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飞翔着往圆形天竺的灿烂彤光四周逐流般地春光荡漾着游去,当他发现下面一条通往太极殿的巷子中徐徐走来三三两两的文臣们,正交头接耳地热论着些谈吐时,鸟忙示意下面的将军往一边通向太极殿的太极宫北门方向那条巷口遛去。
“这到底是在哪?”将军这句疑问一时间无法避免地成了他的口头禅。
“这是龙王的皇宫,来这里你就得一切听我的吩咐!”那只高高在上的鸟叽叽喳喳地说。
“你……怎么称呼,为何要帮我?”
那只鸟从雕梁上蹿飞下来,落在将军殷实的肩膀上,戳着他的脸蛋,温柔地说,“我是百灵鸟,是皇宫内长大的鸟,当然知道这里的一切了!”
在那只鸟的短暂介绍中,将军对这个庞大的皇宫建筑有了粗略的大致了解。
龙王经常是在太极宫内进行一系列的政务活动,太极宫正前方是太极殿,每个礼拜一的百官上朝都得在此聚集,共商国事;太极宫的南门又叫南湖门,是专门用来观看湖泊世界里的风云星象的;北门叫玄关门,是用来迎接外宾和开展相关军事演习的唯一通道。
从南门进去可以看到龙子龙孙们正在那里嬉笑怒骂,那里又由偌多宫殿建筑群像组成,分为东路与西路,公子公主们生活在东路,王妃与龙王则多半地前往西路彻夜缠绵。他们就是在这些灯火通明的宫殿内完成他们对各自人生的诠释的,时而读书,时而念经,时而比划刀剑,时而姐弟捉弄童趣心飞。
从玄关门进去就是龙王日理万机之外,接见贵宾的重要场所,或茶话会或是外宾招待会。不过关于玄关门这扇门的开设,还流传着一段故事,大约是讲龙王和一种早先盛行风浪在湖泊之下的水神进行了一场大战,双方不分胜负,那只龟蛇附体的水神战后却甘愿退出对淠市的侵袭,寂寞隐居到千年寒气蕴藉着的湖底,不过,龙王觉得这事明显是玄神有意退让,也表示出自己的礼尚往来之举,在独自为王的宫廷生活中,为玄神专门开设一扇门,名曰:玄关门!供玄神每个十五日月中旬前来宫殿内吃喝玩乐,享受作为王者应享的荣华富贵。
但战斗力超强的玄神却不屑龙王的这一恩举,并未来过这些走马观花的旅游胜地,那扇门后来就只当成迎接外宾之用,而玄神的莫名消失也像人们心中对玄关门的最初认识那样,烟消云散。玄关门不过是再寻常不过了。
“那玄神到底去哪里了?”将军关切地坐在几根雕梁围成的空地上,津津有味地问。
“谁也说不明白,有人说,玄神其实就是个人们神话中虚设的人物,甚至有人猜测可能是龙王胡编乱造出的人物!”鸟最后飞起来,示意将军从玄关门处进入明堂。
这期间有三五行游的文官武将们都发现了将军,这个长相怪异的家伙,没有他们的龙眼鹰爪,没有身穿画满龙袍图腾的工作服,甚至连他们的长发也没有,这个眼前的将军只有一把闪闪发光的战刀,像是从遥远的战场上失意而归,显得疲惫不堪。
一群文官议论着将军出现淠市的特大新闻和一些押挟着将军前来参见龙王的武士们一起走着,东倒西歪。这时,隐没而去的那只鸟依旧细声细语地在将军的脖子边暗示他一切乖乖就从。
“我能得到龙王帮助吗?”将军谛听过后,悄悄问。
“会的,相信我!”
将军被一群人按倒在地,气喘吁吁间来不及看清皇宫大殿内的金砖玉片就被生硬质押着抬头面朝龙王。但见此刻那个身形古怪到极致的家伙就坐在那把所谓的龙椅上,而这个无论如何也没有王者风范的家伙长着蛇身、兽腿、鹰爪、马头、鱼尾和鹿角,无论从哪个方位看上去,这绝对是个活脱脱的妖怪。
所以,当将军看清了眼前这个其貌飞扬的龙王时他也算是看清了自己的惊险未来,不再怀抱希望地,呆蚩着望向龙椅。
“下面叩拜的是?”龙王将身子骨舒展了会,就将蛇身的脖子扭动了下伸出鹰爪指了指。
“哦,我……”将军冷漠地回答,“敦霍尔德监狱的监狱长!”
龙王显然是对这样的名字甚是感冒,连连摇头用鹿角将一边悬挂在龙椅上的锦绣手帕给弄到鹰爪上来,揩拭着嘴角边因激动而溅起的口水,“什么鬼地方?”
“敦霍尔德监狱!”将军依旧面不改色地冷漠回答。
“行了行了,那个……太宰嚭,将此人押出宫外!”一边说龙王一边啐取了口放在龙椅边龙堂上的茶水。
“嗯……这个!”太宰嚭显得忧心忡忡,“龙王,听说这人是从天界来的,你看他长得眉目清秀,还说是有个女儿下凡间来了,说是寻回女儿去的!”
龙王震惊从龙椅上蹿起,龙袍因而有了短暂的失态,但见龙王一个箭步用鱼鳞的片甲在皇宫殿上一个溜达就来到了将军身边。
“你什么来的?天上来的人?”龙王左右审视打量了下将军,然后咳嗽起来,“我听说从天而降的神仙,都是英俊不凡,不过见你眉清目秀却并不独特,没有那种神仙风骨,你就直说是来干啥的?”龙王将口里最后一点茶叶吐在大殿之上,那些见怪不怪的文官武将们,纷纷阖手致意。
“龙王圣恩,龙王万岁!”堂下所有人都开始渲染般叫嚣起来,趁这阵子的喧闹,将军急切地向肩头的隐形鸟求助,“我到底该如何是好?”
“我不是早说了,乖乖就从!”
于是,将军将自己前来淠市寻觅失踪女儿的事公之于堂,那天,前来听将军发表演讲的这些朝廷命官们,一个个都终于像读懂奏折般地耳聪目明起来,他们用读后感般的心里体会向龙王请示。
“龙王,先留此人不杀,如果这人要真是天神,那么我们就可以留住人才,唯才是用,如果是个冒牌货,那我们到那时再杀也不迟!”这是太宰嚭的上奏。
“准奏!”龙王低下头去,整理被茶水弄湿的胸前隔水单,一阵怨叨着下朝而去。
将军暂时被当做人才留在龙王的明堂内接受那些文武百官宵衣旰食的真假验证。那时龙王已经倍感疲倦,从几个刚从淠市海选来所谓的鱼美人床头间哈气连天地匆忙赶回来,接受另外几个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丫鬟片子们使出浑身解数换回的舒展筋骨。
丫鬟们用宫廷嬷嬷那学来的娴熟护理技巧,心思慎密地在龙王那片国土燎原上捶捏推拿着。这些原本只在后宫西路才会上演的种种王帝生活,却被将军掌握得了如指掌。这都是那只激荡在将军肩头的百灵鸟的功劳。将军在房间内拿出纸笔来,第一次用从耐奥祖那里获得萨满知识作起画来,尽管画得一知半解。在作画过程中,当初大堂之上面见的龙王怪兽般形象一如既往地通透摇摆在他心中,成了他面对文雅笔触时难以挥剑斩却的涟漪情愫。
最后,那只鸟被画得异常高大勇猛,鸡子头、乌蛇项、鱼尾巴和金龟背,有比鸟还瘦小的稚嫩羽毛,像一搓搓败笔般黏贴在这只纸鸟后颈上,闪闪光芒。百灵鸟从龙王就寝的黑色幽默中再次扑朔迷离地飞回来,落在这张画纸上时,将军像一挥而就的老画家带着昔日从战场上凯旋归来的豪迈,将画笔一甩,于是,纸上的怪鸟摇摇欲飞地附体在百灵鸟身上,使得百灵鸟看起来熠熠生辉。
“你这是……”百灵鸟在纸上跳将而起,不愿落地。
“我给你的画像!”将军觉得鸟儿美丽多了,心里对自己的绘画能力也因而自信了许多。
“你给我穿上了件漂亮的外衣!”当窗台前淠市久违的阳光射进这间宫廷内黯淡无光的厢房内,百灵鸟骄傲地飞翔起来,“阳光终于出来了!”
将军并未察觉站在纸上的鸟已经变成了他笔下璀璨诡谲的纸凤凰了。他或许压根并不明白自己在画些啥,所以,当百灵鸟在一阵紧促敲门声之后,迅捷消隐进空气的无形里面时,将军还沉浸在那副他胡乱涂鸦出的稚嫩习作幻境中,这显然引起了破门的龙兵龙侠们一阵挠有兴致的慎重观摩,最后,经过一个多小时在黯淡光线下的特殊鉴定后,居然会从黑暗中发现羽毛的五光十色的这群军士们,很快像发现新大陆般地将此连同将军带到早朝上,五体叩地,作揖上奏。
那天,龙王心情像这刚出生的太阳般有了火热改变,就亲自下堂来执卷观看。最后,他竖起大拇指点头称赞,“大大的,果然是个人才!”
那些文武百官们从这幅涂鸦习作中看到了淠市未来可能出现的龙腾盛世,龙王却从此处看到了自己的英俊洒脱。
他将衣袖一挥大声嚎笑片刻,然后得意地将太宰嚭上奏来的这个消息仔细分析了下,他说,“之前总觉得宫廷内乌烟瘴气不见天光,自从这位客人远道而来之后,龙王我心情倍觉开爽了许多,原来这心情一好,看什么都漂亮鲜艳……”那些下臣们百鸟朝凤般叩头疾呼,“龙王英明,龙王康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