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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君已陌路奈清浅 第五十九章 离与羁绊（上）
书名：公子太傲娇 作者：听檐流 更新时间：2015-08-19 13:22 字数：3116
余青离静静呆坐着，良久，抬手狠狠抹掉泪迹，重新疏导回风体内的真气。半个时辰过去了，回风依旧没有好转的趋势。余青离懊恼而绝望地坐在一边，静默着，空气都要凝结。但突然她眸光一亮，从里衣内侧取出一个瓶子，打开盖子倒出一粒丹药。她颤抖着手，挪到回风面前，看着她依旧毫无表情的脸，横下心将丹药喂入她口中。
余青离静静等在一侧，盼望着回风清醒过来。一个时辰又一个时辰，没有人进来打扰，回风额依旧没有任何反应。余青离开始失望，她开始怀疑司空修给她的这颗丹药是不是九转玄丹，是不是有那样的奇效。
当余青离敛眸丧气之际，回风的眼睛突然有了神。余青离欣喜上前，却突然被回风狠狠打了一掌，重重撞在墙上而后摔落在地。余青离身体刚刚开始好转，此刻再被重伤，已然是不堪一击了。她虚弱地抬头看向回风，只见对方眼里满是仇恨和狠绝，似要将所有人赶尽杀绝。
此时的回风愤怒地向她走来，大吼着：“你这个杀人凶人，还我家人，还我姐姐……我要杀了你，杀了你……”她掌风一出，正要击向余青离，却忽的脑袋一痛，蜷缩在一角，双手捧着头，喃喃道：“姐姐……姐姐……”回风闪着泪光的眼看到余青离，便欣喜地向她爬过去，叫着：“姐姐……不要丢下我……不要……我会乖乖的。”
余青离惊异地看着哭成泪人的回风，听着她零碎的哽咽，多多少少已经知道九转玄丹起作用了，这意味着回风会失去一件东西。如今看来，她失去的便是记忆了。回风的命是保住了，代价却是记忆的错乱，堪堪止于她人生最痛苦的时刻。
余青离了然，眼里满是悲悯，嘴上却无声地笑了。其实……这样也挺好的。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这是她的劫，也是余青离的劫。
此时，回风已经慢慢爬到了余青离身前，颤颤地抬起手，想要摸摸余青离的脸颊，却又怕吓跑她，不敢更加靠近。余青离看见，艰难地提起手臂向她伸出手去，轻轻握住她冰凉的掌心，勉强地对着她笑了笑，看到回风眼里有了一丝神采，她便安心地昏了过去。
看到倒在自己身侧的余青离再无动静，回风开始慌乱无措起来，连连捧起她的身子紧紧抱住，不断哭喊着：“姐姐，不要丢下我……呜呜……”
凄厉的哭声盘旋在封闭的时空中，轻转着传到了外面，声嘶力竭，那样的悲伤与绝望。
当墨歌和流雪闯进来的时候，只看见回风牢牢抱着沉睡的余青离，喃喃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会再那样做了……姐姐，我错了，不要丢下我……不要……”
流雪看着这一幕，蓦地流下泪来，忙冲到回风面前，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软声安抚着：“姐姐在这，不要怕，我不会再丢下你了……不会了……”
墨歌同样上前，欲将余青离抱起来去医治，却突然被回风一掌推开，双眼满是戒备地看着他。墨歌莫名地看着回风眼中的怒火，不知接下来该如何做，只是僵住原地。
看着墨歌与回风对峙着，流雪没有说话，只是抬手从背后将回风点晕了过去。墨歌顺利地抱起余青离，刚要开口对流雪道谢，流雪却先他一步冷淡开口：“不必谢我。”她甚至没有抬头，只是静静抱着回风，墨歌沉吟着，终于还是什么都没说，迈开脚步向门口走去。
男子长身而立，女子跌坐地上，画面仿佛在那一刻凝住，色彩渐渐黯淡下去，空荡的时空里，有什么东西悄悄地在破碎。
流雪惊得睁开双眼，忙坐起身，看到桌上摇摇晃晃的灯盏，这才轻轻舒了一口气，原来只是梦啊。
可是，那明明不是梦。流雪心知肚明，却那样安慰自己。
流雪敛敛神，穿束好后，起身走出船舱。天已放晴，江水平稳，船头依旧站着一位清风般的男子。男子听见身后的声响，转过身来，温柔笑着，对面前的人说道：“醒了？我们就快到翼都了。”
流雪轻呼一口气，迎上前，扶住男子的手臂，笑问道：“公子起了怎么不叫醒我？”
青兮拍拍流雪的手背，“我可以照顾自己的，流雪。”流雪忙要开口反驳，话到口边又咽回去，斟酌再三，改口道：“公子的伤可好些了？”
“嗯，差不多已经痊愈了。”
“公子以后有什么打算？”
“以后？……”青兮舒出一口气，说道：“我早就说过了，我渴望最大的自由。如今你有了着落，我便能安心离开，便也真正自由了。”
“公子……”流雪本想问他会去哪里，知道得不到答案便也沉默了。
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江自流。繁华易逝，盛时难再。七年的岁月，花开花落几回合，人来人往几聚散。揉兰衫子杏黄裙，点绛唇，昔颜不见，空留寂寥。
此时的顾恒之正坐在“拂了楼”前，手抚丝桐，奏一曲清商秋令。他已卸去脸上的假面，露出真颜，却依旧把心藏在面皮之下。顾恒之就是祁书白，祁书白就是顾恒之。他多么希望那是两个人。顾恒之完成他作为顾厉剑儿子的使命，去报仇，去杀人，而祁书白，就让他成为那个玲珑女子心中的祁书白吧。
可是，不能。他只有让祁书白死去，才能以顾恒之的身份去解决一切他命中该遇的祸劫。他无法以顾恒之的身份去承认自己是祁书白，他不愿那个清丽的女子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他。
然而终究她还是离去了。不是以失望的眼神，而是绝望。在那时，他才发现最伤人的并不是她发现自己的伪装，而是她彻底的放弃。而这一切，也的确是他自找的。他一再拒绝她，一再伤她，消磨了她所有的热情和勇气。
七年了，她杳无音讯，而他也坚持不了多久了。因为，他没有时间了，她也没有时间了。
从小累积的病根，本该在当年便彻底爆发。若没有余青离，祁书白在那一天的确是死了。他没有让她直接为自己治疗，却依旧利用了她。他的暧昧不清促使她练成了清风心经，完成了与司空修的交易条件，得到了萧霄当年炼制的“悲莫悲兮”，他终究是活了下来，却也是如萧霄般，身体已是千疮百孔。当时司空修甚至嘲笑他的行为：“你为何不直接利用她？你以为你服下这药便能证明你的真情，笑话，这根本抹不掉你之前所做的一切。”
司空修的确完全说对了。他服下“悲莫悲兮”也只是想最后保留一点作为祁书白的影子。这之后每一次不定时的发作都能提醒他记得她，记得他自己的所作所为。而那次在卢溪的湖边偶遇，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当时实在是撑不下去，放任自己再次取了她清风心经的力量，又一次地利用了她。
那一次后，他控制住自己不再主动去看她，不再从远处遥遥望着她明媚的笑颜，那种和自己在一起绝对没有过的会刺痛他的眼的笑颜，也不能再偷偷跟在她背后陪她逛遍一整条街，为她消除一切阻碍和不快的人事。他曾经以为，这样便好了，此生便足矣了。但那一次后，他发现他不能再见她了，不能再想起这些了。他怕他哪天真的会忍不下去，会狂热地去爱她，也伤害她。
后来，终于到了了解一切的那天，他时隔许久再次见到她，她近在咫尺，她的气息萦绕鼻端，她的发丝甚至拂到自己脸颊。自己却不敢碰她不敢看她，哪怕一点点。然而她却那样脱口而出一句“书白”，那样一针见血地戳穿他的一切面具，那样横冲直撞直接刺入他心底最深处。她纤弱的手指抚上自己的眼眶，颤颤地，他的心也跟着颤颤的。他不敢说话，他害怕他一开口心便会蹦出来，替他说出他心里埋藏太久的秘密。
他口是心非，他对自己残忍，也同时对她残忍着。她终于心灰意冷，终于遂了自己的愿，要永远离开自己了，可是为什么他却开始后悔了。
不可以，他不允许自己后悔，后悔就意味着脆弱，后悔是一切痛苦的来源。他缄默，他收起一切情绪，好的坏的一概不论全部塞入心底深的密封处。因此他任由墨歌带走她，他任由墨歌辱骂他。因为他把心门关上了，什么东西都无法敲响他的心扉触动他的心。
她离开后，他并没有再去找她。他只需看看手掌中如鲜血般赤红的圆点，便知她依旧安好。两年后，他意外从司空修口中得知她在沉睡了两年之后醒过来了。又两年之后，她似乎离开了驭龙渊，谁也不知道她的去向。大家都以为她死了，但他知道掌中红点未退，他还未死，她便不会死。
顾恒之一曲作罢，收起手展开掌心。近几年，他手心的红点开始慢慢褪色，不再鲜红如初，他知道他的死期将近。而对于同心劫，他无计可施。他苦笑一声，连死他都要拉着她，这一世他欠她太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