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方见一女人,头带方巾,手执竹篮,另一只手牵着个约摸十岁的男童徐徐而至。唐三将旱烟管往窗台上一放,朝屋里嚷一声:“爹送客人过趟江,你在家呆着,别到处乱跑。”
唐勋迷糊着小眼,强烈的阳光从屋瓦缝隙照射进来,一束光正好照进他的眼。他吃痛的捂住眼,“哎哟”一声,惊得唐三忙跑进屋问他怎么了。他捂着眼,复又躺下,边躺边回答道:“没事,我再睡会。”话毕,鼾声复起。
唐三摇头,他可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稍微一点闪失他便犯惊慌。
随手将门关上,女人牵着男童已到他跟前。
唐三满脸堆笑:“过江呢?”
女人不予理睬,牵着男童仍往前行。唐三忙上前,将她拦住:“我说,你过江不坐我的船,可没别的路。”
女人掩嘴而笑:“行,就坐你的船。”说完,牵着男童上了唐三的木船。
都说西元江水养育出的女人水嫩光滑,一看船尾坐着的这位便知此话不假。虽说孩子约有十来岁的年纪,但这女人的皮肤却似刚剥了皮的鸡蛋,嫩得能溢出水来。细眉细目,唇红齿白,但若问这女人出自哪家,唐三却一时想不起来。只觉微风习习,江面辽阔异常,唐三不禁吟起了渔夫的歌。
“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那一脸的美意竟逗得女人再次掩嘴而笑,说不出的妩媚动人。
“我说,大妹子,你是哪家的媳妇?生得这么美,怎么从前没见过你呢?”唐三见女人笑,忍不住问她。
“你管我呢。”哪知,女人并不买账,娇嗔的回道,细目上挑,正是“绣幕芙蓉一笑开,斜偎宝鸭亲香腮,眼波才动被人猜。”唐三竟看得痴了。
这时,江对岸的灰袍道人竟挥动着衣袖,大呼“小心啊,小心。”唐三正奇怪,有什么可小心的?忽觉女人眸光流动,一股杀意顿生,如血的寇丹嵌入男童肩臂的肉里,血瞬间涌出,而那男童竟然目光呆滞,不辨疼痛。唐三看得心惊肉跳,圆目大睁。忽尔,江面狂风大作,天顿时阴暗,惊天的大浪袭来。唐三只觉一股浪力道甚大,他还来不及反应,就已被打入了江中。
女人抱着男童一起跌至江水中,越沉越深,最后竟一齐消失不见。
江面恢复平静,大片江水被血染红,江面上弥漫着血腥的味道。唐三逃命似的游至岸边,才发觉木船早已被大浪打向不知名的别处,寻无可寻。
灰袍人将唐三拉上岸,太阳终于从层云中露出脸来。喘息间,唐三问灰袍人:“刚才的狂风狂浪是怎么回事?”唐三料想,此人在风浪发作前尚知道提醒自己,定对那女人和男童有所了解。
灰袍人负手而立,枉自叹息:“可惜啊,可惜。”
唐三不解:“可惜什么?”
灰袍人看住唐三,眉似刀削,目露威光:“若是你方才肯过来载我,刚才的惨案便不会发生。”
唐三双手抱拳:“多有得罪,还望仁兄一一道来。”
灰袍人便道:“此女仍是八百年青蛇精所变。一百多年前,此蛇精差点命丧唐骥将军剑下,可惜将军一时之忍,放此蛇精一条生路。青蛇精在雷母座下潜心修行,近百年来,倒也相安无事。”他边说边叹,竟在此处顿住了。
“后来如何?”唐三故然知晓唐骥将军的传说,故而对此青蛇为何重来此江有此疑问。
“在下思量,近来此蛇精玩心复起。每年初夏时分,雷母云游四海,青蛇定是见主人不在,偷下凡间。只是在下万料不到,它会游到西元江中,一路靠饮男童鲜血增加元气。在下也是一路从西翎山源头追它到此。”
唐三大骇,原来方才的美人便是青蛇精所变。
“昨夜在下便估计她已进了唐家墩,只是在下法力有限,此等宽阔的江面,实在无法渡过。她倒是快,幻化成人形,将男童带走。”
唐三“卟通”一声跪地:“大师,求你救救那名男童,都怪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说完,一连嗑了三个响头。
灰袍人忙摆手:“在下不是什么大师,在下只是捉妖师的传人,此男童恐怕早已被蛇精吸尽血,早已断气,救不得了。”
唐三痛哭流涕:“那该怎么办?都怪小的,要是小的去接了您过江,那蛇精也不至于逃走。”
灰袍人哈哈笑道:“一切皆有定数,怪你不得。在下暂留此二日,看有无蛇精行踪。”说完,拾起地上的包袱便走,却问:“这可如何是好,你的船只被打翻,我们如何过江?”
唐三一时也没了主意。却见缓缓水流中,一只木船正在江心飘浮,唐三顿时喜上眉梢:“大师稍侯,小的这就去将船拉了来,助大师渡江杀妖。”
说罢,除掉身上衣物,纵身跃入江中。
江水冰凉入骨,唐三一咬牙,跃出数丈远,一路将船只寻了回来。
灰袍人坐上唐三的木船,唐三嘿嘿笑道:“敢问大师如何称呼?”
灰袍人眉眼一沉:“在下不是什么大师,在下姓唐名青山,乃江湖中捉妖师家族十二代传人。”
唐三大惊:“原来您也姓唐啊。”
灰袍人拱手道:“日后您直唤我名即可。”
唐三摆手:“岂敢岂敢,称您唐大侠吧。”
唐青山默然应允。唐三见这唐青山,才四十开外的年纪,言谈间却有一股仙风道骨之气。身上缚的东西也甚是奇怪,不禁问道:“冒昧问一句,唐大侠身后所缚何物?”
唐青山笑道:“祖传捉妖宝物。”
唐三定下心来,船不觉已驶到渡口。
却见渡口边,唐三家门口,早已围了一大群人。吵闹声,叫骂声,哭喊声万分嘈杂。见唐三上岸,为首的一名妇人扑上前来,满面泪痕,问道:“唐三,你把我儿子带哪去了?你还我儿子。”说完,不由分说的纠住唐三的衣领。
唐勋早已穿戴齐整,站在人群中间。
见妇人大闹,跑上前劝道:“大婶别太心急了,且听我爹爹先说明情况再闹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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