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问道:“第二道,是什么时候?”
他道:“晓得了又如何?你什么也做不了。”
我道:“你告诉我可好?”
他道:“……”
我道:“你不告诉我,我就哭给你看!”
他道:“小爷提前些时日告诉你便是。”
我点点头……别的是不能做,我却能做到一点,那便是——替他受这刑雷……全聚德,若是非死不可,我愿死在你身边……
不知歇了多久,全聚德起身取下我眼前的汗巾子,道:“没事了,走吧。”
我有些不适应,缓缓睁开眼,只见皎皎的月色落在全聚德与往日里略有不同却依旧略带笑意的脸上,更称得他憔悴了些。他扶着我的手站起身,将汗巾子随手扔在地上,我连忙将它捡起塞在袖袋中,他有些疑惑,问道:“你要这脏兮兮的汗巾子做甚?”
我道:“收藏啊!这可是阁主的汗巾子,以后你不要我将我赶出谪渊阁,倒可以将它当了,许是比平常的汗巾子能多值几个银子,若是你还要我,有阁主的汗巾子在手中也可有几分依靠。”
他有些愤怒的拉起我的胳膊,从袖袋中掏出那根沾满泪水、泥土与草根的汗巾子,远远的扔出去道:“除了小爷的东西,任何男人的物什你都不可收藏;除了小爷,任何男人你都不可依靠,哪怕依靠的是别的男人的物什也不行!”
我道:“阁主与堂主们也不行么?”
他疾言厉色道:“不行!!!给小爷记着,是任何男人,上至八十老者、下至百日的幼童都不行!!!”
我道:“那八十一的老头与九十九日的孩提可否?”
他长长的睫毛微微一合,抓了把马鬃翻身上马,又不由分说的将我拉了上去,震了震缰绳,等马儿悠悠的晃起来,才反问道:“你还没讲,为何要离家出走?”
我瞪了他一眼道:“全聚德,你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家伙!!!”
他道:“无理取闹,小爷又怎惹到你!”
我环着他的腰,脑袋贴在他胸前道:“你往后不许扔我,不许不要我,不许不理我,不许找别的姑娘……”
他满头黑线的打断我道:“到底谁是谁的丫头!!!”
我闭着眼,不出声。
自是你的丫头,一直一直喜欢你的丫头,全聚德,没心没肺的全聚德。
回到留香苑时天已大亮,全聚德坐在书桌前,伏案疾书,画了一幅又一幅的画,一张张拿鬼火烧了,时不时的咳嗽两声。
我倒了杯茶放在书桌旁的小几上,百无聊赖的在砚台里添了点儿水为他研着墨,细细盯着他的脸看,全聚德被我看的有这些不自在,停了笔,端起茶碗抿了口,只简单地润了润干裂的唇,并未真喝,又将茶碗放回原处道:“你在看什么?小爷脸上有东西么?”
我摇摇头道:“你……整容了么?”
他白了我一眼道:“怎可能!”
我道:“为何感觉你长的跟以前有些不太一样了。?”
他笑道:“小爷近日保养得好,是不是好看了许多?”
我道:“那个,年纪大……不,是成熟了许多。”
他:“……”
闽秋姐姐进来的时候,我正趁着全聚德睡觉的功夫不死心的练着那日见着的几个字,其实,若是临摹的话我进步得能快些的,可惜那日的那张纸被他一把火烧了个渣也不剩,连个拓印的都没留下,害得我只能凭印象一次次的练习,才会一遍遍的不得其法。
闽秋姐姐静悄悄的走进来,亦或者叫飘进来,往我墨渍横飞的纸上瞟了一眼,小声叫了一声,我被她吓了一跳,真心的一跳,随之叫了一声,顿时墨渍横飞的便不只是桌上那张被我折腾的皱皱巴巴的纸……
我攥着笔靠在屏风上,颤颤抖抖道:“堂堂堂……堂主,你要作甚!”
她也颤颤抖抖的伸出食指指向我的那张纸道:“小琼,你怎晓得这个?”
我在纸上扫了一眼道:“有有……有问题……吗?”
她张口结舌道:“这,这……这是阁主给我的字条上写的东西,你怎会晓得?”
我道:“在……桌上的在纸条上看到的……”
她道:“哪儿的桌子?”
我道:“客栈的。”
她想了想,似乎有了些思绪,不再问下去,只道:“怕是阁主路过哪儿留给了小德子,小琼,阁主有命,让小德子回谪渊阁养伤,你们收拾收拾,早日启程吧。”
我道:“阁主能治好全聚德的伤么?”
她叹口气道:“阁主的心思,即便是扶儿也难以揣测,我们又怎会知晓,这世上只有一个人晓得他的心思,留在他身旁,可惜十几年前早早的没了。”
我道:“扶儿姑娘曾与我讲过,说是家里出事后阁主再未回过谪渊阁,那是怎般的一回事?”
她低着头,把玩着手中的扇子,好一会儿,才道:“阁主的力量是可以毁灭天地、颠倒轮回的,正如我们,必须以阁主的灵力为基础才能留存于世……这种力量过于强大,强大到许多人都惧怕,甚至是想着得到它,所以,便有人趁着阁主力量稍稍弱了些的时候,潜入了本家……”
她不再讲下去,我一时好奇涌上心头,道:“那后来呢?”
她接着道:“后来,本家便出了事,那个人,在那一天没了……这么多年来,阁主戴上了面具,只用纸条来下令,不再开口讲一句话,并一直在七国游荡,想找出当年的凶手,却是一直未果。凶手一日不露面,阁主便一日不回谪渊阁,十几年,我们连他的样子声音都已记不得,留下的印象只是冰冷的面具与言简意赅的纸条。”
我想起那一日那个如缎般墨发下的银色面具,不知面具下,又是怎般神情的面容,当年他怕是很痛很痛,才会想到用面具来遮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