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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刀与剑
书名：断魂刀 作者：孤独的喵星人 更新时间：2017-08-31 14:51 字数：2573
一剑锋芒寒九天，无刃狂刀落山仙。
酷冬。
白雪皑皑，树裹银装。
一天大雪下，站着一个人，白衣若雪，就仿佛与飞舞的银花融为一体。
他手拿着一把刀，那刀长约七寸，尖端稍弯，上镶着七颗龙眼大小的宝石。其中最大的一颗宝石上，用小篆刻了刀的名字——断魂。
江湖上也许有人不认识他，却不会有人不识得断魂刀。
他是浪迹在天地间的侠，刀就是知己，刀就是红颜。在他行走的地方，总少不了刀影。他也爱极了义，刀起刀落，快意恩仇。
刀不出鞘，出鞘必杀，断魂刀下绝不留人！
他已经放不下手中的刀，因为他不允许，天下人也不允许。
七寸断魂刀威震江湖十二年，如果有一天他放下了刀，那便意味着他生命的终结。
名气，诚然是好东西，可也不尽然。
“十二月十七，辰时，青丘山上，长生殿外，带着你的刀来！”
辰时已至，日隐天残，北风吹雪。
白茫茫的雪路上，走过来一个人。
青衣衫，麻布鞋，身上金钱剑上穿，腰间葫芦连三串，是他来了。
他和他的剑十三岁名动江湖，纵横二十余载，未尝一败。
高手寂寞，独孤最是难熬。他想是放下手中的剑的时候了，所以与同样少年成名而威震江湖的断魂刀主相约至此。
他停在一丈三尺外，看着树下的白影，忽然问:“莫九璃？”
“是的。你找我？”
“当然。江湖中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天下若无金钱剑，江湖唯有断魂刀。你是断魂刀的主人，我是金钱剑的主人。我找你，正合适。”
“无欲？”
“怎么？”这个人笑了，道:“我就是无欲。”
莫九璃背着手，淡淡道:“来吧，让我看看无往不利的金钱剑。”
“很好。”无欲道:“拿出你的刀来！”
寒芒一闪，剑已经刺出。这一剑并不快，无欲和莫九璃之间的距离还有很远。可这一剑也牵动了一天风雪。风雪已经成了剑的一部分，或者说，这一剑已经融入了风雪，不快，却无可躲避。
莫九璃依然背着手，平淡看着渐近的剑，露出淡淡的笑，道:“好，这就是江湖第一剑！”
忽然，他动了，右脚似一根柱立定，左脚在地上划了一个半圆，身体微微后仰，随意披肩的长发扬起，就像风中摇曳的柳枝。
无欲的剑恰擦着莫九璃扬起的发丝过去。男子的发丝怎会如此柔顺，比水还要柔弱，削铁如泥的宝剑也难损它分毫。
“你带来了你的刀？”无欲低沉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怒意，道:“你不出刀？”
剑身一转，又一剑刺向莫九璃的咽喉。
莫九璃的手抚过金钱剑的剑身，轻轻推开了这柄绝世的剑，道:“剑上有一种有一种凛冽的寒意，可惜不是杀气。”
一声长叹，莫九璃看向无欲，道:“你的剑势很灵动，就好像白云外的一阵风，我不是对手，但你胜不了我。”
无欲道:“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莫九璃道:“因为你的剑不仅没有杀气，还附着着一种叫做感情的俗物。有着这样瑕疵的金钱剑是胜不了绝情的断魂刀的。”
“那又如何？”无欲目光锐利如剑锋，扫过他的手，他的脸，缓缓道:“难道你认为我不战就已经败了么？”
“不，我从来没有这么认为，但是”莫九璃的眼神深邃如幽穴，直视无欲的双眼，缓缓开口道:“我等你。”
无欲道:“你等我？”
莫九璃道:“我等你。我等你割舍低俗的感情，等你胸中的火焰熊熊燃烧，等你心中的愤和恨化作腾腾地杀气！我相信，你不会让我等得太久。”
无欲点点头，道:“我不会让你等得太久的。”
剑，回了鞘。无欲就地盘膝坐下，双手抱剑，凝神闭目。
时间一点一滴流过，风雪在他肩上已铺了薄薄一层。
他忽然站起来，拍拍肩上的雪，笑了笑，说:“我来了。”
莫九璃点点头，道:“来吧。相伴相惜亦相杀，古来刀剑皆如此。”
言未落，人却已经动了。他们之间有些距离，他们的身子都没有动，但断魂刀和金钱剑却已经不在他们身上。人未动，意却先到了。因为他们的武功已融入生活，他们的招式已随心所欲。
无欲的对手若不是莫九璃，他所使出的每一剑都是必杀之剑。因为他早已剑心通明。
然而莫九璃又何尝不是如此？他的对手若不是无欲，他的每一刀都是必杀之刀。因为他的精神早已成为了刀。
两个人都是绝世的高手。两把兵器，是不朽的刀和剑。
他的刀，划破了长风。他的剑，消融了雪花。
剑，挥尘如意，轻灵流动，就像河水一样。
刀，缓而有序，沉稳大方，就像泰山一样。
刀与剑的每一次碰撞，都是缓与疾的交锋。胜负就像一只漂浮在水上的小舟，摇晃不定。
无欲淡淡道:“你的刀不错，可惜了！”
说着，他的剑上仿佛忽然有了杀气，天地间仿佛有了杀气。
他的剑势也更慢了，很慢。但还在变，一剑点出，好像悠悠爬着的蜗牛，又似不成章法的牛冲。
周围弥漫的剑气和杀气都很重，仿佛一天的彤云密布。但莫九璃仍保持着淡淡的笑意，一刀挥出，忽然间将这漫天乌云都劈散了，连着雪，带着风。
这一剑刺出，招式里所有的变化才真正到了尽头，无欲的力气也将竭了。
在这个时候，莫九璃的刀到了。他的刀说不上快，甚至可以说慢。但在此刻，这一刀在无欲眼里无异于一道催命符。
简单的一刀撞破了精妙的剑式，无欲忽然感到胸膛传来一丝微薄的凉意，然后他就感觉到一种奇异的痛。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来表达的痛，就跟当初看着全家被杀时心里的痛一样。
那不仅仅是悲伤，还有绝望，对未来的绝望。可这种绝望中又好像感觉到解脱。因为他感觉到自己生命的流逝，他知道自己的生命及未来一切美好都将在此刻结束。他死在莫九璃的刀下，但他无怨亦无悔，因为这正是他所追求的。而且，他知道他的逝去，也将要造就一个不二的侠。
莫九璃本可以不杀他，也不想杀他。但莫九璃知道无欲的想法，他知道比起继续忍受孤独无欲更乐意死在他的刀下，所以他成全了他。
“谢谢。”无欲轻声念到。然后，他笑了。他笑得是那么天真，那么无邪，像一个孩子一样。
“好笑吗？”莫九璃道，“有什么好笑的？”
“我终于放下了。九璃，你知道吗？”
“我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不过，这都不重要。”
“九璃，人一入江湖，身不由己，刀剑在手，一生戎马。永远都只知拿起，却不知道放下。放下即是解脱，其中的乐趣亦称极乐”
伴着这一声长叹，一位绝世剑客黯然逝去。
莫九璃站立良久，忽然抱起无欲的尸身，叹道:“无欲，你怎知道？你虽然逝去，可你的剑还在。如此执着于放下的你，真的放下了么？江湖人，拿起了，就放不下！”忽然，无欲袖里落下一封信，莫九璃眼光扫过，他的脸色倏地一变。
随后，莫九璃在此处立下一座孤坟，将无欲尸身掩埋，又将金钱剑葬在附近一棵大树下。
做完这些，莫九璃在无欲坟头立下一块石碑，其上书:
无欲亦无求，孤松向天游。
归元开鸿举，炼道拂衣去。
上剑不堪用，金钱迈阔步。
仙人志通玄，入道传人初。
于今丘山上，魂殇葬丰都。
身藏风雪棺，造化授道珠。
——刀者莫九璃留赠剑君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