门外,一个声音冰冷的男人,轻咳一声,问道:“请问,田长枫是住在这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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