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一)
只见,一位纤细清瘦的素衣女子,正静静地坐在床榻之上。
绣凤鸾的大红被褥堆满床前,红帐幔上挂着龙凤呈祥的帐帘。
全屋箱栊框桌都贴上了大喜剪纸,红烛把新房照得如梦般香艳。
那一身的素衣映衬着满屋的鲜红,说不出的凄迷。
不知过了多久,那素衣女子才抬起头来,目大以灵,面瘦以尖,冰雪为肤,脂粉全无,妙自天成;如绢的青丝散开,仅一枝通体碧绿的玉钗置于其中。
只见那女子呆呆地望向窗外,头也不回,不知过了多久,才痴痴道:“雪笠他还是未曾回来吧。”
方才讲话的丫鬟始终低着头,不停地绞着衣服,犹豫着,不知如何作答。
素衣女子见状,水眸微颤,惨然一笑道:“我知道了。”
正是:渐消酒色朱颜浅,欲语离情翠黛低。
突然,竟一口鲜血染红了刚摘下含苞待放的杏花。
素衣女子清瘦雪白的脸颊上,染上淡淡红晕,一丝鲜血顺着灰白的小口缓缓流下。
见此光景,方才的丫鬟大惊失色道:“姑娘,姑娘,你没事吧!”
却说,那素衣女子也是一时伤心过度,所以吐了这口血,不过此时素衣女子脸上浮现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心中却渐渐的明白过来。
这会子看见身旁梨花带雨,惊慌失措的丫鬟,方才模糊想起来,却反道没那么伤心了。
说便,有些吃力地微微一笑,伸出纤细的素手,缓缓安慰道:“我没事,不必担心。”
不过多时,一身华服的中年女子带领着一群丫鬟婆子进来了。
只见,倚在窗边的女子颜色如雪,并无一点血色;衣衫单薄,弱不胜衣,始终痴痴望着窗外,不肯回头。
见女子此般模样,带头的华衣妇人又是心疼万分又是焦急不已,忙质问伺候的丫鬟怎么回事。
只见,方才伺候的丫鬟吓得哭哭啼啼,连忙跪下,打算把刚才所发生的事说出来。
不待丫鬟开口,素衣女子回过神来,挥了挥素手,木然道:“无事,你们动手吧。”
把方才之事一字不提,挽起衣袖,露出雪白纤细的手腕,一条触目惊心的伤疤跃到眼前,说便把眼闭上了。
那华衣妇人见状,叹了口气,心知这丫头一向倔强,不好多语,只得吩咐身边的人动手。
放了一碗血后的素衣女子,脸色惨白,不知在想什么,神情越发有些恍惚起来。
那华服妇人在旁,温柔替女子整理好之后,才好心劝慰道:“事情到了这个份上,不得不说了。姑娘你的心事,我们又何尝不知?近来,公子事务繁忙,且姑娘你大病未愈,怎么做得亲呢。如今,姑娘不要胡思乱想,自己安心保重好身体才是。”
素衣女子微微睁开眼,轻抚上华服妇人的手,表示自己并无大碍。
实则,心下觉得好笑,众人皆以为,每日放血乃为我治病疗伤,殊不知此举乃救其心爱之人,而自己……
说便,索性闭上眼睛,不言语了。
华衣妇人没法,只得吩咐丫鬟好心伺候着。
说便,微微叹息,转身同一干丫鬟婆子恭敬行礼后,才转身离开。
却见,素衣女子旁边伤心落泪的丫鬟,见此番情景,握紧拳头,有些狠狠道:
“今儿可是姑娘大喜之日,公子他……果然天下男子之心当真是冰寒无情,令人不齿,公子也不例外!”
素衣女子听后,只是微微一笑,也不多答言,挥挥素手。
丫鬟见状,只得转身离去。
今晚,他不会来了,素衣女子惨淡一笑。
说便,拢拢身上的单衣,走向外面。
走入苑中再听时,惟有竹梢风动,月影移墙,好不凄凉冷淡!
茫茫冷清的月光下,斑痕累累的淡竹,青青如黛,竹身长满了青苔。
素衣女子见状,轻轻抚上竹梢,忍不住泪如雨下,晶莹的泪水滴落斑驳的竹叶上,难以消除。
却说,素衣女子正心痛落泪,突然听见竹林后有人在窃窃私语。
“姐姐,这可如何是好,公子不在府上,今儿可是公子与小澹姑娘大喜之日,真是可怜了小澹姑娘!”一道有些稚气的声音传来。
此时,一道略带紧张个责备的声音响起:“死丫头,你可小声点,别被人给听去,你在这府上多久了?又不是不知,咱们公子同湘灵公主早已情投意合,依我看,今日缺席婚礼,多半又是为那湘灵公主之事。”
听到此处,那素衣女子紧咬嘴唇,身子微微发抖,险些晕倒在地。
只得死死的抓着竹梢,许是用力过度,鲜血顺着指缝,缓缓流下,滴答,滴答。
不知过了过久,素衣女子才缓过魂来,清冷一笑转身离去,指尖却微微发抖。
面上却丝毫双眼一闭,此刻才真是心灰意冷,真真寒了心。
只见,素衣女子失魂落魄地走到苑中唯一的,一颗杏花树下。
说便,缓缓坐在杏花树下的秋千上,轻轻抚摸着杏花,呢喃道:“雪笠,你是否还记得,这是你我一起种下的杏花树,以及你亲自挂在这杏花树上的秋千。”
雪白的素手扶着冰凉的秋千索,脚尖轻轻的点着地面,索性放开双手,往后一仰,秋千慢慢地摇晃了起来。
女子一双空洞的眼眸,在黑夜里格外的触目惊心,依然是痴痴看着远方,但却不知究竟在看着什么,亦或在追忆那些朝朝暮暮。
片刻后,素衣女子痴痴一笑,眼泪顺着发际,一滴一滴地没入脚下的泥土之中。
只见,素衣女子一动不动地倒在秋千上,喃喃自语道:“而今才道当时错,心绪凄迷。红泪偷垂,满眼春风百事非。”
女子的神色越发恍惚起来,不知不觉,秋千上的女子陷入了无尽的回忆。
往事淌过心头,斯人何在矣?
六年前的春天,初见雪笠。
那时,自己惨遭恶人算计,正值命悬一线时,突然,一年轻男子从天而降,弹指之间,暗算我之人便个个魂飞魄散,一身玄衣,在风中作响。
我抬起头,有些崇拜望着那张清冷疏离的脸庞,竟然看出了神。
我不是的喜欢占人便宜的女孩子,他救了我,我欲报答。
却说,他目光淡淡看着我,平静道:“以身相许如何?”
我瞪着波光水灵的大眼,樱桃小口微启,呆呆地望着他,不知如何作答。
他见状,微微一笑,说便,将一只洁白的玉镯强行戴在我手腕上。
随即,沉声道:“若有事,便对着此玉镯唤我名字即可。”说便不再多语,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我有些疑惑地晃动着手腕间的玉镯,随即,对着他的背影大声道:“喂!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风中却只回荡着,少女独有的清脆动人的声音。
此后,我再也没有遇见他,直到那一天。
我想这就是宿命,你想躲掉,却始终紧紧缠绕;你报以期许,却皆是失望。
后来,我们便一起勤修苦练,一起出生入死,一起谈天说地,一起惩恶扬善,曾多少个日夜,流逝于情意缱绻的呢喃中。
直到同他一起来到这仙界,我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方才知道,雪笠并不是普通人,他竟是神君的次子,也就是未来的神君。
当时我很绝望,特别难以接受,不过谁让我爱他,不过一个月的时间我便原谅了他,此后,我便在雪笠的宫殿住下。
我居住的这个院子,很是幽静偏僻,但满院的梨花,我却十分喜欢,所以内心并未意识到有何不对之处。
之后雪笠一直很忙,我很难见他一面,直到那一晚,多日不见雪笠,我实在思念得要紧,说便打算前往看他。
我一向贪嘴,所以厨艺甚好,于是亲手做了雪笠最爱的梨花糕,梳洗打扮一番后,端着糕点,轻哼着欢快的小曲,打算前去给他一个惊喜。
我到的时候,恰逢寝殿四周无人看守,我满心欢喜,想到终于没有人打扰我们了,踮着小碎步轻轻地走向书房。
到了门口,却听到凄凄切切的声音传了出来,我有些诧异,说便立在窗外望去。
“雪笠哥哥,你说过会娶灵儿的,为什么决定娶那个凡间女子。”
“就算她修为再高,终究只是凡人,神君他是不会同意的。”
对面的玄袍男子,却低着头不言语,落殊看不到他的情绪。
雪笠面前的少女见状,扯着男子的衣袍,流着眼泪,凄凄惨惨道:“告诉我,雪笠哥哥,你的心里只有灵儿,对不对……你娶她,不过是,不过是为了救我,对不对?”
我心里一沉,背倚着轩床,眼泪不自觉流下。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鼓起勇气透过窗户望去,雪笠不多语,却将那娇弱的少女轻轻搂在怀中。
哪里晓得,怀中少女缓缓抬起头,挂着泪珠的小脸,甚是惹人怜爱。
原来她不是别人,正是我同雪笠在本草之境所救的那位少女。
其实,从救她的那一刻起,我就隐约感觉到,少女在雪笠心中有着特殊的地位。
那少女仿佛察觉到我的存在一般,竟对着我的方向挑衅一笑。
我惊出了一身冷汗,心头乱跳,手中早已变形的糕点掉落在地,只听得:“咚!”
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些慌张有些卑微,片刻也不想在待下去,急忙跌跌撞撞离开了。
出了宫殿,身子仿佛有千斤重,脚下好似踩着羽毛,一点力气都没有。
不知过了多久,才回到自己苑里,我还是有些恍惚,只感觉胸腹间一股血气上涌,不知道是愤怒,是害怕,还是迷茫。
明明心里空空荡荡,却又被堵得不留缝隙,想深吸一口气,还是心痛不已,忍不住泪流满面。
我知道,雪笠一定知道方才之人是我。
我一直等,一直在等,等雪笠给我一个解释,哪怕是骗我,我也会全部信他。
可是,他始终只字未提!
一阵风过,把树头上梨花吹下一大来,落的我满身满地皆是。
后来,我也尝试想要问个明白,可是一见雪笠那张冰冷带着几分不耐烦的俊脸,我的心凉了个头,却始终没有口。
我想,我是害怕了,我害怕我看到的就是真相。
突然,一阵冷风掠过,秋千上的素衣女子也从回忆中惊醒过来,杏花落得满身皆是。
是谁说过:“只要一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杏花便落了下来。”
素衣女子用手捂住心口,苦笑道:“原来,我同雪笠的好景不过只那些时日,翻来覆去地搜寻也不会再多了,终究是我自己在欺骗自己。”
回到房间,屋里那番冷清的景象,更是提醒素衣女子,誓言已去,除了揪心的疼痛,别无其他。
三更夜,泪湿窗,月照鸳鸯被,孤人和衣睡。
夜如旧,人空瘦。
第二日,室外春雨敲竹,滴在竹叶上,点点声声,淅淅沥沥。
神色冷清的女子斜倚窗边,眉目紧锁,为的是情,还是恨?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身着嫩黄色衣服的丫鬟轻轻推门进来。
随即扶着素衣女子,柔柔地唤道:“姑娘,天凉,您别老在窗边吹风,仔细身体。”说便,将雪白的披风仔仔细细给素衣女子系在身上。
只见,素衣女子转过身来,满脸雪白,轻声道:“可是有事?”
丫鬟走近窗边,替素衣女子挡住冷风,顿了半晌,才犹豫道:“姑娘,湘灵公主送了帖子过来,邀您明日一同玩耍。”
素衣女子听后,脸色有些惨白,缓缓走近软塌躺下,轻声道:“你替我回了她,就说我大病未愈,不宜吹风。”
窗边的丫鬟见状,语气有些愤懑道:“这话,奴婢已经说过了,可湘灵公主她说,明日亲自来接您,定会将姑娘完好无损的送回来。”
接着,脸色有些难看,半刻,却还是愤愤道:“她还说,还说……咱们公子也是同意了的。”
素衣女子听后,身子颤了颤,随即叹了口气道:“罢了,你先下去吧。”
说便,素衣女子走到窗前,看着满园盛开的梨花,心道:“这湘灵公主到底是何意?或许是因为每日饮我之血疗伤,所以多少有些内疚;亦或是前来嘲笑我,毕竟我的这双腿不出几日,便不可行走了?”
素衣女子摇摇头,叹了口气,淡淡一笑,缓缓道:“算了,这些都不重要了。”
第二日,雨后春暖,日光正好斜照进屋里。
丫鬟对着素衣女子欢喜道:“姑娘,今儿天气不错,奴婢陪您出去透透气吧,对身子好。”
素衣女子拗不过,只得笑笑点点头。
正要出发,不速之客却来了。
###楔子(二)
只见,素衣女子摘下一朵杏花,缓缓轻笑道:“这重要吗?”
春风拂过杏花树,杏花朵朵落在素衣女子飞扬的发梢上,与雪白的脸颊交相辉映,仿佛画中仙一般。
湘灵公主见状,面色微变,凉凉一笑道:“你果然聪慧,只可惜爱错了人。”
紧接着,语气有些诡异道:“小澹姑娘,你是真美,不过……”
随即,握着素衣女子的脸颊,一脸羞涩道:“你可知?神君已经下旨,将本公主赐给雪笠哥哥为正妃,三日后便成亲。”
随即,洋洋得意道:“”神君说了,本公主是雪笠哥哥唯一的妻子,生生世世雪笠哥哥只能娶本公主一人。”
湘灵公主此话说完,对面的素衣女子低着头,仿佛未曾听闻般,无声无息。
湘灵公主见状,冷冷一笑,有些得意道:“早告诉过你,本公主同雪笠哥哥自幼青梅竹马,情投意合,而你……”
随即,一字一句道:“事到如今,也不怕告诉你,六年前的事,不过是我同雪笠哥哥故意设计好的圈套,没想到……”
说便,湘潭格格嘲笑了起来,转身趾高气扬地离开了。
一阵风过,梨花落了一地。
不知是这满园的梨花心碎,还是那素衣女子心碎。
杏花树下的素衣女子,不知过了多久才缓过神来,恍恍惚惚地回到房间。身子往前一栽,便昏迷了过去。
梦里反复重复着一个情景。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湘灵公主邀我赏花品茶。
我原本不想前去,因为我向来喜静,不太喜欢参加宴会,而且也不认识那所谓的湘灵公主,所以婉拒了。
但是雪笠却告诉我说,这赏花节乃女眷们的小宴,一年难得几回,自己平日里公务繁忙抽不出身陪我,让我出去散散心,于是我不得已便接了此帖。
到了相邀之地,才知道,原来只有我和她两个人。那湘灵公主始终带着面纱,声音却娇弱动人,很是让人喜欢。
却说,湘灵公主一路拉着我,嬉笑玩闹宛如亲生姐妹一般,不知不觉走到一处我从未去过的地方。
她站在太虚井边许久,才貌似柔弱道:“你就是雪笠哥哥带回来的小澹姑娘吧,我们见过一次,你可还记得?不对,还有一次……”
说到这里却又停了下来,缓缓取下面纱,娇笑着看我。
那声音真是:“曼声发娇吟,入耳沁心脾。如披三月柳,斗酒听黄鹂。”
我有些疑惑抬头望去,眼前的湘灵公主,曲身轻柔,声甜气芬,冰肌约骨,羽裙透雪,幽湖月浴,回眸惊魂。
娇俏柔弱之态,好似一朵白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无限情意,无限动人。
然而,对我而言,却是晴天霹雳,六月飞雪,我不由地后退了几步。
原来,湘灵公主就是那晚在雪笠书房的少女。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缓过神来,勉强笑了笑,有些艰难道:“公主这般风姿绰约,自是记得。”
只见,湘灵公主满脸娇羞之色,有些羞涩道:“小时候,雪笠哥哥便说过,今生今世我是他唯一的妻子。”
接着扭过头,天真的看着我,甜甜道:“小澹姑娘,想必雪笠哥哥已经告诉过你吧?”
此时,我大脑一片空白,头重脚轻,恍恍惚惚,不知置身何地。
“小澹姐姐,你看你我身旁这碧虚井,我听父王说过,只需要跳入此井,便可回到过去,是不是很奇妙?”湘灵公主指了指身边云雾缭绕的碧虚井,嗔笑道。
我呆呆地望着眼前的碧虚井,心下苦笑道:“如果,如果此话当真,是否能够回到过去?那该多好。”
“可……自己现在当真甘心,当真放得下雪笠?”
因为直到那时,我都侥幸地以为,雪笠至少是有一点喜欢我的,毕竟我们之间有过那么多美好过往,除非是他亲口告诉我,否则我无论如何都是不会离开的。
正在我出神之际,猝不及防,湘灵公主突然抓住我的手,一同向碧虚井倾身而去。
我以为她要将我推入眼前的碧虚井,急忙挣脱她的手,意料之外,掉入碧虚井的却是她。
我怔怔地望着湘灵公主那扭曲的面容,还没有反应过来,身旁已经掠过一个熟悉的身影,跟着跳入了云雾缭绕的碧虚井,时间仿佛静止在了那一刻。
不出片刻,雪笠抱着虚弱的湘灵公主站在我面前。
冷漠地看着我,从前那双温柔似水的眼眸,此时冷得刺痛人心。
此时,在他怀里的湘灵公主,气息微弱地开口道:“雪笠哥哥,别怪小澹姐姐,是我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她也不是故意要松开手……”说便昏迷了过去。
看着眼前的状况,我彻底傻了,大脑一时之间竟反应不过来了。
“不是,不是我,雪笠,你不信我?”好半天,我才有些委屈有些害怕想作解释。
我伸手就要去抓住雪笠的手,他用力一挥,我便摔倒在地。
他却一眼都不看我,望着怀里的少女,焦急却又不失温柔道:“湘儿别怕,雪笠哥哥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说着,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苦涩的笑挂在嘴角,到最后自问里尽是满满的酸涩,嘲讽。
这时我才明白,真正爱上一个人,眼角眉梢是你,四面八方都是你;上天入地是你,善恶对错都是你。只是他的那个你,是不是你以为的你而已。
看着血流不止的手臂,我苦笑一声,心下自嘲道:“你竟然还存有一丝希望,真是痴傻不已。”
那一夜,雪笠来到我居住的苑中,我静静地站在他身后。
他始终背对着我,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得冰冷的声音道:“湘儿她双腿被井中的冰寒之气入侵,就用你的血来替她疗伤吧。”
顿了顿,雪笠才轻声道:“你放心,我会同你成亲。”
柔软的舌头吐出锋利的话语,我心中一时冰凉不已,愤怒和屈辱笼罩住我,我不由地紧握住双拳。
好半天,我倒退了几步,才讽刺大笑道:“好,好,好,原来在你心里我竟是这般不堪!”
然后扑到他身上,扯住他的衣袍,撕心裂肺道:“凭什么用我的血,是她自己跳下去的,与我何干?你不要妄想了。”
雪笠听后转过身来,握着我的脸颊,对上我的双眸,一字一句道:“这可由不得你!”
接着有些嘲讽地盯着我,冷声道:“碧虚井中冰寒之气缭绕,湘儿自幼本来身子就虚弱,除非她不打算活命了?
“小澹,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心毒貌慈,祸福无门,唯人自召。”
说便,一把甩开我,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我跌坐地上,悲痛欲绝,不禁哇哇痛哭道:“孔雀,小月你们在哪里……”
夜阑更深,清冷月光下的女子,满心苦楚屈辱,真是如泪如疤。
此后,每日亥时,都会有人前来放血,直至七七四十九日方可。
“不要……啊……”一声声凄惨的叫声响起。
“姑娘,姑娘,醒醒,醒醒,你不要吓奴婢。”只见一直伺候素衣女子的丫鬟,一边摇着床上的女子一边哭叫道。
不知过了多久,床上的女子缓缓醒过来,勉强扯出点微笑,虚弱道:“不怕,我只是做了个噩梦。”
身边的丫鬟,看着脸色惨淡的素衣女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好半天,才断断续续道:“姑娘,我,我听说公子要娶湘灵公主了……我要去找公子,我要去找公子,他不能这么对你。”说便跌跌撞撞打算离去。
只见,素衣女子使出全身力气,急忙抓住那丫鬟双眼一闭道:“好景不长,越害怕的事情便越会发生。越渴望,越难求;越珍惜,便越易失去。
“相知相伴,最是难求。何不留个念想,留些期许呢?”
床边的丫鬟看着脸色惨白,站立不得的女子,心下凄惨道:“先前那个古灵精怪,冰雪聪明,修为惊人的少女,怕是再也不存在了。”
心里越想越是哭得更厉害了。
看着嚎啕大哭的丫鬟,素衣女子却轻笑道:“傻丫头,我没事,你看看你,别哭了。”
说着伸手轻轻地替身边丫鬟拭去了眼泪。
随即,轻声道:“有什么好难过的,他娶湘灵公主是迟早的事。”
说便,叹了口气,心下却忍不住苦涩:“自那件事发生之后,雪笠便再不曾过来看我,包括大婚之日。我知道,今后也不会了,我和他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又过几日,天气转暖,丫鬟推开了轩窗,有微风伴着梨香拂了进来,很是动人,突然窗外传来一阵轻微地脚步声。
丫鬟急忙跑到门口,片刻,满脸惊喜地朝着素衣女子道:“姑娘,是公子来看你了。”
只见,墨色长发的年轻男子静静走进房中。
一袭玄色长袍,素净而不失高贵,玉身长立,风牵起衣角,无声无息地牵动人心绪。
坐在床榻上的素衣女子,背对着男子的身子微微一僵,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见雪白纤细手指却不由微微合拢。
空气仿佛静止了般。
不知过了多久,床上女子并未回头,只是淡淡道:“你来了,湘灵公主好些了吗?”
对面的玄袍男子,却自顾自道:“小澹,今日阳光明媚,我带你出去走走可好?”
只见,素衣女子习惯性地起来,突然摔倒在地,身旁的丫鬟见状,急忙将素衣女子扶起,红着双眼替她轻揉着双腿。
那素衣女子仿佛毫不在意轻笑道:“我怎么忘了,我这双腿已经不能走了。”
对面的玄袍男子沉默了许久,才有些艰难道:“小澹,对不起,婚礼那天我……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你的腿,我,我一定会替你治好的。”
说便缓缓靠近床上的女子,打算将其搂入怀中,那素衣女子却仿佛本能般一把将他推开。
玄袍男子双手停在了空中,呆了片刻,才握住女子的手轻声道:“小澹,你怎么了?”
素衣女子看着眼前温柔的男子,心下有些恍惚:“雪笠是否也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我呢?”
片刻后,素衣女子却还是缓缓将玉手抽出,摇摇头低声道:“没事,有些乏了。你去忙你的吧,我想要休息了。”说便依旧背对男子,侧躺在软榻上,不再多语。
不知何时,床边的男子已经离开了,丫鬟将门轻轻叩上,生怕吵到床上清瘦的女子。
素衣女子蜷缩在床榻上,噩梦不断。
一会儿是和雪笠初遇之时,一会儿又是雪笠冷漠的双眼;一会儿是公主娇弱却得意的脸,一会又是自己那双无法站立的双腿以及师父语重心长地教导之声。
“不要!”素衣女子突然大叫一声,从噩梦中醒来。
只见,原本离去的玄袍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过来了。
他头靠在床栏上,脸色有些青白,明明已经睡着了却又眉头紧锁。只是那紧握着自己双手的手冰凉又温暖。
梦里师父的声音一直回旋在素衣女子耳际:“孩子!切记:得而不喜,失而不忧,则幸福常在;成而不骄,败而不馁,则快乐常存。”
素衣女子轻轻抽出了纤细的手,闭上了双眼,不再看身边男子。
时间不待人,不知不觉,四十九天已到。
自那日,雪笠得知自己腿不能行走,便一直四处求药,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求来了所谓的灵药。
现如今,自己的双腿已经能够行走,只是不能再动用灵力,与那普通凡人并无两样。
素衣女子望着窗外已经凋零的杏花,轻声道:“终究还是要离开了。”
春雨渐歇,门窗掩闭。
细雨凉风惊扰了庭院里的群花,幽幽小径上尽是落英缤纷,一身素衣的纤细女子掩着眉目从一地落花中走过,就连背影都带着冷清。
不知不觉,素衣女子来来到了让她噩梦开始的地方:“碧虚井。”
站到了井旁,素衣女子微微一笑,反而觉得轻松了不少。
只见她缓缓伸出右手臂,望着手腕中洁白如雪的玉镯,回忆再次袭来。
在第一次相遇之时,雪笠曾经给过她一只漂亮的玉镯。
雪笠道:“无论何时,只要对着玉镯唤他名字,他就一定会知道。”
从此,素衣女子便一直带在手腕上,从未离开。
回忆结束了,素衣女子叹了口气,有些生疏的唤了声:“雪笠。”
心下不自觉道:“自那日起,便再未唤过他的名字,自己已记不得有多少时日了。”
素衣女子静静地望着玉镯,几声叹息,几许期待。
不知何时,耳边传来熟悉却也陌生的声音:“小澹。”
素衣女子缓缓地点了下头,然后用有些艰难又有些释然的口气道:“是我,我要离开了,不用找我;我终于可以再见到寅生师兄他们了。”
顿了顿,接着道:“四十九天已到,湘灵公主想必已经痊愈了吧,我的任务也完成了。”
玉镯里,雪笠的声音有些沙哑有些颤抖:“小澹,你在哪里?”
素衣女子看了看身边云雾缭绕的碧虚井,轻轻一笑答道:“湘灵公主曾告诉我,只要跳入碧虚井,便可以回到过去。你之前,怎么不曾告诉过我呢?”
随即,自言自语道:“寅生师兄,孔雀,小光,小花,落殊回来了。”
玉镯中传来急促打断素衣女子的话:“小澹,乖,你站在那里不要动,我马上过来。”
素衣女子听后,也不接话,只是喃喃自语道:“雪笠,你可信过我?可曾有那么一点喜欢过我?”
接着自顾自摇摇头,有些苦笑道:“好像这些都不重要了。雪笠,从此,两不相欠罢。你我,就当从未相识过。”
玉镯传来男子近似狂暴的怒吼:“你给我站住,不许动。你忘了,你手腕间的镯子一日还在,你便不得离开我,不许跳……”
素衣女子晃了晃手腕间的玉镯,走近碧虚井,只听得嘎吱一声清脆的声音,镯子便四分五裂。
素衣女子望着手腕子触目惊心的伤疤,淡淡道:“如此便可以了吧。”
说便释然一笑,毫不留恋,转身就要跳入身旁的碧虚井。
突然素衣女子身后,一白衣少女凭空出现,冰肌约骨,曲身轻柔,羽裙透雪,娇弱可人,微微勾唇,诡异一笑。
素衣女子眼前突然漆黑一片,辨不出方向,素衣女子渐渐失去意识,晕倒在碧虚井,心中恍惚却也明了,苦笑不断,怕是再也回不到过去了,再也见不到寅生师兄他们了。
素衣女子心下暗道:“死就死吧,一梦似千年,从来是“人生长恨水长东”。已道无情,而情至深处难自己。雪笠,从今你我陌路。”
不念今生,料定今生情已尽。
离人魂,昨夜梦。悠悠岁月,情丝难断,世间之事往往如此,难以圆满。
只见,白衣少女手指微微一动,碧虚井连同素衣女子一起消失不见。
随即,白衣少女轻轻抚上自己胸口,甜甜一笑道:“八年了落殊,本宫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修仙品级简述
外修有四阶段:地行仙,飞行仙,通行仙,天行仙。
其间,每一阶段又各有四时期,地行仙为大贤期,智者期,通识期,慧能期;飞行仙为廉士期,善人期,庸常期,同人期;通行仙为幽元期,白元期,元阳期,灵元期;天行仙为同灵期,芝因期,福泽期,广天期。
与外修同样,内修亦有四个阶段:道行仙,照行仙,精行山,绝行仙。
其中也各含四时期:道行仙为率性期,萌发期,知行期,修道期;照行仙为景云期,大若期,皓灵期,若耶期;精行仙为泉源期,清远期,洞灵期,灵墟期;绝行仙为真玄期,紫微期,乘天期,天命期。
内外修之人所行之期,分上中下三品,三品中又分上中下三品,凡九品:下下,下中,下上,中下,中中,中上,上下,上中,上上,以下下为最次,上上为最佳。如,外修地行仙之大贤期,定为大贤期下下品,大贤期下中品,大贤期下上品,大贤期中下品,大贤期中中品,大贤期中上品,大贤期上下品,大贤期上中品,大贤期上上品。余者,以此类推。
捣药师依等级高下分为一至九品,一品为初修,九品为寻化,每品分地人天三等,计二十七品。
冶器师与捣药师之分类一致。
以上诸类之能力据所处阶段而定,如,外修之飞行仙强于地行仙,弱于通行仙、天行仙。余者类推。
灵符师共计七类:直符,直使,十干,九星,九宫,门户,三甲。此七类无高下之分,而以所修习之类别多少定能力之强弱。如,直使之力弱于直符与十干相合之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