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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书名:锦妖似火 作者:陈走由 更新时间:2019-09-17 11:53 字数:4031

    子栖山下,一母一子长跪不起。

    云雾缭绕的观云台上,一个拿着扫把扫地的小姑娘定定看了那二人许久,颠颠儿跑去跟周祁说:“师兄,那两个人是活人吗?怎么跪了那么久都一动不动,我上次被师父罚跪,才跪了一盏茶的时候腿就麻了。他们可真厉害啊。”

    打着坐的周祁闭着眼,漫不经心道:“是么?他们跪了多久?”

    小姑娘想了想:“快有两个时辰了罢。”

    周祁问:“你确定你没记错?”

    小姑娘朗声道:“没有!十五一直都看着呢!”

    周祁睁开眼睛,不轻不重给了小姑娘脑袋一记:“一直都看着?师父叫你来扫地,观云台这么小一块地,你扫了两个时辰,倒还挺自豪。”

    小姑娘嘻嘻地笑。

    周祁站起身来,往山下瞟了一眼。

    那女子低头默默跪着,一支素钗绾住一头如墨长发,看着清贫,却有一身粗布衣裳也掩不住的曼妙身姿。女子旁边一个和他这小姑娘差不多年纪的男孩儿,腿脚虽跪着,清秀小脸上一双眼睛却骨碌碌地滚,这里望一望那里看一看,是机灵,也是没见过世面的寒酸。

    子栖山下湿气极重,他们二人跪了这样久,衣裤下摆已经湿透了。

    “娘,我裤子湿了。”

    “娘,我们还要跪多久啊,我腿酸。”

    “娘,我肚子饿,我想吃饭。”

    男孩儿不安分地动来动去。

    娘皱了皱眉头,轻声道:“六儿,别动。师父正在山上看着你呢,你这样不听话,他便不收你了。”

    小六儿便乖乖跪好了,脊背也挺得笔直。

    娘欣慰地笑一笑,掩住眼底丝丝绕绕的悲伤与愧疚,抚一抚他已经微微潮湿的头发。

    过了不知多久,长长台阶上才传来脚步声。小六儿兀自神游,还不知是何事,便被娘一手捞起。娘的动作又快又冲,叫他后领死死勒住脖子,差点没喘过气来。

    山上下来的两个人,一个头发胡子都似覆满秋霜,理当高龄,近看却红光满面,脸上脖颈一丝皱纹也没有。另一人倒是颇为年轻,盘条亮顺,是中原人十分喜好的青年相貌。

    周祁看着面前眉目恭顺的女子和女子手中局促不安的小孩,温声对身前的邱真人道:“弟子见他们母子二人已在这虔诚跪了许久,想必是有事相求,便请师父来看一看。”

    “每日跪在这的人多了去了,”邱真人眯缝着眼,打量小六儿膝盖处两团新鲜的湿迹,“若都像你这样,我每天可还有别的事做?”

    女子便急忙道:“两位师父,我这孩子是卫宣卫真人看过的,他说孩子有灵根,叫我带着来凌霄学艺……”

    邱真人听闻此话,眼神变了变,伸出手来:“把孩子的手给我看看。”

    女子赶紧松了一直拎着小六儿领口的手,将他衣袖往上捋捋,握住因清瘦而显得有些青白的手腕,递到邱真人面前去。

    邱真人弯下腰去细细瞧那孩子的掌心纹路,微蹙的眉头渐渐舒展,眼里也似要放出光来。女子目不转睛地看着邱真人,见他神情雪霁天晴,自己几乎也要喜极而泣,哪知邱真人却一闭眼睛,直起身来:“我凌霄收徒的规矩,想来你也是知道的。”

    女子咬唇点头。

    小六儿心生疑惑。

    “什么规矩?”他怯怯地问。

    三个大人却都不回答他。邱真人指尖一搓,便现出一张符纸来悬在空中,上书“生死契”三个大字。他大掌一拂小六儿头顶,一簇小火便从他手掌底下窜出来,落到那张生死契上。火苗将将触到生死契,便化成水状流体,邱真人用指尖蘸上一蘸,在纸上如同行云流水写下一长串。

    小六儿看得目瞪口呆。他还没到识字的年纪,娘平日里也总是忙碌,不曾教他读书习字。他不知道这纸是什么,也不知道这真人写了什么。他见着娘接过那张纸的手慢慢颤抖起来,眼里也渐渐蓄起泪光,没来由地慌乱起来,出声去叫娘。

    娘转过眼去看他,眼神却忽然变了,将自己的手指咬破,摁了一个指印上去,又不由分说抓住他的手,同样咬了,往那张纸上摁出一个血印子。

    小六儿觉得有点疼,但他没有哭。

    邱真人道:“从此以后,这孩子便收在我凌霄灵嗣峰邱离威门下,为排位十六的亲传弟子。签了生死契,上了子栖山,学我凌霄技艺,习修仙惩妖之法,命途便都由我凌霄来定,前尘往事自也要断个干净。孩子他娘,还有什么要与他说的,说完了,便回去罢。”

    说完,便转身上台阶去了。

    娘蹲下身去,静默地流着泪。

    “六儿,到了这里,便不比在那桃楼里,有娘护着你。从此以后你就要听师父师兄的话,听见没有?娘有事先走了,过一阵子再来看你,好不好?”

    小六儿或许知道什么,又或许懵懵懂懂。

    他点一点头。

    山下便在这时起风了。

    娘将小六儿的手交到立在一旁的那个年轻男子手里。她抬起头来想要深深看他一眼,额发却被山风撩起,遮住她盈了泪光的眼睫。她走出三两步,又奔回来,将小六儿紧紧抱上一回,抬手将头上的钗子拿下,交到他手里:“你把娘的钗子拿好,等娘下次来的时候,你就把钗子给娘看,如果钗子不见了,你就不乖,娘便不高兴。记住了么?”

    小六儿又点一点头。

    娘的头发被山风吹得凌乱飞舞,衣裙也是。

    小六儿不敢眨眼,可是眼泪还是流了出来。娘的身影渐渐模糊,渐渐从他眼里消失,就像是被风刮走了一样。

    周祁牵过他,声音温柔:“我们上山去罢。”

    小六儿却挣开了他的手。

    周祁犹自讶异,却见小六儿两手叠好,行个歪歪扭扭的礼,声线发着颤地叫了一声师兄。

    周祁心下宽慰,抚过小六儿的头,再牵起他的手,领他进山门。

    “你有十三个师兄,两个师姐,我是你七师兄,姓周名祁。派内有其他真人,也有其他弟子,却都与你无太大关系。你只需记住你是灵嗣峰的人,你的师父是方才的邱真人邱离威便好。方才我听你娘叫你六儿,但你既排名十六,便叫你十六罢。”

    **************************************************

    十二年后。

    “十六,你觉得,太阳和月亮,它们到底是什么?”

    “师父不是说过么,气体。”

    “现在是,可以前不是。”

    “怎么?”

    “太阳和月亮很久以前其实是两只鸟,一直叫金乌,另外一只叫广寒。它们每天从天上一头飞到另一头,就是日升月落。后来,这两只鸟都不见了,只剩下一点精气留在天上,所以才是一团发光的气体。”

    “你从哪听来的?”

    “我从书上看的。”

    “门里还有这种书?”

    “隔壁陆真人手下的师姐下山去带回来的,你要是想看我给你看嘛,喏,我随身带着呢。”

    “……我这样怎么看?”

    “那我讲给你听。”

    “……”

    “好不好?”

    “……你讲罢。”

    “传说很久很久以前,金乌和广寒那两只鸟还在的时候。本来它们俩都飞得好好的,几十万年来昼夜交替,从来没有出过差错。可是有一天,金乌飞到天空最高处,也就是一天里太阳最大最热的时候,忽然停在了半空里。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一动也不动。它不飞,那广寒自然也不能飞,世界就没有了黑夜,从此只有白昼。单单没有黑夜还无妨,可随着太阳在天上越挂越久,气候也越来越干,越来越热,到最后连雨也不下了。河流干了,粮食也都种不了,本来中原是一片沃土,如今却寸草不生,住在中原的人们只好纷纷搬迁,越迁越远,人间就受苦了好多年。”

    “那这金乌还挺任性。”

    “但是呢,灾难的出现,就是为了迎接英雄的。这个英雄名叫苟方,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来。书里说他身高八尺,十分伟岸,一看就是异域人。他翻山越岭,走到了最炎热的中原的最中心,也就是太阳的正下方。他就在那坐着念符咒,念了九九八十一天,终于把金乌炼化成一滴滚烫的熔浆。那熔浆便从天上滴了下来。你想啊,他在那样热的地方不吃不喝坐了那么久,哪里还有力气躲。那滴熔浆正正滴在他头顶,便把他烧死了。”

    “……后来呢?”

    “那滴熔浆一掉下来,气温便骤降,一切终于恢复到原来的样子。人们都说苟方是英雄,纷纷缅怀他,又庆祝生活终于恢复了正轨。可那滴熔浆掉下来时,不仅瞬间便把苟方烧死,更是燃起熊熊大火。其实那处荒原什么都没有,但那火苗就是不熄灭。有人说,那是天火,要去拜祭;又有人说那是妖火,要离得越远越好。那火就这样一直烧了一百年。”

    “那男人若不是为了金乌,又怎么会去中原?不过自作自受罢了。”

    “才不是呢,他是个英雄。”

    “……哦。”

    “你要问问然后呀,还没完呢。”

    “然后……那火炼出了一个炉鼎?”

    “你怎么就想着炉鼎啊法宝啊,没劲。眼见这火苗越来越小,众人便去围观,毕竟这可是百年一遇的奇迹。可谁知那火熄灭之后,热却不减,反而腾起更加炽热的热浪,一瞬间就把周围的人全都化成了灰,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原来那火是金乌的魂魄,它觉得冤屈,便炼出一个人形来在人间四处游荡,凡是去到的地方,便生起大火,将一切都烧成灰烬。据说那人形还是个女妖,一张脸全是被火烧坏的疤,特别吓人。”

    “十五,你在这做什么呢。”

    周祁的声音打断了这两人的对话。

    小姑娘讲故事的兴头正浓,没空想师兄来这是要做什么,张口便道:“十六他受罚辛苦,我来陪着他。”

    周祁挑挑眉毛:“十六你受罚,辛苦不辛苦?”

    苏锦六正倒立着顶一只盛满了水的大缸,一张脸憋得紫红。他大声道:“不辛苦!”

    周祁笑吟吟道:“哦?那十五怎么还来陪着你,给你讲故事呢?”

    小姑娘一跺脚,转身跑了。

    “行了,时候差不多了,把水缸放下罢。我看你也就面对十五时,才有你本来年纪的样子。”周祁道,“你这样纵着十五,都为她领了多少罚了。要我说,她如今这样不思长进,难出师门,一半原因在于她自身的性子,另一半在于你。”

    苏锦六一个蹬腿将水缸踢去空中,再腰下用力翻起站立,稳稳将水缸接了,痛饮几口,又将水缸倾倒,将自己从头到尾浇了个畅快淋漓。

    周祁从袖中取出一块素帕,要替苏锦六擦去额上的水珠。他刚靠近,苏锦六便往后退了一步,更下意识地皱起眉头,抬起手肘来挡。

    周祁略尴尬地笑一笑,把帕子递给了他。

    “你不是明天就要下山了么,我思前想后,不得不多出几分担心来。你本事够,安全我自是不担心,可你性子傲、脾气直,从来懒得迂回,怕是会与别人起冲突。”周祁温声叮嘱,“在外头,记得放软一点。案子如果难得解决,遇到困难,记得寄最快的信回来,不用在乎花费……”

    苏锦六抹去额头上的湿迹,不耐烦地开口打断:“毕竟是第一次下山,师父不会给我派多难的案子,说不定两三天就能回来,你别瞎操心。我这就回房收拾东西,明日清早动身,就不劳你送也不向师父请安了。”

    “你等等。”

    周祁从怀中取出一物来,递到苏锦六手上。

    “我替你保管它保管了十二年,如今也该是还给你的时候了。你如果时间充裕,想找她便去找。要是有难处,找老九也好,找我也好。只千万不要闷声硬扛。”

    微凉的山风将手中包着那物的茶巾吹开。苏锦六静静地看着那根略显陌生的素钗,目光亮了又暗,不知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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