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母亲肚子中的生活,母亲实在是不告诉我,而我又怎么也想不起来,就不写了。
记事之前的事大都是听三姨说的,全是一些经典搞笑的事,我不想承认。但是,一位哲人说过,不承认过去就等于否定了现在,所以我只得记录下来。
我的母亲是一个乡村小学教师,我的父亲是一名铁路巡道工人。
关于乡村小学教师,我就不多解释了。
至于铁路巡道工人,就是象影片中演的巡警:腰上别一把不带子弹的枪,手中拿一根又短又小的警棍,来回走在马路上,碰到坏人,三下五去二就向坏人缴枪,而且枪中也突然多了用不完的子弹。
当然,铁路巡道工人是不会拿枪和警棍的,他们没有持枪证。他们只是用一根木棍挑一个破工具包,工具包中装一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包括一个不带柄的大锤头、一把大扳手、两个火把、两个响墩、两支信号旗、六只道钉外加叫不出名字的小东西,总重量大约在十八公斤左右。
同时,他们也不穿警服,他们一般穿一件黄不拉叽的上衣,上面沾满了污渍,走在铁路两旁的一面,三个人负责一段线路,实行三倒班制,一周两白班两中班两夜班,白班是从早八点到下午四点,其它顺推,距离大约是七到十公里,来回一趟必须走够八小时,慢得就像乌龟爬。
当时母亲还只是民办教师,叫做张燕玲,当然现在也还是叫张燕玲,父亲在外地工作,名字么,也一直是叫做张天虎。父亲工作的地方是一个风沙漫天的地方,用爷爷的话来说就是“一年两场风,一场刮半年”,而用三叔的话来说就是“出门走了一遭,回来重了十斤”。
父亲一年只有一个月的探亲假,平时很少回家,只在过节时回来一下,也住不过三天,加上路上的时间就是五天,过年在家也不过一周的时间。我和母亲便住在外婆家,一个叫做石封的小村子,母亲原来就在石封村教书,因为父亲很少回家,母亲也就不往回调了。
小时的我严重缺钙,头很大(据说缺钙的人头都大),至于大到什么程度,我是没有一点记忆,倒是有一张照片,照片上我的头和肩同宽。
而三姨的说法,是我的脖子撑不住头,抱我特累。我有近十斤重,却不能用双手抱,必须用一只手专门扶我的头。如果扶不好或不扶的话,三姨学我当时的样子,扶住左边倒向右边,扶住右边倒向左边,不扶,就低头伏罪,一副我错了的样子,这些都是三姨的原话。
因为缺钙,所以小时的我总是吃钙片和鱼肝油。
在我的记忆中似乎有这么一段,我吃着一种白色小片,甜甜的,很好吃,不停地吃,好像是外婆,将白色小片藏了起来,然后我又吃一种亮晶晶的小圆粒,咬一下,嘣一声,有液体流到我嘴里,我吐掉皮,很好玩,又不停地吃,大楖也是外婆,又将小圆粒也藏了起来,于是我开始哭,翻倒叠好的被子(农村的人家大都是这样:一家人睡在一个大坑上,几个人的被子叠好后像砖一样垒起来)。
反正不管是怎么样吧,我当时吃钙片和鱼肝油很厉害。当时妈妈一个月只能挣九块半,父亲一个月只能挣四十二块,除了自己生活和给奶奶一点,只给妈妈二十块,而我一个月光吃奶粉钙片鱼肝油就会吃掉二十多块,其它还得外婆补贴。
也许是我缺钙的原因,脑子不太灵活,我学说话很迟,还总是学不会。
据三姨说——又是三姨,三姨只比我大十四岁,小时候妈妈上学不在,外婆有家务事,就是三姨看我最多,三姨一直都很疼我,就是爱逗我,我长大后她总是用我小时的糗事逗我,很多事我都是这样知道的。
据三姨说,小时候我总是学不会叫外婆,快三岁了还一直叫“冉冉”。三姨咬住舌尖学我当时的发音,然后问我“冉冉”是什么意思。
同样,我学会走路也很迟,而且走路很不稳当,稍有一点不平和小石子,我就摔跤,而且我摔跤的样子与别人不同,因为我的头大。
用三姨的话来说,就是拿一只筷子,直立,我一拌,于是我就一个鱼跃,身子如筷子,头先着地,而后依次是胸、腹、腿、脚。
于是,我的头就经常长角。
每当星星全了的时候,外婆就开始给我磨头上的角,据说,这样不会留后遗症,不然可能会成为白痴。
不过那似乎并没有完全起作用,我没有成了白痴,头却长得不圆,如果头顶是平的,那么我的头顶就应该是个梯形,有四个角。
用三姨的话来说是四棱八角,这让我很生气,四棱八角梯形状,那岂不是成了棺材?也就是死脑袋。
我又大了点,大约是三岁半,总算完全学会了说话。有次妈妈没事做,教我背古诗,结果,我背得很快,家里人才松了一口气,我不是傻子,也不是死脑袋。
关于傻子的说法是这样的。
我很小的时候,一次,有客人去外婆家,见我胖乎乎的很可爱,就逗我,让我“关镲”。
在我们那儿,孩子在小的时候总会学一些“本事”,以取悦别人,如握拳后再松开,重复这个动作,叫做“抓挠”。“关镲”实际就是鼓掌。
结果,我双手握拳,最后那客人又让我“关镲”,我却双手合抱入怀,于是,那客人就说,这孩子不会是傻子吧?
当时,家里人都很不高兴,但又不好说什么,正好外公回来,听到了这句话,外公性直,又极爱我,于是说:“精(聪明之意)是不精,寡是(绝对之意)不傻!”
客人很不好意思地告辞,家里人却有了心病,生怕我是傻子。到我学说话时,我怎么也学不会,家里人都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肯定了我不是傻子,家里人都松了一口气。那件事却成了我的又一件糗事,三姨总是用这件事糗我。
之后,我终于开始象其他的小孩一样,甚至还较其他小孩聪明——我背诗和算数都很快,终于不用再让家里人担心受怕。
三姨抓不住我的糗事,我也就无事可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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