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elkommen-til-Danmark!Welcome-to-Denmark!”
经过十个小时的飞行,伴随着广播里响起欢迎词,飞机开始低空盘旋,准备下落。
天气很好,透过飞机的舷窗向下看去,可以看到脚下童话王国的首都哥本哈根、清晰的海岸线,还有那条长长的著名的跨海大桥——厄尔宋德大桥(Øresundsbroen),把丹麦和瑞典两个国家连在一起。
在空姐的道别声中,我下了飞机。
哥本哈根国际机场很大,和现代气息的北京首都机场比起来,风格显得古典又不失大空港气派。
然后又是过海关。入境通道很宽阔,很有气势,让人显得很渺小。在海关官员砰的一声在我的护照上重重盖了个戳后,我算是正式踏上了丹麦领土。
接下来,我到了候机大厅,准备转乘小飞机从哥本哈根到一个叫埃斯比约(Esbjerg)的城市。达尔文将在那里等我。
候机大厅里看起来很繁华,有很多免税商店和餐馆、咖啡店,但我对它们没兴趣,只跑了几家换汇处,选了一家最划算的,把美元换成了丹麦克朗。换汇的时候,好心的服务员还给了我一根绳子,把一堆圆形圆孔硬币串起来。
几个小时后,飞机终于在埃斯比约机场降落了。
埃斯比约位于丹麦西南部、日德兰半岛西海岸,丹麦第5大城市,渔业是它的传统产业。飞机在空中时就可以看到宁静的北海,出了北海,就是辽阔的大西洋了。
下飞机的时候,我终于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现在,我的小命挺值钱,一百万呢!上飞机前,我买了好多保险,受益人都填成达尔文,免得他人财两失。事实证明,飞机还是挺安全的交通工具,没发生什么空难、劫机、撞大楼。
我在洗手间里很仔细的洗了一遍脸,又把头发一丝不苟地梳了个整齐的麻花辫,然后,深吸一口气,拖着行李箱出来接机大厅。
一出出口,一眼就看见一个矮胖的地中海,脑袋小小的,挺着一个大肚腩,伸长了脖子往我的方向张望。我心里不禁一乐,有种被千万元彩票砸中的感觉。那人看上去一点儿也不难看,至少我觉得他喜感十足,我几乎可以想象出和他一起生活的日子一定很快乐。
我急忙拉着箱子跑上去,展开一个大大的微笑,“请问,您是牛顿先生吗?”
他两手一摊,露出茫然的神色。显然,他不懂中文。
“undskyld。”我道了声歉,接着转头张望,看见一个瘦高个儿黑人正好奇的望着我,头和表哥一样大,看上去就象一根长长的筷子上叉了一个大馒头。嗯,长得挺乔丹的,我对自己说,说不定他可以教我打篮球。
我又兴高采烈的跑过去,“请问,您是牛顿先生吗?”
“hvad?”他困惑的说。
显然也不是了。
我四处张望,这人到底在哪儿啊?
就在这时,一缕阳光透过大大的玻璃窗照射过来,似乎什么东西强烈的反光,刺得我忍不住伸手遮住眼睛。
然后,我看到了他。
他有一头纯粹的金色长发,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泽,就象天边升起了两个太阳。他身材修长,皮肤白皙细腻,完全没有欧美人的粗糙和硕大的毛孔,额头宽广,透着一股自信和骄傲,眉毛象修剪过似的,整齐挺拔。他是那么完美,闪闪发光,仿佛刚从文艺复兴时期的油画中走出来,就象你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来到了世界的尽头,见到了尊贵的神祗,于是忍不住叩拜。
然而,这些都没有吸引我,我的眼里只看到了他的眼睛——一双蓝色的眼睛,我曾在梦中见过,象晴空下平静的海面那么温柔,象坚实的海边岩石那么冷静,象暴风雨中的怒涛那么充满无可抗拒的力量,象宽广的大陆架那么古老,如蓝莲花般闪耀着魔幻般的光辉,高贵、美丽、神秘!
一股强烈的痛楚席卷全身,让我几乎不能呼吸了。
蓝莲花五百年一开,非凡人可遇,非庸人可摘,它让凡人在它面前羞惭。
我闭上眼睛,大口大口的吸了几口气,然后再次睁开。
他还在那里,上身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衫,上面印着几个花花绿绿的中文字:“丹麦欢迎您!”手里则捧着一大束粉红色的芙蓉花。
我拖着箱子战战兢兢的走上去,“请、请问,您、您是牛顿先、先生吗?”我紧张的问。
那张白皙的脸上满是怒容,蓝色的眼睛气得都快变成红海了。
“你跟我说你是个三十二岁、满脸雀斑的老女人!”一个声音咆哮着,震得我耳朵轰鸣。“这是欺骗!这是严重的欺骗!”
他大手用力一挥,我以为他要打我,吓得我一缩脖子。
手立刻收进了牛仔裤口袋里,隔着裤袋,我看见那两只手紧紧攥成了拳头。如果不是在公众场所,他恐怕真会揍我一顿呢。他一定气坏了!
可是,他的怒气毫无道理啊!我有告诉过他我是个还没毕业的高中生啊!我也没说过我有那么多雀斑啊!怎么会出现这种误会啊?
“对不起!对不起!……”我一个劲儿的低头道歉,恐惧爬满了心脏,我都快要晕倒了。
他低声狠狠的说了几句。我听不懂意思,但估计着可能是一种骂人的方言,外语老师绝对不会在课堂上教导的词汇。
“跟我来。”他严厉的说。
我低着头,跟着他的白色运动鞋,象个穿着和服迈不开腿的日本女人似的小跑跟在他后面。他忽然停下来,害得我一个急刹车,行李箱被夺过去,“快点!”他不客气的催促,又迈开长腿,我连忙踢踢踏踏的跟上。
“给我一张飞往中国北京的联程机票,头等舱,今天的,越早越好。”他对航空公司的服务员说。
我心里一抖,马上自嘲的一笑。没什么大惊小怪的,我对自己说,别去想那些遥远虚幻的、过于完美的、自己根本配不上的东西,馄饨妹。
“对不起,票已售完。如果您现在预订的话,三天后有票。”服务员回答。
“不,我要今天的,现在就要!我不想听你说没有!”他敲着桌子,毫不妥协的命令。
“很抱歉,先生。但真的没有。”
砰!桌子一震,吓得美丽的售票小姐一抖,手已经摸在报警按钮上。
“如果你不想北欧航空公司二十四小时内易主,你被新老板在第一时间开除,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把票给我!现在!”
售票小姐被他的气势吓到了,手指飞快的在电脑上操作。“有票,有票,今天的,不过是飞往中国香港,经济舱。”售票小姐可怜兮兮的说。
我赶紧上前一步,把售票小姐解救出来,“飞香港就行,经济舱就行。”
于是,一分钟之内,我拿到了返程票,就在我刚下飞机不到三十分钟。
离开航空公司服务台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正看见那个售票小姐用迷恋的眼神目送达尔文。可怜!我不禁心说,再没有什么比迷恋一个对自己不屑一顾的人更可悲的事情了。于是我把头垂得更低了,如果我的眼中也流露出同样的眼神,那可太让人恶心了。
之后,他又气急败坏的打了个电话,“婚礼取消!……不为什么……没有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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