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窗外怒吼的风声依旧,雪,怕是还在下吧?我关上大灯,打开床头的小壁灯,钻进被子。被子里热乎乎的,毛毛侧身睡着,身体缩成很小的一团。借着壁灯的柔光,我看见毛毛可爱的小脸上竟是表情丰富——小眼珠在紧闭的眼皮下提溜乱转着,小眉头时展时皱,小红嘴唇一张一翕……她在做梦。
小可怜儿!我的眼里现出晶儿的样子来。也许是因为晶儿第一个让我感觉到了自己作为保护者的强大,也许是因为晶儿或多或少与上官杰的不明来历有关联,也许只是因为她对我的亲近与依赖,也许什么都不为。我就是想护着她,像母亲对孩子一样去护住她。晶儿也一样,每次当她感觉到危险,就会寻求我的庇护,似乎她在我身边就会很安全,她信任我!我轻轻抚着毛毛的头发,她的小脸上现出微笑来,好惹人疼爱啊!我握住她的小手手,渐渐进入梦乡。
“恩主……恩主……”
是在叫我吗?迷迷糊糊睁开双眼,眼前轻轻盈盈地站着一个明皙清秀的女孩子,她身穿镶着珠玉的白色长裙,乌黑的头发一直垂到腰际。没有风,女孩的衣摆和发梢却在轻轻舞动着,如神仙般飘逸脱俗。
我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仙女般的人儿,似曾相识啊?是谁呢?
见我醒来看着她,女孩眼里现出欢喜,竟是流下泪来:“尺素愚钝!不识恩主天颜!万死!”说罢,匍匐在地,泣不成声。
我惊奇不已,这是什么梦啊?我坐起身,细看那女孩的身形,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她。
“你起来。你是谁?”我探究地问道。
“恩主!”见我做出素昧平生的样子,那女孩痛哭失声。
被她哭得心里难受,我站起来,想去搀扶这女孩,不料手到处竟是一片虚空。只是影像么?我惊疑着收回手,问道:“为什么哭呢?”
“我……我是高兴!”女孩哽咽着,抬起头来,仰望我的泪眼中的确是充溢着喜悦。
“为什么?”我小心问道。
“恩主不认得尺素了么?”女孩止泪问道。
我摇摇头:“你叫尺素?恩主又是什么?”
尺素的神情变得凄然,她看着我,伤心地说道:“怪不得……怪不得我们生生世世要受天意逼迫之苦,原来……原来恩主你……你竟已不记得了……”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我听不懂!”我更是惊奇了,“天意逼迫”?是什么?我忽然想起那日在阙老板家,朦胧中出现的黑衣女子,不也说了“看他拿到天意会怎么对待你”的话?
“天意?是什么?”我按捺住心里的忐忑,紧紧盯着尺素问道。
尺素缓缓起身,她用她那双清亮的眼睛看着我,眼里满是依依不舍:“尺素不幸,遭逢奸佞时,不能随殉恩主左右;尺素何幸,再次得遇恩主庇佑,逃过万劫追捕,转生为人!尺素生生世世无以为报,只愿天佑吾主,万福永昌,万寿无疆!”
她在说些什么啊?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我愣愣地看着那个自称做尺素的女孩,只见她整了整自己的头发和衣服,恭恭敬敬地跪下,叩首,叩首,叩首;起身,又恭恭敬敬跪下,再叩首……如是者三。她的眼里含着热泪,神情肃然,如同朝圣般虔诚庄严。
礼毕,尺素站起来,长袖一挥,身子一扭,原本俏丽的小姑娘忽然现出小孩子的样子,是晶儿!我张大了嘴,还没等我叫出声,晶儿调皮一笑,竟慢慢淡去,化成一缕清尘,飘入熟睡的毛毛体内,无声无息了。
“晶儿!”我大叫起来。
“宝宝!你做梦了?”耳边传来妈妈温柔的声音。我睁开眼睛,看见妈妈关切的脸。哦!原来是南柯一梦啊!
“妈妈。”我叫了一声妈妈,心还在狂跳着,好逼真的梦境啊!
“我就说该让这孩子跟我睡了。看看,睡不安神不是?”妈妈柔声中带着责怪。我看看毛毛,她一动不动,打着轻鼾,小脸红扑扑的,睡的很是香甜。
妈妈递过来一杯热热的水,我欠起身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心里明白过来,便问妈妈:“妈妈,你怎么没睡?”
妈妈就笑了:“你爸爸,打电话过来,说是路疏通了,他们已经在当地的旅馆里住下了,要我们放心呢。”
“太好了。”我也好高兴:“我说不会有事的吧。”
“是!我宝宝说话最准了!快睡吧,都转钟了。”妈妈慈爱地说着,安排我重新躺下,替我和毛毛掖好被子后,捧着茶杯回自己房间了。
心里疑惑着,我抓起枕边的手机,看时间,凌晨零点零七分。鬼使神差,我下意识拨了上官杰的电话,这一次,电话通了。
“月。”上官杰的声音略带沙哑,听起来带着担心:“这会儿怎么还没睡?”
“我做梦了。”我委委屈屈小声说道。
“嗯?”上官杰柔声玩笑道:“梦见我啦?”
若放平常,只要是听见上官杰温柔的话语,我的心总会放下所有的疑虑随着他一起跳动,可今晚,我做不到了。我怎么也不能释怀刚才那奇特的梦——如果是梦,为什么晶儿会实实在在出现在我面前,为我笑,为我闹?如果不是梦,这些虚幻缥缈如影似风的又是些什么?为什么他们都在说同样的东西?
天意?我想起安安妈妈的信中奇奇怪怪含含蓄蓄的不也是说什么“天意”的话吗?黑衣女孩,尺素,她们都在说“天意”。我只听小杰说过“天命”,“天意”会不会也是同样的东西呢?
“小杰,什么是天意?”我直接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嗯?怎么想起问这个?”上官杰声音平静。
“就是想知道!”我赌气说道:“天意到底是什么?”
“呵。”上官杰轻笑了:“傻丫头,‘天意’不就是指老天爷的意愿?他老人家的意愿我哪里知道呢?”
又忽悠我!我简直被他气得要哭了:“你知道我不是指这个!”
“我知道你在胡思乱想!”上官杰把语气放严厉说道:“是不是又去碰那些鬼东西了?怎么就不听话呢!看我回来把那些小鬼头们都灭掉!”
“你为什么能灭掉它们?你又是什么人?还是……你,你根本就是个大鬼头?”我怒不择言。
上官杰噎住了,好一会儿不出声。心虚!一定是心虚!我狂怒着挂掉电话,讨厌着这个说谎的家伙。
短信铃声响,我抓起一看,上官杰:“月,不生气,明天就回来抱你。”
鬼才要你抱!把手机扔一边,我才想起原本是要告诉他天气不好就别回来,没想到一生气反而忘记了说。活该,最好冻死他!坏猫子!
窗外的风声似乎平息了,雪停了?厚厚的窗帘把窗子遮的严严实实,看不到外面的光景。房间在壁灯的幽光下显得静谧安逸,小毛毛均匀轻巧的鼾声让我狂乱的心慢慢平复下来。枕边,我摸到了上官杰送我的小玉兔,温温润润的,一如他的体贴。开始后悔自己乱发脾气了,明天就回么?好想他啊!眼皮开始打架,迷迷糊糊的记起来——尺素?尺素不是指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