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小二将饭端上来时我仍是顿时从无精打采变得精神满满,一个箭步冲到凳子上举起筷子大吃起来。折腾一夜,全聚德没等小二摆完便举起筷子。
小二摆好饭菜,抱着托盘与我们关好门。
我一向是勤学好问的,便递给他一只筷子道:“这个给你,与我讲讲闽秋姐姐的事”
他手中的茶杯瞬间被捏碎,我真心的不晓得他竟有这般好的身手,举着筷子的手停在半空中,听他道:“别人的事你是不是管的多了点儿!”
我微微一笑,将桌上的碗盘一扫而空。
全聚德的鬼火果然是好东西,到哪儿都像入无人之境,比如你要去偷个东西,点着这鬼火便不用担心有人会看到你是谁,也不用担心有人会看到你偷东西的动作,甚至不用担心丢东西的人会马上发现东西没了。
我觉得这个比喻极为贴切,便在全聚德躺下之后蹲在脚榻上说与他听,却在第二日被罚不许吃饭,面壁思过。
我极委屈的贴在墙上,其实从我见到全聚德的那日起一直都是很委屈的,挨骂被卖担惊受怕夜夜睡脚榻,更重要的是他还不让我这个正在长身体的小姑娘吃早饭,难道他不晓得饭对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来讲有多重要么!
委委屈屈的我站在墙角抹眼泪,全聚德全然不理这边,只在书桌前写了一张纸条,烧掉,又写了一张,又烧掉……
我饿的有些发晕,道:“全聚德,我饿了。”
他头也不抬道:“晓得自个哪错了?”
我仔细想了想,道:“不晓得。”
他烧掉一张纸道:“什么时候晓得了什么时候再吃饭。”
我抹了把泪道:“你告诉我不行么?”
他道:“哭也没用,若是小爷跟你讲了,你不用半盏茶的功夫便忘了,还是自己反省出来的记得牢些。”
我道:“你跟我讲,我不会忘的,师父说我的记性是很好的。”
不知为何,每次我提师父的时候全聚德的眼神都会闪过一丝黯然,他手中一滞道:“小爷的话你从未听过。”
我更是委屈道:“你诬陷我,我一直都是很听话的。”他道:“只是不听小爷的话。”
我说不过他,只能在角落里晕乎乎的抹眼泪……直到眼前的白墙突然一黑,我做了个好长的梦……
梦里,我又回到与师父一同住了十一年的高山丛林中,我可以随意的梳小辫,只要不怕被带刺儿的小灌丛刮到,甚至可以不梳头发,有好吃的果子和茶糕,还有师父制的好茶。闲了便随师父学些东西,不懂得地方师父也会耐心的一一解答,有温暖的软床,有师父的宠爱。
我不明白为什么师父要带我下山,为什么师父要将我一个人留在那儿,为什么师父这么久不到谪渊阁找我……
我讨厌全聚德,将我带入这莫名其妙的谪渊阁,没心没肺没人(不)性,还要我提着小心脏小脑袋跟着他大半夜的杀人,天晓得我有多么讨厌杀人,哪怕是那人罪恶深重,也不应夺人(不)性命的……
隐约间师父走过来,我晕的厉害,忘记自己现在如何,只觉得自己还在山上,被兔子引到深山中迷了路,掉进一个冒着烟的冰窟窿里冻了一夜,第二日早上才被师父找到,抱回我们的那三间茅屋。
我向师父靠了靠小声道:“冷……”
师父摸了下我的额头,在上面搭了根凉毛巾,我打了个哆嗦,又向他靠了靠,他知了我的我的意图,离我远了些道:“你发烧了,自是会冷的。”
我道:“那你脱了衣裳抱着我,我的烧便会退了,我试过,很灵的。”我记得自己是试过的,却又记不得在哪儿试过,给什么人试过,许是在梦中试过,或者是看书的时候想过,总之现在我冷得紧,将师父骗过来让我暖和暖和是最重要的。
须知师父之所以能称得上是师父,一般都是因为很难骗到,他只将火盆端得近了些,远远的坐在床沿儿上道:“你不是说师父不让你跟被别人一起……”
我道:“师父说过么?我怎不记得?”
他道:“你烧糊涂了,所以不记得,你叫什么?”
以前似是有人问过我这件事,当时怎回的我真心的不记得了,那便叫在家时的名字:“我叫不归。”
他道:“还不糊涂,那你今年多大?”
我觉得当时师父不是这么讲的,我记得很清楚,那时他讲的是:“你叫丫头,以前是,现在也是。”我还随着他的话长长的“哦”了声。师父既然问自有他问的道理,正如他每次做茶糕定是要检查我功课一样,我只能老老实实的回道:“三岁。”
他轻笑道:“果然是烧糊涂了。”
师父从未这般待过我,如今这样的态度很令我伤心,我鼓了鼓劲儿,“嘤嘤”的哭了起来。
他道:“你再哭的话嗓子会哑的。”
我抽泣道:“哑了又如何……你又不管我,还不如那时……将我放了那儿……让人烧了算了,免得你把我扛上山……死沉死沉的。”
他没搭话,却是上床和衣抱了我,我女干计得逞,虽然手段并不光明,但我的原则是行得通的手段便是好手段,便毫无愧疚之心的窝在他温暖的怀中睡觉。
冬日的阳光射入房中,我被人抱得有些热,想将胳膊伸到外面,刚刚动了动,便又被塞回被中,身子也隔了被子被紧紧地箍住。
我脑袋还有些昏沉,不想睁眼,只轻声道:“我渴。”
箍住我的臂膀松了开来,我听到有人下了床,倒了水,又走回来扶起我,将茶杯送至我唇边——凉凉的杯子凉凉的水,让我喝的很舒服。
喝完水,杯子被放到床边的小几上,一只凉凉的手覆上我的额头,耳际传来某人的自语声:“还是有些烧……再睡会吧……”
我道:“不想睡。”
他急道:“小爷想睡!你睡觉十分不老实,害的小爷一宿没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