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滴水村时,天已经黑了。黝黑的山脉和村子里的点点灯光透出一股孤独的和谐,舒叶渝想,一如现在的自己,在经历了那么些事后,甚至有一种决绝的宁静。
对于自己来乡下支教这个决定,舒叶渝是不悔的。只是十六个小时的硬座火车,加上五个小时的拥挤大巴,她很怕肚子里的孩子受不住。还好一路上没有觉得身体不对劲。她摸摸还很平坦的肚子,轻声说:“宝贝,妈妈会照顾好你的。”
站在村头等滴水小学的校长时,叶渝拿出手机,看到黑屏才想起自从上火车后就把手机关掉了。开机,短信声争先恐后响起,有二十多个来电提醒,名字全是宁书遇。叶渝笑笑,真想象不出,宁书遇这样一个人气急败坏是什么模样。反正他过不了几天也能查到自己的行程,索性不躲他。电话拨了回去,立马就接通了。宁书遇低缓的声音传了过来。
“渝儿。”
“嗯。”
然后是良久的沉默。
久到叶渝猜测是不是信号原因,准备检查一下的时候,宁书遇开了口:“你等我。”
然后在叶渝反应过来之前,利落地挂了电话。
这时,脚步声从前面传了过来,叶渝来不及多想,迎了上去。看见一个身材略微发胖的和蔼大叔。大叔看过来,乐呵呵地说:“你是舒老师吧?”叶渝应了声是。大叔上前接过叶渝手上的行李,一边领着她往村里走,一边跟她说话:“哎呀,坐这么久的车,一定很辛苦吧?你看我们这个地方就是太偏僻了,都没什么老师愿意来,真是委屈你了!哦,对了,我就是滴水小学的校长,我姓陈,舒老师不介意的话,可以……”
后面的话叶渝全部听不见了,只能扯出僵硬的笑容来应对。而陈校长以为这是叶渝太累了的缘故,也没往心里去。
叶渝满心满世界都是刚刚那个字,陈。和那个人的姓一样。
陈,陈楚阳。
那个自己曾用全部来爱的男孩。
可是现在,就连和他一样的姓都不敢再听。
舒叶渝小时候身体特别不好。不愿意喝母乳,刚满月就生了一场大病,上小学之前很大一部分时间是在病床上度过的。叶渝小朋友躺在床没事就看书,看了可多的童话书。看书就此成为了她生命中最大的爱好。也因为身体不好,爸爸妈妈最希望的就是她平安快乐,对她的学习成绩一点也不苛刻,看她学习久了,还赶紧拖她出去玩,她也就不怎么把自己的小聪明放在学习上。是以她的学习成绩并不好。但她有一个优点,语文特别好,回回拿作文竞赛特等奖,还写得一手很漂亮的字,很受初中语文班主任的赏识。班主任的举荐加上爸爸的一点关系,才让她险险跨进了治德高中的大门。彼时舒叶渝十五岁,看上去还是个没长开的娃娃,性格大大咧咧,外附一点调皮捣蛋。
高一的第一堂课,全班同学都要上讲台做自我介绍,轮到舒叶渝时,她大大方方走上台,清了清嗓子说:“大家好,我叫舒叶渝,我爸叫舒国庆,我妈叫叶倩,我爸说了,我的名字舒叶渝的意思是,舒国庆和叶倩的爱情坚贞不渝,我希望和大家愉快地相处,谢谢!”全班笑了起来,叶渝也跟着乐。
下讲台来,叶渝和同桌陆晓敏说起了悄悄话,“你在我们班有没有看见过帅哥呀?”
陆晓敏也是个八卦的主:“哎呀,怎么没有,你瞧右边靠窗那排第五桌那男的,长得可好了,据说还是年级前三名考进来的呢!”
舒叶渝往那一瞅,哟,果真是个帅哥。刚毅有线条的侧脸,浓眉粗黑略往上挑,现在估计在思考着什么,嘴唇微抿,眼神贼亮贼亮的,宝蓝色上衣显得很有活力。
这边正观察呢,帅哥同学突然站了起来,往讲台上走去。站定,他先鞠了个躬,然后精神抖擞地说:“老师好,同学们好!我是陈楚阳。”说着,转身在黑板上刷刷几笔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嗯,字迹让人不怎么敢恭维。他接着说,“我希望借这个自我介绍的机会竞选一下我们班班长,我愿意为老师和同学们服务,也相信在我和同学们的共同努力下,高一(1)班一定是个优秀的班级,谢谢!”大伙都鼓起掌来,舒叶渝跟陆晓敏感叹开了:“啧啧,瞅瞅人那气场,不知道的还以为竞选总统勒!”
事实证明长得帅还是挺好的,这不,陈楚阳同学顺利地当上了班长。
高一就这样开始了,舒叶渝同学每天下课时和同学们打打闹闹,上课时和课本下或抽屉里的小说眉目传情,小日子过得很是滋润。
高一下半个学期,天气转热。这天晚自习,知了和青蛙在各个隐秘的角落高唱,连带着同学们的心情也浮躁起来。班主任赵老师在这个晚上宣布了一件事。
她当时忧心忡忡地用她特有的大嗓门说:“同学们,明明我们班高一上是总成绩第一名来着,怎么现在落到现在的第九名啦,你们看看人隔壁班的杨老师,人家那班可是一直在进步,这回比你们考得还好了,你们让我以后还怎么有脸跟人一起去逛街!所以!我决定了!我们班现在要进行一个项目!名字叫做‘一帮一学习计划’,你们现在的位置都要调整,要让好学生来带领不那么用功的学生,我们一定要创造一个属于我们高一(1)班的盛世!”
这一番唾沫横飞的结果就是,舒叶渝和帅哥同学陈楚阳成为了同桌。
其实这样的安排挺有道理的,陈楚阳成绩好,理科是强项,唯一的弱点就是语文,而这正是身无长处的舒叶渝唯一的可取之处。可见,赵老师在座位问题上还是很下了一番功夫的。
虽然以后不能和八卦小女王陆晓敏一起八卦了,但是能和帅哥同学同桌,舒叶渝还是很开心的。本着小帅哥可以亵玩,大帅哥只可远观的原则,舒叶渝决定客气地、认真地和陈楚阳同学相处。
于是同桌第一天,舒叶渝兴冲冲地拿了块爱吃的烤红薯,送给陈楚阳当同桌见面礼。
“陈楚阳同学。”
“嗯,你有什么事吗?”
“嘻嘻,给你瞧好东西!这可是我辛辛苦苦从家那边买来的,可好吃了,送给你尝尝。”
陈楚阳看了一眼她手上那一坨不明物体,“额,这个是什么啊?”
“烤红薯呀!”舒叶渝很得意。
陈楚阳敢说除了她自己,谁也认不出这乌黑黑皱成一团的东西是烤红薯。他寻思起来,我什么时候得罪过这个女孩么?他想了一想,回答到:“我刚刚去外面买过吃的了,要不你先把它吃掉吧,这么好吃的东西,要是我吃不完可就浪费了。”
舒叶渝顿时眼冒星星地感动起来,多么完美的一个人呀。长得好看不说,待人还这么体贴!天知道我有多么不想把我的烤红薯分给他!当下也就不跟他客套了,吭哧吭哧地吃了起来。
后来陈楚阳老拿这件事打趣她,说她吃红薯的样子很像只老鼠。
两人成了同桌,陈楚阳这个班长为了起带头作用,义不容辞地准备开始辅导舒叶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