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弥漫的战场,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的惨状是无法用文字来描述的,那些为国为家献出宝贵生命的人是英雄,在战场上生存下来除了需要能力,还要有勇气,当然也会有人装死来保全性命,他们也不能算是贪生怕死,恐惧死亡是人之本能。
一个新入伍的小子,领到战服与佩刀的时候还觉得兴奋,路过伤号营看见里面缺胳膊少腿的惨状,吓得把刚打回来的饭掉在地上。伤号营里干活的是个老头儿,还有他孙女,小妮子长的还算俊俏,在每天都会死人的帐篷里帮她爷爷处理伤患,终日与死人为伴,这一天看见帐篷外面一个小兵往里面瞅一眼,刚好看到一个兄弟的肠子掉了出来,吓得把手里的馒头掉在地上,小妮子擦擦手上的血,走过去捡起馒头重新塞进他手里,转身回到帐篷放下帘子。可能那个恐怖的模样把这个小兵给吓住了吧……领到战服跟佩刀的兴奋感一瞬间消失了,换来的是掉入冰窟一般的寒冷!
我在旁边看着,无奈的笑了笑,一仰头把碗里剩下的稀饭喝完,说是稀饭,除了水没见过大米。冲着那个新兵喊了一声,他回过神朝我笑了笑,然后找了个地方蹲着吃饭,那个沾着血迹的馒头还是给扔了!
吃完饭找了地方傻坐着呆呆的看天,蔚蓝的颜色永远都是那么迷人,悠闲飘过的白云好像与世无争一般自在,啃了口手里硬帮帮的馒头,嚼的牙疼,这块馒头啃了有段日子了!远处的树林叶子开始泛黄,秋天的景色真美,啥时候我也会像云那样逍遥,啥时候我也会过上与世无争的日子!
我叫武斌。今年19岁,14岁那年看见人家当兵能吃饭就入伍了,家里没什么人,爹娘死的早,还有个大我3岁的姐姐,逃兵祸那年走散了再也没见过。只记得姐姐笑起来有俩酒窝,很好看。这年头这么乱,恐怕早就死了吧。入伍后做了几年后勤杂役,又转到城备的厢军,身边的兄弟都努力练功争取有天进入禁军。我懒得进步,有饭吃,冻不着,做个厢军也不错。大大小小的战役也被抓去前线充数走过几场,像我这样没用的兵活到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装死,别看这招无耻,能保命我管他有耻还是没耻。
这一年给分到河州要塞筑护城墙,工程快结束的时候探马回报说金兵准备大举进攻,要塞守将召集我们这些厢军临阵磨枪,他也不指望我们能杀败金兵,只求能拖到禁军援兵赶来即可,还下了数目不小的悬赏,我对那个不感兴趣,只要能活下来就行。
我只是个在乱世里求生存的小兵!
派去跟金军谈判的使者被砍了脑袋,尸体扔在要塞门前。上面传话下来,死守住这个要塞,已经是第三天了,三天里打了两回。一起抢饭一起睡觉的兄弟们越来越少,还要再坚持两天援军才能赶到,恐怕到时候我脑袋也搬家了吧。可能守城将军也想不到我们这些虾兵蟹将能抗住金兵两次冲击。
今天跟我一起放风的是新来的小子,忘了叫什么名字,我也不在乎,这种临时填数的新兵蛋子起不了什么作用,熬下来一场仗的不多,通常10个里面能活下一个就算奇迹了。我当年第一次上阵的时候吓得尿了裤子,一起入伍的200个新兵只剩下12个喘气的,还残废9个。
其实战场上装死这事不光我会,不少人都用过,但是混到现在还活着的好像只剩下我了。要问为什么,原因有很多吧,有的看着自己兄弟死了,脑子冒火跟人家拼命,结果当然是被捅了刀子,有的心里想着家里的老婆孩儿,多杀敌多立功,赚了赏银捎带着回家买地过好日子,可惜银子还没捂热乎人就没了。
当然这么多年也有人发现我战场上的生存秘诀,他们都很不耻,都瞧不起我,临阵装死与逃兵无异,他们很唾弃这种行为,但从没人揭发过我,倒不是因为人缘好,从军这么多年只有一个叫秦胜的还能谈得来,战场上我救过他的命。谁都知道怕死是天性,没准儿哪天他们自己也会用这招保命,可惜呀,到头来那些唾弃我的如今都变成了战场游魂,我倒是还悠哉游哉的活着。
“援军啥时候到?”那个新兵蛋子瞪着眼睛问我,我看了看他,啃了口馒头说道:“明天吧,要不后天的!”他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馒头说:“那伤号营里的人都有救吗?”我说:“不知道,凡是抬进去还能走出来的没几个!”新兵蛋子带着哭腔道:“这该死的战争到底啥时候结束啊,咱还能活着走出去吗?”我问他:“你家里还有什么人没有,我那天看见伤号营老幸头儿的孙女给你个馒头?”他忽地抬起头,脸上有点羞涩的红晕说道:“没有,那个姑娘帮我捡馒头来着,我看见个兄弟……很惨,吓得馒头掉了,家里头还有个老娘!”我又问:“你娘让你来参军的?”他的眼神坚定了许多,说:“嗯,娘说国家有难,男儿有责,大丈夫血洒沙场,头断血流不回头!”我听完不停的点头,心里却想笑,这新兵蛋子的老娘还真有学问,大丈夫头断血流不回头,头都没了还回个屁!
咚、咚、咚、咚咚咚咚……鼓声越来越急,是上阵鼓,敌军来袭了,整整这身战服,把馒头往怀里一揣,还没等下城墙就看见远处有些黑点,黑点越来越近,这帮兔崽子也死了不少人,看上去还挺有精神,那新兵开始哆嗦了,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兴奋还是怕死,我拍拍他说道:“走吧大丈夫!”那小子狠狠的啃了口馒头,把剩下的扔了,提着刀跟我一起走进了队伍。今天补充进来的厢军有400,我心里明白这些倒霉的冤死鬼也是来充数的,最后能活下20个算是他们祖宗积了德。
领兵的守将在台上朗诵着保家卫国的豪言壮语,兄弟们的士气多少给带起来一些,重复的喊着口号,我也在喊,当然只是装装样子。旁边的傻小子喊得更是来劲,震得我耳朵嗡嗡的,我心里有些好笑,待会上阵的时候别尿了裤子才好。
城门开了,我们在城墙下排好冲锋阵型,那些金兵也士气高昂。过了一阵子,对面战鼓擂的震天响,他们开始进攻了,喊杀着往这边冲,身边的小子哆哆嗦嗦的不知道该干嘛,我又掏出那个冷馒头啃了口,剩下的重新揣起来,这馒头硬的扔出去能当暗器使,留着搞不好还能暗算一下。
接着一声号令,我们这边的战鼓也开擂了,后面的人拥着我往前走,那小子一脸汗不停的流,我看了看他说道:“待会冲的时候跟着我,别闭眼瞎跑!”他看了我一眼点点头,说完我还纳闷,天知道怎么会说这话……然后,我们也开始冲锋了……城墙上的兄弟不停的放着箭,我心里念着菩萨保佑,祈祷着哪支箭别长了眼来找我就行。
冲锋的距离差不多400米左右,距离太开了跑过去也没劲再砍人,我跑的并不快,那个傻小子倒是很积极的一路狂奔,害得我不能跟往常一样在后头慢悠悠的跟着跑。敌军越来越近了,能看得见他们衣服上的花纹,也听见了他们嘴里叽里咕噜听不懂的话,然后就是刀光剑影与惨叫声连成一片,新兵蛋子倒是挺厉害,连着砍倒了好几个,跟刚才那个紧张哆嗦不成个的模样完全是两个人,我也在后面跟着砍,在战场上能相信的只有手里的刀跟盾,兄弟们自己都顾不过来更别指望着他们能来帮忙了。
杀了一会儿,我们的人在往后退,倒下的也越来越多,我估摸着差不多到时候了,这才想起来那个新兵蛋子不见了踪影。左右张望着找那孩子,突然钻出个金兵,嘴里叽里呱啦的说着什么,举着长枪朝我刺过来,我的盾也不知扔哪儿去了,举刀往右一挡前跳一大步抡刀下劈,那个金兵的脑袋让我削掉一般,脑浆子喷了一身,低头一瞅,这下效果更好,不用化妆死尸了,躺下就成,可那孩子呢?又一个金兵端着枪朝我奔来了,他好像也是新兵蛋子,举着枪直愣愣的冲我扑来,我从怀里掏出那个馒头对着他狠狠的扔了过去,正好砸在脸上,他楞了一下发现打的是个馒头,嘴里叽里呱啦的嚷着冲了过来,等他到了跟前轻轻一闪,左手抓着枪杆一拽,那个金兵惊恐的模样就在我面前,一刀摸了他脖子,我抓着枪也躺下闭着眼睛盼望着快点儿结束,新兵蛋子,你就自己保重吧。
浓重的血腥味呛的我想吐,也不知过了多久,远处还有刀枪撞击的声音。又过了一阵,终于彻底安静了,推开趴在我身上的死尸环顾四周,那叫一个惨,不远处还有人在动,过去发现是个金兵,眼神里充满怒火与绝望,麻木的补了他一刀,然后去找那个新兵蛋子,成堆成堆的死尸要找其中一个还真是困难。这一战看似平手,可很明显宋兵处于劣势,几乎一具金兵尸体旁边都有两个宋兵,这等于是俩人才干倒一个,跟前两天的情况差不多。一边翻着尸体一边问自己,这是在干嘛?为什么非得找那个傻小子……终于在离要塞不远处的地方,发现了他的尸体,瞪着圆圆的大眼睛迷茫的看着天空,肚子上插着把刀。我蹲下用手合上他双眼,轻轻的说道:“小子,虽然忘了你叫什么,不过你娘那里我会去知会一声!”此时城门大开,出来一队人马收尸,见了我只是点点头算是打招呼。从来没人问过我为啥每次都能侥幸活下来,这种事情心照不宣,还是不说破的好。
回到要塞稍作休息,胡乱吃了点东西就去伤号营找老幸头儿的孙女,当时看他俩眉来眼去的应该会多少了解点吧。伤号营里到处都是痛苦的,勉强还能走路的都挣扎着出去了,知道自己勉强保命的立马抹了脖子,活着也是受罪。老幸头儿看惯了这样的场面,麻木的给那些自刎的收尸。这种地方我是不愿意多呆的,看了就心烦,这几年没少进伤号营,不过都是小伤,每次进去耳朵里都塞了棉花,最严重的那次就是被扎了个洞。把话说完,小妮子楞了一会儿告诉我只知道那小子叫何亮,又塞给我2两银子,说是她的心意。又去军需官那领了赏银,打听关于他的消息,说是老家就在这不远的兴元府,然后要了军籍木牌。
第三天,援军终于到了,是韩将军的一支部队。我们这些半吊子的大头兵终于可以松口气了,当天晚上就组织突袭,歼灭大半金兵,剩下的都赶回了平阳。这次突袭换来短暂的休整期。找秦胜借了5两银子,再添上点儿我自己的,算是何亮的俸禄,这些够半年的了。
兴元府,城里一片惨淡颓废的气息。买了点儿糕点,顺着个娃娃给我指的小路左转右拐,最后在老屋的门前看见个浑身补丁的女人,这该是何亮的老娘吧。上前问道:“大娘,这是何亮家吗?”那抬头回道:“是啊,你找我儿?他参军去了,我在这儿等他回来!”我看了看老人家的眼睛,在她眼前晃了晃手,见没反应,我心里竟然会一阵酸楚,他娘是个瞎子。我说道:“何亮让我给您送东西的,这是他的赏银,还有我的一点心意,您老儿拿着吧!”他娘接过东西激动的声音都变了,“亮儿立战功了?他还活着嘛?这么快就立功了?”我看她眼睛里有泪花在闪,实在是不忍告诉她何亮已经战死,说道:“是啊,何亮勇猛的很,第一次上战场就立了战功,可了不起了!”他娘高兴的要我进屋仔细说给她听,我推脱军务繁忙离开了。如果她看得见的话,就会看见我手里攥的那块何亮的军籍木牌。一路上我脑子里闪过的都是何亮娘开心模样,还有她教育何亮的那句誓言——国家有难,男儿有责,大丈夫血洒沙场头断血流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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