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在地上铺上一层白色的霜,远处传来的虫儿的叫声,彰显着夜的宁静。
一间颇为简陋的草屋内,两道人影相依着坐在临时用木板搭建好的床边。
女的一袭青衣,容貌清秀可人,尤其是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即便带了些许沧桑也仍旧掩不去那丝灵动。
男的身着白衣,剑眉入鬓,双目英气逼人,相貌俊逸清雅,但却多了几许冰冷的气息,也只有在低头凝视着怀里女子的时候,那抹冰冷才转化成淡淡的柔情,以及隐藏于心底的伤痛。
“云大哥。”我低低地唤了他一声。
“嗯。”轻抚着我的头,他轻声应着。
“你这些日子都去哪儿了?我……很担心你。”
记得他之前告诉过我,他有事要离开三天,虽然从前他不是没有离开过,但眼下是非常时期,自白云堡一役后,江湖中人都在找我们,流霄阁与听花小筑也下了追杀令,我只怕他会有危险。
“我不是平安的回来了吗?”他牵着我的手轻轻地覆上我尚未隆起的小腹,微笑着开口,“我不在的这几天,他有没有折腾你?”
我摇摇头,扬脸凝视着他:“没有,他一直很听话的。”
在我唇边印上轻轻的一吻,他心疼地道:“只要你们没事,我便安心了。”
这一个多月来,难得有如此安静的时候。在他怀里轻轻地趁了趁,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静静地倚着他。
“对了!”忽然想到一件,我蓦地自他怀里撑起身子,“你回来前一两个时辰,聂神医他刚来过。”
“他来做什么?”轻蹙着眉,他似有些吃味地看着我。
我压抑着想笑的冲动,正色道:“聂大哥说跟着你太危险,要我跟他走,他还说会好好照顾我们母子,绝不比你差分毫。”
搂着我的手紧了紧,而后又松了开来。
他站起身,背对着我,冷硬地道:“为什么不和他走呢?跟他在一起的确比跟我在一起比较安全。”
知道他不高兴了,但我心里却一阵雀跃,继续说着:“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
“少主!”这时,紫慕姐姐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这么晚了,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吧,难道是有人追来了?
“云大哥……”我惊慌地抓着他的手。
“别慌,”他轻拍了拍我的手以示安慰,“你好好呆着,我出去看看。”
想想如果真有人追上来了,紫慕姐姐的语气也不会这么平静了。
于是,我松开他的手,冲他微微地笑了笑:“好,你自己要小心点。”
“少主,您要的东西。”
“嗯。”云卿寒平静地自紫衣女子手中接过碗,转身就要进屋。
“少主——”
云卿寒止住脚步,却没有回头:“还有什么事?”
“少主要想清楚,事情一旦做了,就回不了头了。”心中实在有些不忍,紫衣女子开口想劝解他,希望事情还有一丝转还的余地。
但云卿寒丝毫不为所动,冷冷地道:“这是唯一能保住她性命的办法,我就是要她恨我,要她死心。”
“可是少主,这样一来,她只怕……会痛不欲生的。”
“只要……活着就好,不是吗?”他这样安慰着自己,然后抬脚走进了屋内。
独自凝视着眼前紧闭的木门,紫衣女子满含忧伤地喃喃道:“陆姑娘,这个人只是太爱你,千万不要怪他。
“云大哥。”看着他平安的回来,我悬着我的一颗心总算放下了。看着他手中的碗,我径直伸手去接。
可是,他却紧紧地拿着碗不肯松手。
“云大哥,怎么了?”我疑惑地看着他,总觉得今晚的他有些奇怪,但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终于,他松开了手,别过身去背对着我。
我无奈地笑了笑,想必他还在为刚才我说的聂神医的事情生气吧。
“云大哥,今天的药味道苦了些,是不是改药方了。”我放下碗,轻声地问着。
他淡淡地“嗯”了一声,就没有别的话了。
我慢慢地走到他身后,抬手缓缓地抱着他,低身道:“聂大哥是说跟着你很危险,他也说只要我跟他走,他一定会好好待我的。”感到他的身体微微地颤了一下,我笑道,“可是我告诉他,只要能与你在一起,即便是再危险我也不会怕。”
他猛地转过身来,扬手紧抱着我:“为什么?你这个傻瓜,为什么不跟他走?”那语气中犹带的哀伤与心痛蜇得我的心微微犯疼。
“因为,我爱你啊!”
他的身体又是一怔,抱着我的手又收紧了些。
我们静静地相依着,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小腹传来一阵不适,肚子也渐渐地疼了起来。
“云大哥……我……我肚子好疼。”我紧紧地抓住他的手臂,低声说着。
那种痛楚的感觉沿着神经往上传导,越来越强烈,越来越明显,我再也无法忍受了,脚下一软,跪倒在地上。
可他就站在身旁,静静地看着我。
我一咬牙,想要把身体上的痛楚给忘却,但那痛楚却深入骨髓,我只觉得自己的腹部在翻江倒海。
“云……大……哥……”我艰难地向他伸出手求助,但他依旧不理不睬。我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那个把我捧在手心里疼爱的男人,在我如此痛苦的时候,怎么对我不管不顾?
我极力地想撑起身子,忽然之间敏感地意识到了什么,小腹部,我的孩子?
我刹那间如同一只无头苍蝇,更如同一只被激怒的狮子,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双手揪着他的衣服,发了疯地喊:“我们的孩子,好像……好像……我怕……我怕,快……快找大夫啊!”初为人母,还没体会到其中的欣悦,便有这许多的磨难么?我好害怕自己的孩子会有事,但隐隐又有种不详的预感。
只是我的声嘶力竭并没有换来他片刻的关注,他还是那么无动于衷。
我蓦地一惊,越来越觉得不对劲,这药和平时的不一样,我问他是不是改了药方,他说是。
可以往我喝药的时候,他都会很温柔地喂我,而今天……
我好像想到了什么,但是又不敢再往下想,我只觉得浑身冰凉,牙齿格格地打起了寒战,我好害怕,好冷,但是看着那熟悉却又陌生的身影,我还是战战兢兢地问出了那句话:“我喝的是什么药?”
他微仰着头,不敢看我,可那三个字生生地把我打入了地狱。
他说:“打胎药。”
打胎药!我想,我一定是耳鸣,一定是头晕眼花,所以才会听错了他的说话。云大哥……云大哥他怎会……
我执拗地扬头看着他,不敢眨一下眼睛,我对自己说,刚才自己听错了,刚才他也说错了:“你看着我再说一遍,你再说一遍!”
“说几遍都是一样!”他冰冷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你喝的是打胎药!”
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可是,为什么?记得前些日子,脸上带着那初为人父的喜悦的他,怎么会这样对我?
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看着他,面前的他再无刚才的悱恻与忧愁,更没有柔情和蜜意,在他的脸上,还是如以前一样的冷若冰霜。
泪水模糊了我的眼睛,我的孩子就要这样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掉么?
“云大哥?”我想要喊他的名字。但是又一阵袭来的痛楚几乎要把我给痛晕过去。我知道,我的孩子是保不住了。
泪水终于如同决堤一般,排山倒海而来。
“为什么?他也是你的孩子!为什么你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要下毒手?”
“记得我说过,”他冷冷地道,“称霸武林的这条路上,顺我者生,逆我者亡……即便是你,只要阻我,也是一样。”
“可是,我没有阻你啊,你要做什么我都不会阻止你的,我和孩子只想要静静地陪在你身边而已。”
“但只要有你在,我就回不了流霄阁,永远只能躲躲藏藏地活着,你要我怎么完成我的霸业!”
是吗?是这样吗?
想到这些日子以来他对我的温柔,待我的深情,难道这些都是假的吗?
不会的。我拼命地摇着头,忍着身上的痛摇头。
“不!不是的!云大哥,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把我们的孩子送上死路,难道你就不想看看他长得像不像你么?你就不想看着他长大吗?”眼泪扑簌簌落下来,我从未见过面的孩子就要永远地离我而去了
“不想!”他声如洪钟,说得斩钉截铁。
我看着他,他的眼角跳动了一下,闭上了眼。
他不敢看我,我知道一定有鬼!
我忍着痛,再一次问道:“云大哥,一定有原因的,对不对?你告诉我,不要瞒着我!”
他忽而垂下头来看着我,冰冷的眼中不带一丝感情:“原因就是我刚才说的,信不信随你的便。”
“就因为我阻挠了你的大业,所以你要这样对我?”我心里一痛,发白的嘴唇差点被我咬出血来。
“我也不是绝情绝义的人。”他看着我的眼里已是波澜不惊,“看在你我往日的情份上,我留你一条命,只是从今往后,我不想和你再有任何的瓜葛!你好自为之!”
说完这话,他毫不犹豫地向屋子外走去。
下腹又是一痛,我一下子失去了重心,倒在地上。
身体上再痛,也不比心痛。我没想到他对我竟然会这样狠心!为了他的霸业,他竟可以这样对我,难道我们的爱、我们的孩子还比不上他的野心吗?
倘若说之前他对我的伤害,都不能让我对他生出恨意,因为我知道,他其实是爱我的,可是现在,只因为我阻挠了他,所以他一声不吭就剥夺了我的孩子。
恨,我怎能不恨?无论怎样,我都无法原谅他。
我盯着他,毫不畏惧地看着他,我要记得他的样子,我恨他!
我就仰面朝天躺在地上,直觉得下腹的翻江倒海终于停息,两腿之间涌出的热流也已然干涸。
我的心也归于一片沉寂。
或许是身子累了,心,也累了。倒在地上的我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眼睛闭上那一刻,我仿佛看见一袭黄色从眼前掠过……
身体轻飘飘的,周围也是白茫茫的一片,好像身处梦中的感觉。
只是,那个梦虽然甜蜜,但也充满了眼泪与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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