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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章明月下天山
书名：白头吟 作者：野妮 更新时间：2016-12-12 22:06 字数：3593
大汉王朝终于在刘婴的统治下覆灭，天下易主，昔日歌舞升平，其乐融融的上林苑，一转眼已经换了主人。王莽凭借改制一手创造出一个新的王朝——新朝。
前朝的南阳新野郡是一片一马平川的平整大地，有一望无垠的广阔视野，有溪流青草的淡雅景色。唯独城郊二百里地外有一座小山，终年绿树围绕，仙气缭绕，那小山似乎直插云霄，又似乎只是青山一缀。山上四季常青，百花齐放，故得名百花山。山中仙气弥漫，生长着各种奇珍异兽，名贵药材。
年年都有新野人为奇珍异宝或寻找良药大胆上山，但都无一例外迷路于山脚的桃花林间。山脚的桃花林，终年开花不谢，日日枝头红艳，也是百花山一大奇景。但迷路的人在茫然之际遇上一飘飘如仙的身影，赠之草药，送人离山。一时间大家都口耳相传，百花山上住着救世的神仙，所以若不是求药，平日无人上山，生怕扰了神仙清梦。
新朝十年，公园百花山山顶上，溪水长流，飞瀑之下的草地上，传来一阵阵如铜铃般清脆悦耳的女孩嬉笑声。如雨滴落下般轻柔，又如千军万马般响彻云霄，听者心下大悦。
在两棵常青树间系着一条白绫，一个十一二的身穿百花广袖长裙的女孩，斜坐在白绫上，青丝飘扬，柳眉稍弯，薄唇轻扬，晶莹剔透的皮肤在阳光下如琼浆玉液令人向往。她皓白的手臂在绣满百花的长袖间若隐若现，一双碧绿的翡翠珍珠绣鞋包裹着玉足，在散开的裙摆下随着白绫摇动一起前后摇摆。她快乐的笑声回荡在百花山山顶，似乎能融化万物，就像哪怕只是浅笑，也足以使人忘忧解烦。
忽的，一只黑色六耳猕猴飞窜出树林，直直朝女孩奔去，女孩手握白绫，猛地向后一倾，轻松躲开了猕猴的攻击。
小黑，你打不过我的。女孩手一松平躺在了草地上，印满百花的裙裾铺在草地上，似乎是花儿开了。
女孩一翻身站了起来，正欲提步，一条白绫从林间飞出，伴随着低沉的声音又偷懒！直冲女孩胸口击来。女孩一侧身躲开了白绫，但白绫不依不饶，轻巧一绕朝女孩手臂卷去。女孩一个后空翻，在半空划出一个完美的弧度躲开了白绫。白绫还不罢休，一招双龙戏珠风卷残云般的朝女孩袭来……不打了！不打了！女孩一嘟嘴，往地上一坐，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白绫来势汹汹冲到女孩面前，忽的瘫软在了草地上。女孩嘴角透出一丝坏笑，又立刻作出委屈状，眨着眼睛看着树林深处。
白绫的另一头正在树林深处，缓缓走出一身穿白衣的老人。他满头过膝白发，直垂在身后，双目微闭，双手背在身后，一身布衣，却浑身散发飘渺之感，步履轻盈，全然不像老者，但估摸着，老人也该有百八十岁。
女孩一见老人，一跃而起，蹦蹦跳跳朝老人跑去，跑近时双手一挽，勾住老人的右臂，紧靠着老人一路拖沓的随老人走着。老人也不生气，也不说话，只顾着缓慢的往前走着。师傅，你欺负人！女孩撒娇的说道。
老人轻哼一声道你偷懒不练功，倒还有了理？女孩嘴一嘟，低声嘟哝道整日就习武练字看书下棋，还不如小黑摘了桃子来吃痛快。老人斜看女孩一眼，伸手捏了捏女孩的鼻头，气嗔道当初在林中救你回来是为了让你日后偷桃吃的？胸无大志！枉费为师昔日的教诲。女孩吐了吐舌头道师傅教玲珑这些，究竟有何用？有何用？
老人自顾自问道，又自己接着说道这要看该从何处说起。玲珑从四岁被师傅救下，虽一直未下过山，但也知道师傅武艺高强，尤其轻功了得，为何要隐居这百花山呢？山下有什么？有桃花树吗？还是有好吃的桃子？我看书上说，有皇帝，有丞相，有将军，还有老百姓，是不是？女孩聒噪的一个劲说个没完。
老人摸了摸胡须道从大处说，如今虽是新朝，但大汉灭亡，诸侯崛起，眼前是王莽政权，有这一方净土得以避世，闲来无聊，习武者，强身健体也。老人语重心长说着，女孩一面伸出手指去绕老人的胡须，一面听得极其入迷。这若从小处说，你这性子如那六耳猕猴一般，聪慧狡猾，但极其泼辣刁钻，若无力护己，日后必招致大祸，为师自是要护着你的。山下有什么都与你无关，你只管潜心练武习字。我比那小黑自机灵的多。女孩不屑一顾。
但人的世界比那牲畜的世界要险恶的多。老人啪的拍了一下女孩的手背，女孩忙的收回玩弄胡须的手。
有师傅在，我自是不怕的。女孩头一扬，转了转眼珠道昨日硬闯百花山的那二人已经被我困在桃花阵中了，只怕这会儿还出不来呢。看他们才被困一个时辰就开始吵架，还打起来了！如此自私自利之人，活该被困住。外面的世界又有的什么如此可怕了？老人脚步一顿，复又继续往前走，说道对付敌人并非只能用武力，让你平日背的《春秋》、《国策》又是耳旁的风。这个我明白的，制服敌人最低劣的手段是武力，以德服人方为上策。不过他们心怀鬼胎，我不喜欢他们上百花山。他们明明是兄弟，书里说兄弟就该相亲相爱，他们却为了小事打起来。女孩弯腰摘了一朵月季花拿在手中。
你多少还是看懂了一些。为了小事打起来，为了大事，事关生死的大事，说不定就是另一番局面了。”
女孩忙问“什么大事？是什么局面？”
老人看一眼女孩不说话。
“师傅你告诉玲珑罢！世间无小事，事事都暗藏着道理，你说罢。”
老人叹气说“你看了《国策》，对于君臣兄弟，难道没有看法参悟？”
女孩歪着头想了一会儿，点头说“有的。为了争夺皇位，他们害死了很多人，有的人是老百姓，有的人是坏人，有的人却是自己的兄弟！实在狠毒！我不喜欢看《国策》，以后不要再看了！”女孩说着面露悲伤。
“又想推脱？随我去放了他们，然后回去练武。老人恢复神色，显然不吃这一套。
放人可以，练武不要！女孩大叫，把月季花往老人手里一塞。
老人随手将花插进女孩鬓后，肃颜道国不可一日无君，武不可一日不练。说罢转身朝山下走去，一转眼人已经消失在林间。
女孩气结，扯下耳后的月季花往地上扔去大叫道臭老头！怪老头！坏老头！白绫势如破竹飞来，卷住女孩的纤腰，猛地收紧急速将女孩扯向林中，远处传来老人若有似无的声音无礼之举不可做，无礼之语不可言。回去罚抄《论语》三遍。紧接着又传来女孩的叫喊声坏老头！头发全都拔光！胡须通通扯掉！我不要练武！不要论语！不要……
万场快乐千场醉，世上闲人地上仙。
窗外又是一派花红柳绿，这番四月的醉人美景，在百花山是最常见的。冬天里白雪皑皑配上百花齐放，那才叫人惊叹。而我，此时坐在竹屋中的赏花人，自四岁来此，至今已是第十二个年头看这花开但不落，花雪共存的人间难得的美景了。
小黑嗖的从窗户跳入，我瞪他一眼，立刻起身关窗，还不忘探头往外看两眼，转回头伸出手看着他，低声道东西呢？小黑从怀里掏出几个蟠桃，我一把拿过来，随意在身上擦了擦就往嘴里塞。小黑斜靠在桌案上一副鄙夷的神色盯着我。
看什么……看！师傅不让我出去，我能怎么办……你再……再看以后……我也让他把你关……起来。不对，让他逼你背书练字！我一边美滋滋的吃着桃子，一边抱怨惨无人道的师傅。忽的想起什么，一把抓住小黑，坏笑道嘿嘿，你在屋里待着，替我一会儿罢。小黑作势要逃，可惜已经晚了。我扯着他的尾巴，把桃子随手一扔，爬上桌案道我去去就回。他放弃挣扎，不再看我把脸埋进手臂间，你走罢，你走罢，我没看见。我松开他，跃身轻巧的跳出窗户。
一路玩耍往山脚跑去，四月的百花山，属桃花最得意，山脚有一片桃花林，自我来到百花山，岁岁年年都桃花笑春风，日日都桃花争艳。那一株一株桃花，开的甚是欢喜，我看着也欢喜！随手摘下一朵白的，往耳后插去，看了看又觉得粉色的也不错，顺手也摘了下来。一路看花，一路欣赏着春的气息，正准备去溪边看看自己的花容月貌，却听到不远处有人声。
师傅在山脚布下桃花阵，除了我和师傅，无人走得出，所以百花山也才一直无人上得了山，如今又有人来求药吗？这些人还真把我们当做救苦救难的观世音了？张家的儿子受凉了，来百花山求药；李家的媳妇吃吃怀不上孩子，来百花山求药；孙家的老太太高烧不退，来百花山求药。
我无可奈何的翻个白眼，闪到一棵桃花树后朝声音源头看去。
五个男子。年纪约莫都是十八九，个个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举手投足都透出贵气，与之前来求药的平民百姓截然不同。反正有桃花阵在，也不怕他们入山，我隐在树后细细打量着他们。
一手拿折扇，身穿紫金溜边袍的男子走在最前面，看着四周的桃花树，开口道如此美景，真不负我等今日早起前来。紫袍衬得他身姿飘渺，黝黑的头发被玉冠绾起，看上去极其舒服。
他们一起往山里走，我躲在树后一面往里退，一面留心着他们的行动。
君文说的是，早知是这样的美景，我一定更早些来。一个还未加冠的男子爽朗一笑。此人一看就是个粗鲁人，但看他也是读过书的人，所以勉强算个心直口快。
如今倒会说，方才一路吵着若不是美景，就要拧下邓禹的头的人是谁？走在最末的男子一边抬头赏花，一边打趣那个粗人。这男子一袭青衣，腰间配有一块青玉，如水透彻明动，让我心头一阵凉爽。
仲先，吴汗的性子你也不是不清楚。此等玩笑你就莫要再提了，也当放过吴汗一次。一身穿鹅黄长衣的男子用扇子一敲手心，淡淡一笑。
罢，罢，罢，既然来了，便吟诗作对风雅一回，诸位意下如何？那个叫君文的紫衣男子摘下一朵火红的桃花道。
如此最好！比起这吟诗作对，自当是邓禹为首。穿青衣的仲先朝自己身前一拱手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