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比量了会儿,朝着大约是他肩膀的方向拍了拍,道:“这个你大可放心,自从被雷劈过之后,全聚德成了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真汉子……恩……尽管长的不像个汉子……但内心是很汉子、很强大的,你看,连我都不怕你,吓到他简直是天方夜谭,再说,他整日在外面忙他的任务,很少回来的,到时候只有我们两个人……”
“你们要做甚!”我正讲的起劲儿,却被大夫与闽秋姐姐齐齐的打断,四只眼睛盯得我极不自在,很不理解道:“能作甚,不过是没人打扰的让雪岩公公教我东西。”
他俩齐齐的松了口气,雪岩公公又往被子里缩了缩,我以为他又要有什么理由要讲,支起耳朵准备聆听,却听他道:“喊我雪岩便好……”
虽然如此,雪岩公公既没有直接回绝,我觉得自己应是有希望的,便道:“好吧,雪岩,那你随我去可好……对了,那阁主对全聚德感兴趣,相信你也会对他感兴趣的,兴许我们能在那儿遇上他也不一定的……”
大夫很不屑道:“不过是个小厮……”
我争辩道:“他可是没被刑雷劈死的人,很稀有的,闽秋姐姐你说是不是?”
闽秋姐姐似是在走神,闻言一愣,附和了声“是”,大夫从鼻子里“哼”了声,我不理会他,继续道:“雪岩,我需要你帮忙,全聚德被判了三道刑雷,如今只受下一道刑雷,你懂得那么多,能不能帮我救救他……他救过我,对我也很好,这般年轻便……”
尚未讲完,屋里霎时间暗了下来,我向外望去,只见窗外乌云翻滚,遮天蔽日,隐隐间有闪电滑过,浓重的黑云压城而来,像极了在靳国郊外的那场雷雨……
雪岩公公从被子中探出头,在我耳边轻声道:“是刑雷云……”
我的小心脏瞬时一惊,不管三七二十一,向外跑去,闽秋姐姐急急地从身后拉住我道:“去了也没用,刑雷不落罪身不消散,你去了也不过是白白搭上性命!”
我挣扎道:“闽秋姐姐你放开我,就算死,我也要死在他身边的……”
“我和你一起去。”身后传来孱弱的声音,我望向雪岩公公,只见他披着被子,高高的站在床上看着我,平平静静的舒口气道:“法子只有一个,能不能救回来,便是他的造化。”
我感激涕零的点了点头,大夫却将他拉入怀中,狠狠地环着他道:“你是要去送死么!”
雪岩公公十指流觞抚上大夫紧张兮兮的脸庞,微微一笑,似是自己只是到门口取饭放碗,轻松道:“别担心,不过是去赌一把,这次若不是她,雪岩早已是见不着哥哥。”
大夫极担心握着他的手,极其凶狠瞪了我一余光道:“好生照看他,若伤着一丝一毫,我让你们生不成活不了!”
我打了个哆嗦,往闽秋姐姐身后躲了躲道:“不用你说我也晓得的,你……你别忘了以后要喊我小姑奶奶!!!”
闽秋姐姐极没良心的笑了笑道:“快些去吧。”
我从袖袋中掏出地图,拉起将将放下被子的雪岩公公向全聚德处跑去……
我们终是慢了一步,在到院子之前,刑雷便落了下来,劈在我所熟悉的那方华丽庭院中。我拉着雪岩公公撞开半掩的院门,只见本该凋零的荷塘中黑蝶飞扬、芙蕖飘香,全聚德倒在荷塘边,昏死过去——死心眼的全聚德,刑雷来了也不知躲上一躲,竟还有心情在此变戏法!!!
我本想上前扶起他,却被雪岩公公拉住,听他道:“帮我将他搬到塘中……”
我不可思议的看着他——现在可是正值隆冬,在这荷塘中一动不动的泡上一泡,不死也得生上一场大病……他见我不动,又急道:“快些……”
雪岩公公既是这般讲应是有他的道理的,我狠了狠心,将全聚德推进美得有些虚假的荷塘中,与雪岩公公一同蹲在荷塘边,看着荷塘中的水变作赤红,头上的乌云散尽,太阳从中天落至西下,腿已经麻木的没什么知觉,全聚德却连影子都未见着。
我抹了把眼泪,有些后悔相信雪岩公公,全聚德怕是早已命丧黄泉,而且是我亲手将他……
塘中的水哗啦啦的响了起来,全聚德全身湿透从荷花丛中爬出来,我连忙拉了他一把,被他压在身下,一同倒在荷塘边。我被他压得有些透不过气道:“全聚德……你真该减肉肉了……”
他虽看起来不甚清醒,却似是听得到我的话,缓慢而艰难地翻了个身,倒在一边。雪岩公公赶紧上前为他诊察一番,微微惊讶了那么一瞬,全聚德双眼迷离,大部分涣散的目光却都落在他身上,反握着他为他把脉的手,见着雪岩公公点了点头,才安心的晕过去。
我急忙问道:“他……”
雪岩公公将他的手搭回胸前道:“无妨,怕是累了些。”
我握着全聚德冰凉凉的手道:“他会死么?”
他道:“暂时不会,去取些墨倒在这池中,莫要让人见着。”
我捶了捶酸楚的腿,站起身,到房中将全聚德磨好的墨一股脑儿的倒进荷塘中。
黑蝶纷起,芙蕖瞬败,一池的如梦如幻又换做满塘的衰败颓然。我与雪岩公公一同将全聚德弄回屋中,翻出干净衣裳与他换好,戳了戳炭火,搓着他冰冷的手。
雪岩公公在一旁看着我忙碌而焦急的样子,从书桌上取了把精致的小匕首,又顺手拿了只茶碗走到床前道:“不归,这……这可能会痛些,你且忍一忍,唯有此法才能救他。”
我晓得那是平日里全聚德闲来无事把玩的小匕首,不会将我弄出什么大伤,便挽起袖子伸出手腕大义凛然道:“上次给他饮了些我这个再生女儿的血,上天为之所动,他便好了些,这次再试试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