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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六章：杨絮之恋
书名：空岛搁浅瞳似海 作者：皖柒 更新时间：2015-08-19 12:37 字数：3430
有这样一段时节，整个世界被落花包围，被雪影装潢。每个人都迷上它的轻盈、无依。这是夏曲的前奏，杨絮横飞的时段。
蒋小题快步向前迈着，身后是衣衫褴褛的陈珉亦步亦趋的跟着。突然，蒋小题放慢步子，与身后走起路来都摇摇欲坠的身影肩并肩。
“我想听听你们的故事，可以吗？”她声音略微的发颤，或许是提防人性的脆弱，也或许是顾忌对方的情绪，作为倾听者她甚至无法去要求什么，只能不明其就的询问着。
陈珉拘谨的朝着边上挪了挪身子，低声道：“我和她能有什么故事，就算有也被算计充满，丑恶……不堪。”
他的动作让蒋小题心底一阵酸楚，她对他的处境绝没有半分嫌恶之意，“如果苏家是毒品，你是被害者，亦是吸毒者。抛开现在不说，起初一定是你一厢情愿的，到头怎能太怨天尤人呢？”
“什么？”陈珉被脏兮兮的刘海儿遮住的双眼，因蒋小题的话浑浊中出现些许惊愕，“一厢情愿……呵呵，好一句一厢情愿！你不也一厢情愿的，如果你也有那么一天，你也会告诉自己不要怨天尤人吗？”
“对不起，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想让你好受点。”蒋小题低下眉，“我不知道你和林漪发生过什么，也不知道你们到底是因为什么在一起……”
蒋小题叹了口气，继续道：“眼前，我自然不相信会有那么一天。”
陈珉沉寂良久，低声娓娓道来：“我认识你的那年春节，那天是大年三十，傍晚七点，街上都没什么人了。我爸爸在N市有一家药业工厂，不算景气，因为年关克扣了工人的月薪出事了。我和我妈顶着狂风出门在我爸厂子门口找到头破血流的他并送进医院，就这样忙忙碌碌的过完了一年跨越进新的一年。”
“午夜，我心烦意乱抛开病房里的父母蹬着车往家里奔，路上便遇见了林漪。一处微弱的灯光下，她蹲在那儿，双手抱着腿，就在那儿颤啊颤。出于一种同命相连的情愫，我撂下车子就上前询问。那天她衣服穿得乱七八糟，稚嫩的脸上满是痛苦与……倔强，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咬着嘴唇。”
“漪漪她怎么了？”蒋小题不失为一个合格的听众，林漪已经离家那么久，自然不会因为苏家的抛弃而伤心欲绝。
“她住在一个男人家里，那天晚上，男人喝多了酒，他……强暴了林漪。那年，她才多大啊？”话到最后，陈珉的声音已是哽咽。
“什么！？”蒋小题惊起，“强暴……那年……她……漪漪她……”
“呵，你的表情像极了当时的我。”陈珉笑笑，“我坐在地上就哭了，我不相信那么貌美如花的女孩儿被一个粗蛮的醉汉糟蹋了。却不想林漪她竟是擦干了眼泪，站起身居高临下的让我离开，还说她要回家了。”
蒋小题脑中闪过思绪万千，那个男人……依稀记得那个潮湿狭隘的小巷，那个言行粗鲁的社会底层男人。何时，林漪在其身下默默留着清泪？蒋小题强压着胃里的翻天倒海，强逼回眼里打转的泪水。
“看着不大会儿便自我修复的她在黑夜中闪出比灯光还耀眼的光彩，那一刻我便陷进去了。我说她可以跟我回家做我女朋友，却被拒绝了。最后，我甚至哀求她跟我走，可她给我的只是一个直挺挺的冰冷背影。”
“那后来呢？后来你们是怎样走在一起的？”蒋小题顿住步子，直视肮脏的陈珉，问道。
“是她啊，她在我爸爸工厂快倒闭时突然出现。她给了我爸爸一笔资金，要求就只有要做我的女朋友。后来，她提供的资金越来越多，多的很快便把我们家喂肥，我爸有了自己的产业，有了‘陈氏产业’。从那时起，我便开始满足她的一切要求，包括你的电话号码以及住址都是我告诉她的。再后来，我就跟着来到苏氏，遇见了你。”
“当年是你！”蒋小题自然记得当时的事件是林漪所为，这么久却没转过来弯想到是陈珉。
“其实那时候我也喜欢你的，我不想让林漪对你图谋不轨，我和她吵，和她闹，可每次……”
“都过去了，不要解释那么多，现在漪漪和我很好。”蒋小题打断陈珉的话。
“真的，小题，要不是她每次都用资金威胁，我如何会……”
蒋小题平复了心情，皱眉道：“前面就是学校了，你这身……”
“是……挺不合适的。”陈珉低头看看自己，道。
“要不，你会岸边等着，我去找苏冥来？”蒋小题想了想问道。
“不，不行！”陈珉剧烈摇头，反抗道。
“我自说会帮你，就一定帮。你那么不相信我吗？”蒋小题自然看的出陈珉在顾忌什么。
“不是小题，我没有不相信你！只是，现在的我……实在赌不起。”陈珉连连摆手，道。
“那好，那你说怎么办？”蒋小题只好耐着性子询问。
“你给苏冥打电话，让他来。”陈珉道，接着又补充：“小题，你要帮我说话，就算我怎么求怕是都赶不上你说一句的。”
“那好。”蒋小题掏了掏口袋，道：“我手机在宿舍充电，怎么办？”
“那……我们走公路！走不了多远就是男生宿舍！而且没有行人。”
蒋小题点点头，二人又掉过头向回走。
……
蒋小题想不到林漪经过那么多的风浪，想不到年轻的她身上有着无法磨灭的肮脏印记，想不到她……
可陈珉总还是在她行至水穷处时伸出过援手的人，她帮助他是为了利用他，她能亲手去毁掉自己造成的一片辉煌，就算她爱着他，在这些纠纷面前，那爱上也被淋满毒液。还有洛俊熙，每每提及，就是一阵痉挛的痛。一个爱慕者，一个炮灰般的牺牲品。
这一切，与自己何关。即使自己是受人之脱会开口，即使苏冥会因为顾及自己的感受去努力。可这烂摊子会对苏冥造成怎样的后果与影响？苏冥和林漪，是竞争者……对手的事端，让苏冥去解决，就算他能做到，她也不想，不愿……
最近，蒋小题明显看得出来，苏冥是想要去争的。脚步越来越慢，越来越慢，“陈珉，你说苏冥会帮忙吗？”
“小题，你不能动摇啊，你答应过会替我开口的。我也不想为难你，可我真的不想死啊！”看蒋小题顿住了脚步，陈珉再次情绪化，抓着蒋小题的手哀求道。
“可我并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改变他的抉择。”蒋小题摇摇头，抽出自己的手。
“小题你可以的小题，不试试怎么知道，他那么在乎你。”陈珉又握上她的手，用力之大，让蒋小题害怕，怕精神紧绷的他随时会崩溃。
蒋小题不得不尽量让自己平静，柔声道：“可我不想为难他让他迁就我啊，这都是漪漪一手造成的，我帮你问问她好吗？”
“不行！”陈珉抱着头，咆哮道：“事情是交给苏冥处理的，你找林漪有什么用啊！？蒋小题，你答应我了！苏冥他把田亦爸爸送进监狱里，又送走田亦，拆散他们。他为了自己的继位之路加害好兄弟，这些事蒋小题你都知道吗？！”
“……！”蒋小题忘了这是第几次被惊道，她不相信，不相信苏冥会那么做！“不会的，不会的，苏冥是为了田亦好……”她把不可置信的摇着头，连连退后。
陈珉步步紧逼，声音低沉且愤怒：“蒋小题，你醒醒吧。他有多看重权位怎么会和你多说，这样的人，你不拍他有一天会因为自己的利益抛弃你吗？”
蒋小题只觉是个魔在张牙舞爪的扑向自己，她不断退后的步子更加急剧，几度害怕中，她忘记说话，忘记辩解，忘记一切……
直到陈珉猛地瞪大双眼，飞快扑上来抓住自己。
浑浑噩噩中，蒋小题感觉一股大力，带着自己转了个弯，身体猛地飞出去。震动后，蒋小题待瞳距清晰后，看到的是安静躺在血泊中的陈珉，以及停在十米外的大巴。
……刚刚那一刻，陈珉把精神恍惚的不断向公路中心贴近的她拉向一旁，用身体挡住了迎面而来的大巴。生死之刻，难怪蒋小题会觉得那张极度扭曲的脸可怕。
呆滞许久，蒋小题跌坐再地，脸颊上突如其来的冰凉滚滚而至，她一袭白裙匍匐着爬过去。抱着满身是血的陈珉，放声哭泣。
大巴上陆续有人下来，周围不断有车子停下来。宽敞的公路被顿足停下的车辆司机活活堵死。
大脑里一片空白，蒋小题仿佛失去了空气，失去了神经，失去了思绪，她找不到任何生命的来源。像是失足落水，极度的窒息中找不到任何渺茫的依靠。
“小题，别哭，听我说……”陈珉弱弱启齿，声音虚无的好像空气。蒋小题在一片黑暗中找到了声源，可眼前依旧一片黑暗，她能做的就是用最大的力气点头。
“让她……看看今天的杨絮……给她说，我一直都是……爱她的。”声音的最后，蒋小题用尽全力才捕捉到如清风般飘渺的声音。
手臂一种，是陈珉毫无支撑的头。被鲜血染红的白裙，怀里是渐渐失去生机的……
蒋小题张大嘴巴，一股凉气闯入，带着海的气息，好咸好涩，这海水真的不是人受得了的呢。
“这小姑娘才那么小，男朋友就去了，真是可怜呐！”
“你看她哭得多惨啊，要不我们报警吧？”
“姐姐怎么了……爸爸，我们去看看吧！”
“哎呀，快走快走，晦气死了！”
……周围人群中的众说纷纭，始终没有一个人上前，没有一个人打110或是120。在不断闪烁的闪光灯以及快门声中，蒋小题只能是茫茫大海中的遇难者，自己挣扎，落魄到连流出的眼泪都只能混在海水中，辨不清真假。
陈珉，我帮你，我去给苏冥说，我一定让他不告你。求求你不要死，不要死好吗？
可任蒋小题在心底喊过千遍万遍，唯一能感觉到的，是怀中渐渐凉下去的僵硬身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