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发生在华东地区的一个小城市里,我们暂且称它为A市。
A市,毗邻大海,四季花开,但不是什么港湾,气候也就并不潮润。她,还多少受内陆环境的影响,季节分明,花香四溢,若是仔细观察,我们几乎每天都能感受到气候带来的细微的不一样的气息。然而时刻发生变化的还有这里的人和事。
这一年,山樱花的花期甚长,扬扬洒洒了十多日,地上还泛着春白。
清风吹散了残碎的花瓣,抽离了花尖淡存的蕾香,躺在地上的只剩下没有花魂的碎壳。
“花纸,祭奠用的花纸!”
江银纳的脑子里突然闪出这样一个念头。她小心翼翼地踮起了脚尖,尽力不去触碰那生冷的残片。可她愈是不想触碰,那些残片愈是紧贴着她的鞋底,她只能越跑越快,快到家时,她浑然不觉自己的鞋底早已沾满了碎白。
现在还是四月,天本不该很热,可空气里却凝聚着厚重的热浪,把人的气血汇集到胸口,烦闷躁动。偶尔的清风,却像是小小的叶扇,即便努力,也是徒劳。
回到家,江银纳迫不及待地放下书包,草草地喝了几口冷饮,想来舒缓一下刚刚略带晦气的心境,喝到一半时,她才注意到了坐在阳台上的母亲。
江银纳的母亲沙美林是一个温雅中略带一丝温情的女人,她身材清瘦,却并不娇弱病态。眉眼间恰在眉峰的黑痣,使她反倒多了分风情,令人百看不厌。沙美林是一位大学教授,平时工作稍忙,但繁忙之余,她总是喜欢抽出空来弹奏钢琴。平时的这个时候,家里应该是有琴声的,可是现在周围静悄悄的,沙美林一个人在阳台上发呆,这让江银纳很是郁闷。
“妈!妈!妈!沙女士,沙女士。”
江银纳在不断地加高分贝,可沙美林却像是失了魂似的,直到江银纳撒娇地拉了拉她的手指,她才反应过来。而刚刚还在暗伤的眼神,瞬间被她隐去。
“纳纳,这么大人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不是告诉你不许叫我沙女士了嘛。”虽是佯装责备,但她的动作里还是充满了温柔,并小心翼翼地为女儿捋了捋额前的碎发。
“妈,刚刚放学的时候,楚征哥哥给了我这个。”江银纳掩饰不住欣喜,似乎忘记了刚刚脚上踩到“花纸”的事情,更故意回避了母亲的责备。她手里正拿着一个水晶球,水晶球里住着一个叫克拉拉的女孩,在开心的跳舞。她的脸上绽放着抑制不住的笑容,在笑容里,有一双纯真的眼睛,正一眨一眨地望着这个雪白的世界,像是在看水晶球里雪白的圣诞雪夜,更像是在注视满地的樱花。
“妈,周末我们和爸爸一起去楚叔叔家好不好,然后我们再驾车到海边玩几天。这样就能躲避这里的反常天气了,嘿嘿。”江银纳不住地抠着自己的手指,即使是嘟哝着粉嫩的嘴唇,大口地吃着果冻,我们依然能够感受得到她那肆意绽放地纯净与美丽。15岁,正是一个孩子天真的流逝着花样年华、享受单纯世界的时期,所以这个时候的江银纳是无忧无虑的,喜好不定性的,即使会有偶尔的不顺心,也能很快开解。
“咦,我们的纳纳不是最喜欢在山樱花下跳舞吗,现在怎么变了?”沙美林在探寻着江银纳的小心思,继续问着“你前段时间不是还嘟哝着,要在今年的樱花之约。”
江银纳不敢作答,扭扭捏捏,半天才嘣出了一句话:“妈,我当然想和楚征哥哥一起玩了,只是今年的樱花好奇怪呦,我有些怕。”
“傻孩子,有妈妈在呢,喜欢樱花之约吗?”
“嘿嘿,喜欢。那样可以自由地跳舞啦。”
西下的阳光还带着正午的余温,却是温柔了许多,阳光洒在发际,洒在江银纳的脸上。沙美林看了看女儿稚嫩的纯净的脸庞,叹了叹气,这时,江银纳鞋底的樱花沾得更牢了。
江银纳8岁那年,楚征一家搬到了A市,从此她多了一个玩伴,拥有了人生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朋友。
江银纳永远记得刚见楚征时的情形。当时的楚征,穿着一身可爱的儿童西装,正开心的向她打招呼,那一脸的微笑,很是阳光,让她觉得心里暖暖的。由于兴奋自己终于多了一个漂亮的妹妹,楚征非要给她一个拥抱。结果是,江银纳漂亮的芭莎公主裙和楚征衣服的扣子绞在一起,两个孩子就这样的纠缠在一起,最后江银纳的裙子被扯破了。她整整哭了一个下午,而这个叫楚征的男孩则想方设法哄了她一个下午。最后,就在他们见面的这条樱花小道上,江银纳拖着红肿的泪眼给楚征跳了一段她刚学会的芭蕾,他们俩顺利地成了朋友。而在一旁的家长们则愣了,事情确实是转变得太快,原本他们以为两人还要争吵几天呢?也许孩子们的世界大人永远不懂,包括现在的江银纳和楚征他们自己也想不清楚,当初戏剧化事变的缘由。
也许,是因为那句话,那句发生在他们衣服绞在一起的时,楚征在她耳边悄悄说了一句话:“纳,别怕,刚刚我爸爸不是说我是你哥哥嘛,有哥哥在呢,哥哥会永远保护你的。”又也许是因为,他们跌倒时,楚征那阳光的却又担心的不知所措的表情。
江银纳比较喜欢用这样的“也许”来定义他们的相识,每每想起这段经历,江银纳的脸上总会隐隐发烫,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楚征哥哥确实是一直陪在她身边。每年他们还有一个“樱花之约”,就是在樱花盛开的季节,共舞一场芭蕾,以纪念共同认识的岁月。
传说中樱花是纯洁之神,在灿烂而短暂的花期中,穷尽美好,不染不妖,象征着命运的循环,不离不弃。可是今年的樱花却让江银纳发憷,总是有说不出的厌恶感。她不再捡起形状美丽的花瓣,将它们作为书签,而是对它们敬而远之,甚至连它们沾染过的空气也不想触及。
可是“樱花之约”就要到了,她该怎么回应楚征呢?
江银纳有些纠结,也许妈妈能够说服爸爸,和楚叔叔一家去海边,这样既不会和楚征哥哥分开,也能“错过”约定了呢!
四月的脚步很是匆匆,在人还没有察觉,冷热已经更替。浑然不觉中,一切似乎也在悄悄的发生着改变。
那天之后的结果是,沙美林没有来得及说通江振国,江银纳就被父亲带到外公家了。
乡下的空气有些稀薄,许是少了城市里污浊车流的缘故。在稀薄中还流淌着清新的凉意,这凉不是刺骨,而是给每一个骨节都带来流动的感觉,让人有些陶醉。
此时,江银纳正和外公在桥边散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