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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八章 真想，你不知道的事（2）
书名：梦回魂难转 作者：伊裳 更新时间：2015-08-19 12:22 字数：3545
渃沸潇死了，他的死状很诡异，浑身都被冰封住，一如澨在那个雪洞里的景况。那个女人站在人群中如同一个透明人，没有人意识到她的存在。
我问，是不是你做的？
她看着我，脸上露出莲花盛放般的笑容。
我问，为什么？
她说，渃水澨的命握在我手里，没有我的允许，谁碰她，就得死。
她看向人群中才刚复明的澨，那种眼神似埋怨又似痛恨。她穿过人群一步步走到澨的身边定定看着她，澨却全然看不见她，只无限伤感地看着渃沸潇身体散碎开来的碎片。她还一如儿时那般的善良，宿敌的死也会让她心生怜悯。而就在那一刻，渃沸潇身上的冰缓缓散开融化成水，他的身体也开始散碎，在那些飞扬起来的碎片中，那个女人看向我，她的脸上依旧浮出一成不变的笑容。
我在领兵场闭关，进关那天，澜汐很澨发生了争吵，澜汐竟也被冰封住了。我不由想起那个女人的话，我惊恐地环视四周却没有她的身影。我把澜溪抱回海澜楼，那个女人正站在澜溪的床前。
我问，你到底要做什么？
她笑着说，不是我，是你的澨。
水婆赶来，她如同幽灵一般忽地消失，没有丝毫痕迹。水婆说澜汐被人施了凝冰咒，我不由愣住，澨是水族的后裔怎么可能会使凝冰咒？我求水婆不要说出去，不管澨是不是水族的后裔，凝冰咒的事一旦被传出去，澨就有可能被逐出渃水。而她自己若是知道自己不同寻常的法术，她也一定会怀疑自己的身份，我怕她会受不了。
那天夜晚，晶莹的月光里那个女人像幽灵一样出现。
她说，渃水澨不是水族的后裔，杀了她，游戏就可以结束，你也不用受我控制。
我使出隐剑术，隐剑术是渃水最高超的法术，出剑速度之快，无人能敌。我的剑刃划过她的脖颈，她忽地消散，而她莲花盛放般的笑容却飘在幽蓝的夜空中。
她说，渃海洢，游戏就此开始。
她的声音在夜空中弥散开来，如同微微的凉风远去。我呆呆站着，不知何时澨已经站在我身旁，而她什么也没听见。
进入幻界，幻界门后的水一点点退开，我周围的人消散不见，涌起的黄沙蔓延到天际，烈日吞吐出流动的火舌。流火散落下来竟成了纷纷扬扬的雪花，大片大片的雪花飘落下来，飘零的雪花间出现两个冰蓝色的身影，他们一前一后向着我走过来，走在前面的是一个高大的男人，他的面容在渐渐迷蒙的雪雾中变得清晰。我不由愣在原地，站在我面前的那个男人竟和我有着一样的面容。他似乎看不见我，面无表情地从我身边走过。他身后的女人脸上挂着发着微蓝色光芒的眼泪，我仔细看时才认出是她，是那个像幽灵一样的女人。她跟着那个男人走远，消散在飞雪里，我转过身，那个女人竟又站在我面前，她脸上依旧浮出莲花盛放般的笑容。那不是幻界里的幻影，是真实的她。
她把手里紫色的水晶冠递给我，她说，你欠我的，我要你一一还回来……
她说话的声音和面容消散在雪雾里。我欠她的？我更加不懂，我之前从未见过她，也从未和她有过恩怨，何来的“欠”？
出了幻界后，我四处追查那个女人的下落。她可以进幻界这一点就说明她是水族的后裔，我翻阅很多记载并没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她真的像一个幽灵一样没有半点踪迹。
我的加冕礼，圣宫里挤满了观礼的族人，每个都在，却看不到澨。我知道她就在圣澨轩穿着洁白的嫁衣等着我去迎娶她，可是我的心里总是惴惴不安。我害怕，从未有过的害怕，那个女人一直针对着澨，我真的害怕她会拆散我和澨。加冕礼的时间越来越近，我越来越紧张，那种不祥的预感也越来越强烈。
噩耗终还是传来，洢水被火族占领。我取消了加冕，加了冕我就是渃水的国主，怎么能轻易亲征。洢水只剩下我和溪洢能领兵，兵荒马乱，我不能让溪洢去。婚礼不能继续，澨还穿着一身洁白的嫁衣站在她的小轩里宛若从天而降的仙人。
我会回来，一定会回到她身边。
我想告诉她那个女人的存在，我才张开嘴，冰从她的脚下冲上来一层层裹住她，就连一旁的洛浪也被封住。
那个女人的面容浮现出来，她说，说错一个字，她就必须出局。
我守在澨的床边，她惨白的脸上渐渐有了血色，却迟迟醒不过来。迷蒙中，她一直在喊，海洢，海洢......
我握住她的手，吻过她的脸颊，轻声对她说，澨，若我终将离去，请你好好活着。
军情紧急，我没有时间等澨醒过来，我也不愿意让她看着我走。我让洛浪告诉澨不要再去泠雪山，如果她使的凝冰咒和她的身份有关，她极有可能就是冰族的后裔，不到不得已的时候，我不希望她知道，我不想她面对她血统不纯的窘境。我要她无忧无虑，自由自在永远像一个快乐的小精灵一样活着。
火族已经攻到泠雪山下，我率军与他们正面交锋。前几次战役都很顺利，最后一场仗，火族只派来一个战士，是那个女人。她穿着一身纯黑色的战袍骑在马上，脸上依旧浮着莲花盛放般的笑容。她高高举起右手，手指轻轻舞动，我身后十万士兵瞬时幻化成坚冰，直直倒在地上散碎成细末。
我愣在马上，我从没见过如此高深的法术，就是国主也绝不是她的对手。她带着那种如同莲花盛放般的笑容走到我身边，深情款款地看着我。她的眼神有说不尽的妩媚和淡淡的哀伤。我茫然地看着她，她缓缓伸出手抚我的脸。她的指尖触碰到我脸颊的一瞬间，一股强大的力量冲进我的身体里，好像要把我撕裂，通身的疼痛让我的脑袋都快炸开，我感觉自己一点一点浮起来，一点一点被分离，灵与肉的分离。我飘向天空，在半空中我看见自己的肉体直直倒在地上，倒在泠雪山下厚厚的冰层上。澜汐急急赶过来，我想拦住她，一阵风吹过，我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飘远。风把我吹向高高的苍穹，眼睁睁看着澜汐被她凝结成冰。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方向，只能随风飘流。
漂泊，我曾想过漂泊，带着澨四处游荡。我从来都不知道这种无根的漂泊是如此的孤凄，恐慌，无助……
风把我送回了涵都，我坐在澨的床前，她在梦里呼喊着我，海洢，海洢。我轻轻抚着她的脸，但已经感受不到她的温度，她的气息。我进到她的梦里，我想告诉她千万不要去找我，千万不要去泠雪山，那个女人随时都会要了她的命。我说不声，她也听不见。风从高大的落地窗里吹进来，把我卷到窗边。
我抓住窗喊，澨，澨。
她真的醒了过来，她走向窗子，走向我，一脸茫然的看着窗外。我想再伸手抚一抚她的容颜，风无情地把我旋走。
澨，澨，我已离去，请你好好活着……
我随风飘到了潇水和火族的交界---亘古河，越过亘古河就是火族人的地界。我不能过去，一旦飘到火族，我也许永远都回不到渃水了。我用灵魂里残存的所有法术把自己固在一棵海柳树上，随着细长的柳枝在风中摆动。
没有多久，我的法术就不足以维持住挣摆。在我苦苦挣扎的时候，一个黑衣少年向我走来，他瘦高如我，年龄也与我相仿，一双漆黑的眸子里凝着满满的忧郁和凄凉，清瘦的病容没有丝毫血色。
他走近我，他似乎看见了我，他微微笑着握住了我的手。他看见了，他知道我的存在。他害怕风把我卷走，一直紧紧握着我的手。我从未有过那种身有居所时的欣慰与踏实。
他告诉我，他叫渃燃，他是渃水和火族的混血后代，他死后没有灵魂。因为这种特殊的血统和优良的遗传，他有着超乎寻常的法术灵性，所以他才会看见别人看不见的我。然而，他却身患不治之症。他到亘古河边来就是要悄悄地离开，他不想他的家人看着他死去。他把这些告诉我之后对我微微笑了笑，他淡淡的笑容在夕阳中沉郁凄美。
他拉着我走向亘古河边不远的一处竹屋，整条河边只有那一个房子。他到了门前，一个穿着白色长袍的渃水男人和一个穿着黑色长裙的火族妇女相依垂泪。他们显然以为渃燃不再回来，听到渃燃喊他们，爹，娘。他们愣了好一会才回过神，一边抹泪一边扶渃燃进屋。渃燃躺到床上依旧握着我的手，依旧对我淡淡地笑。
他说，海洢，我不会让你再漂泊，请你不要走……
他还要说什么却已沉沉睡去。
夜半时分，他醒了过来，他看着我，微微仰起嘴角。
他说，海洢，我死后是没有灵魂的，所以就没有了你这般飘零的苦与痛。可是我不希望我的身体散碎，我不想我的爹娘看着我死去而伤心难过……
他的眼泪从眼角滑落，嘴边却依旧挂着淡淡的笑。
他说，海洢，你没有身体，我没有灵魂，上天在我弥留之际安排你我的相遇，这也许就是天意。
他说完又沉沉睡去，却一直握着我的手不放，我静静地守在他的床边。第二天夜里，渃燃的气息渐渐微弱，他身上的温度开始消散。
他艰难地睁开眼看着我，他说，海洢，海洢，替我活下去，替我活下去......
他眼里晃动的泪光和脸上的微笑凝结住，又消沉涣散。这也许是我再见一见澨唯一的机会，在他的眼睑垂下的前一刻我沿着他的手臂进入他的身体。我似乎看见渃燃淡淡的笑容，也似乎看见从他脸颊滑过的泪水。
他说，海洢，请替我活下去，活下去……
我隐隐听见他爹娘的哭喊的声音，那些泣血的悲恸声不断地在我耳边回荡，我努力睁开眼睛撑着床坐起来，他们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我。
我对他们微微笑了，我知道在他们眼里这个笑容就是渃燃那个淡淡的笑容，沉郁而凄美。
我喊他们，爹，娘。
他们把我抱在怀里喊我，渃燃，渃燃。
我有了一个新的名字，我叫渃燃。我有一张新的面容，和我是海洢时迥然不同的面容，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渃燃的爹娘认识这张面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