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遇莫名神圣施灵救,采仙草若香洒热血
见此状,林若香心内一下起了急,想道:“韩孝元气未复,又睡得像头死猪,要是让坏人捉了去,岂不羊入虎口?”她绰起寒冰,冲出洞外。站在崖边,放眼望去,她心下忖度“东山”应该就是东边那座中峰,就是她和韩孝最先上的那一座的对面那个。百丈之外,那山峰陡峻曲傲,隐匿于苍然云雾之中,却有几分神秘。这两边彼此遥遥相对,隔着无底深渊,纵然是绝顶轻功,也缺个踏脚重飞之物。林若香只能重回山脚,再行上山了。
“这到底是一个什么人呢?他为什么要拐走韩孝呢?他是和韩孝有仇,还是和我有仇呢?”林若香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敲起了密鼓。山路迂回,要是没有这坡上的树木,她便情愿躺着滚下去,还能快些。空旷的山野里,传荡着一声又一声“韩孝”,回环不绝。“韩孝,你听得到吗?你听到就回应我一声!”……一遍又一遍,任林若香如何焦心如焚,有的只是回音,不是回应。初春的天气,春寒料峭,林若香的全身却已被汗水浸透了。她扬起衣袖,抹净额上的汗,却也闻见韩孝剑柄上残留的柚叶香。“若香,我喜欢你。真的!”……韩孝的话,一遍又一遍地回荡在她耳边,韩孝那率真又骁勇的样子充斥了她的脑海。
东山的山路,越往上走越是曲窄,犹如鸡肚羊肠一般。“韩孝”的喊声中已参半了哭声。林若香就这样走了一个多时辰,什么人也没发现,连一点蛛丝马迹也没有,急得早已泪盈了明眸。她一想起韩孝的样子,一想起两人相处的这些天,就好害怕失去他。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林若香终于登上东山峰顶。峰顶四周云雾缭绕,凸显一股莫名的神秘。疾风吹过,散开的雾乡里露出一个草庐,时隐时现。见得这里周遭环境,林若香知道此乃世外高人之所,减缓了步子,暗自放宽了半颗心。
她推门而入,见得草庐内仅一正厅、一间卧房。正厅正中摆设一张八仙方桌和两把圆木交椅。桌对墙上挂五尺长匾,匾书“清静无为”四字。卧房与正厅仅一坯墙相隔,墙上挖一陋门。此时门中走出一位道姑,笑道:“你来啦。”那道姑头梳圆髻,扎玉带二条;身着一件嵌白长袍;手执白杖拂尘,尘挥搭于肘间。她脸生慈笑,步走仙风,行动处道骨飘然,俨然为“东山仙姑”。
东山仙姑道:“坐吧。”她端起八仙桌上的茶壶斟茶。林若香踮脚一觑,见韩孝果然在这里,便一步迈进卧房,坐到床边,呼唤着依然沉睡的韩孝。韩孝虽已昏迷,但血气尤盛,红光满面,气息均匀,并无大碍;只是害得林若香失散了魂魄。东山仙姑道:“别喊了。他还睡着呢。小姑娘,来。”林若香闻声出来,道:“仙姑,我叫林若香。”仙姑道:“林姑娘,这个‘韩孝’可是雪剑派的传人?”林若香虽不知她来历,但听得此言,便不敢多瞒,道:“是。这柄寒冰神剑就是他的兵器。”仙姑看着神剑,顿了一会儿,道:“那你是他的什么人呢?”林若香道:“我……我是他的好朋友。”仙姑道:“那,你又是什么人呢?”林若香吞吞吐吐,说不出什么。仙姑笑道:“你大可放心。韩孝现在昏死过去了,你说什么他都不会听见。”林若香还是无言以对。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仙姑叹了口气,道:“林姑娘,我想,你一定没听过神族的故事吧?不如你坐下来,听我给你讲一个。你放心,听完故事我自有办法救韩孝;他不会有事的。——话说五千年多前,盛极的神族管辖着人、兽以及世间所有的生灵,是万物的主宰。神族有四位护法。其中,一个是三族长的女儿,一个是兽族的掌旗使;还有两个人族,又分别出自佛道两家。后来,三族长的女儿爱上了道家护法,而兽族的掌旗使则爱上了三族长的女儿。入道之人清心寡欲,根本不理会三族长的女儿。可她也偏偏不接受兽族掌旗使。再后来,因为一件很大的事,兽族开始脱离神族的统御,渐而自成一族,与神族对立。‘魔’也便由此而来。最终,魔族掌旗使要向道家护法挑战。三族长的女儿不想让他去打扰道家护法,便主动代之出战。两人战于昆仑魔界,三族长之女一时分心,被打落了手中的兵刃,也就此认输。掌旗使念及旧情,没有为难她,也答应她取消这回战斗。再往后,就是那神兵被掌旗使拿走,和日后的神魔决战了。”
林若香不解道:“您为什么要对我这样一个陌生之人说这些?”仙姑道:“因为,当年三族长之女掉落的兵刃,就是你手中的凌虹剑。”听了此话,林若香登时一怔,心下道:“这凌虹剑乃是我十岁时主人授予,莫非……”仙姑继续道:“这神剑于数千年前落于妖魔手中,而今在你身上。你的身世背景,我也可猜出一二了。我带走韩孝,就是想试你一试。没想到,你倒真地追上来了。”林若香急道:“刚才您说有办法救他,是不是真的?”仙姑凛然一笑,道:“他元气大损,又中了千年狐妖的毒掌,凶多吉少啊。……”这话如晴天霹雳轰动其心。当即,如有万丈洪涛涌入脑海,林若香眼前一片漆黑,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她扑通一声跪下,哭道:“前辈,求求你,救救他,救救他吧!前辈!——”
仙姑见她如此这般也是心生怜悯,道:“你快起来。虽说那千年狐妖功力深厚,不过她的毒,要解也不是很难。关键在于救韩孝的三味药材。”说着,她领林若香走出草庐,来到崖边,道:“要救韩孝,须到那座山峰去取梦维仙草,再到它旁边的山上去取曲溪之水。”林若香顺着她的拂尘看去,一眼识出那便是自己和韩孝刚刚走过的两座峰。仙姑又道:“梦维仙草须连根拔出,用土护住它的根脉,保证能新鲜地入药。曲溪之水必须用我的这只葫芦盛装,才能保住灵性。不过,梦维仙草乃天地灵根,迁植之后,最多活两个时辰;曲溪之水若不流动,灵性转瞬即逝;到时候就算车载马驮了来,也无济于事了。究竟能不能找到这两味药,就看你们的造化了。”仙姑转身递给林若香一个紫葫芦,道:“林姑娘,你印堂发黑,似乎也身中剧毒。何不先让我给你疗伤呢?”林若香拭泪道:“他要是醒不过来,我就陪他一起死!”无名的泪又夺眶而出,奔涌如注。泪光中,仙姑拍拍她的肩膀,笑道:“没想到,真是难得,难得……你放心,两个时辰之内,我用老命向你保证韩孝没事。你快去快回。”林若香抽泣着。泪已经又一次淹没视线。她陷于失去韩孝的惊恐之中,再也无法自拔。这是她第一次发现:韩孝对于她的重要性早已远远超出任何东西,甚至生命。她左手携着紫葫芦,右手并握着寒冰与凌虹,回想着一幕又一幕。
原来,林若香给韩孝洗衣服的那条小溪便是曲溪!她硬是顶住一口气,步疾如风地下得山去。要说确也奇怪:如今下山时林若香却觉得比方才上山还要费些力气。许是她体内余毒未清,真气亏损所致。
行至东山脚下,一只黑熊自林间横出,拦住去路。林若香心中大怒,想这峨嵋山奇兽云集,当真成了动物世界。况且这黑熊什么时候出来不好,偏偏在这当口!林若香元气未复,又急于赶路,并没有把这黑熊看在眼里,准备绕过而行。谁知那黑熊追债一般堵住了她,硬是不肯让路。林若香以为又是妖月派来的部下,便出手与之对了一掌。那黑熊果真力大无穷。这一掌只震得林若香颤颤地倒退了三丈,心跳没了章法。她心下念道:“主人从哪里找来这一班精怪高手?此黑熊功力绝不在狐仙之下,却也未曾与我照面。”一怒之下,她纵御双剑,一并向黑熊刺去,顷刻间直逼其面门。那黑熊两爪一挡,锐利粗白的爪锋相错,将两剑夹于中间。林若香回敛双腿,踢向它两颊,才脱得身来。
方才踢那一脚时,林若香注意到黑熊眉心并没有六菱花,才知此黑熊并非妖月所派。不过那黑熊体长七尺,与人同高,爪锋体健,眼睛虽黑但目光如炬,身形虽重但举动灵活,实非凡辈。刚才那一脚,虽正击它两颊,但它运力将林若香弹回却只在瞬间,不费吹灰之力。林若香凌身又翻将上前,想越过它头顶直接逃走。谁知她一展轻功,黑熊便转过身去,朝两边怦怦打了两掌。只见侧旁两棵三抱合围的大树顺而拦腰即倒,正挡住林若香的去路。继而,林若香重又落下,正中黑熊圈套之中;无奈惟有与之抗衡。林若香先出寒冰刺其右肩,而后以凌虹击其小腹;右抛寒冰转后,并以凌虹控其正面。寒冰在黑熊身后足绕一周,连攻左胛、玉枕、右胛三位,从左路回手。黑熊右掌拍地,震得树倾山动;只一低头躲过了连攻。这一掌震得足下地缝裂开,陷林若香于无底深渊之中。林若香两剑分支,架于两畔,倒立悬空;又一加劲,反跳而起,旋即转刺回去。只见黑熊张开大口,向前这么一“哈”,一团黑气扑面而来,淹没了寒冰与凌虹的光气。林若香猛一闭气,又回来落地。此战为争时间,务必速战速决。想到这里,林若香便以守为攻,开始寻找水源。
那黑熊蹒跚地狂奔过来。林若香当即跃上树颠。放眼望去,东山山麓间有一小涧自山缝而出,潺流清澈。黑熊左一掌右一掌地朝树干招呼过来。情急之下,林若香想一步脱逃,便借树颠之利跃向前方。不料黑熊末的一掌发劲最狠,硬是打断了树干。树冠随之倾倒,将林若香笼于密叶葱茏之中。林若香正御凌虹剑,使出一招“玉霓悬河”。但凡此仙界魔界之武功,层次越高,威力越大;伴之,真气消耗也就越多。林若香只是想借彩虹缠住黑熊的空隙逃跑,又碍于真气不足,便保守地用了此式。没想到那黑熊两招挣断了悬河的玉霓,当真是不与狐仙相差丝毫。
黑熊张着双掌向林若香呼啸而来,嘶吼着。情急之下,林若香倒执神剑,猛劲刺去。两剑锋芒刺眼,青光闪闪,绝非等闲之辈可以防御。黑熊忽地止了奔势,向后一仰,躺倒在地上,摔得狂叫不停。林若香几步上前,去拿回戳在它头前两丈处的神剑。它忽地直蹬双腿,用硕大的脚掌直攻林若香的小腹。林若香只能左侧转身,几个斜翻闪到一边,再展出轻功寻机取剑。黑熊起身挡在那里,无论她从哪个方向上前,都不能近其一寸。
想到韩孝中毒在榻,命悬旦夕,林若香一怒之下两肘回收,双掌错交于面门,运气至掌心,召回凌虹,使出新学到的一式“流虹回风”。《凌虹剑法》博大精深,照东山仙姑所说应该是神族的武功,自是非同小可;若练至顶峰“七虹谱天”至少要十年时间。如今,林若香已习至第四式已是不易。她正常的时候,每发一招,凌虹的心法便会助她回补七成真气,一连发上二三十招也不是问题;只是现在却成了难事。这一招威力大强于“玉霓悬河”。水光分作的彩虹果然束住了黑熊的手脚。林若香拔出寒冰,两个跟斗翻走了。
上曲溪山时,林若香的脚步远没有开始时快了。与黑熊打斗时又耗损了两成元真,她更觉胸中空虚,有气少力。边走边想,她不仅猜测起黑熊的来历:“它既不是主人新招的手下,又会是什么来头?普天之下,精灵虽然不可胜数,但真正成仙成人的却屈指可数,而且多在我们魔族麾下。莫非峨嵋群山有此千年精灵竟未被我们发现?待我转至飞月之后,一定要回来看个究竟。——要再有了这黑熊,谁还容二长老的部下那般盛气凌人!”
再转一个山头便到曲溪了。其潺流之声已隐约可得。世事果真难料,昨夜林若香洗衣服时,怎样也不会想到手下之水乃是救人钓命的灵药。她打开紫葫芦,闻到一股扑鼻的幽香;俯下身子,迎着流水舀满了整个葫芦;心下不禁兴奋:这回韩孝有救了。谁知她刚一抬头,便见小溪对岸赫然立着一人。那人全身披着白衣,玉翎绽乱又似一件皮毛;头顶上凛然顶着一颗桃子大小的红肉,与其洁然一身之形相配,格外夺目。
那人喝道:“何人如此大胆,竟敢盗取曲溪仙水!”他两臂上下煽动,犹如长了翅膀一般,双眼目光如炬,甚是吓人。今日林若香争分夺秒地赶去救人,哪来的时间和他们这班山人野兽纠缠?她顿时心生怒火,斥道:“你是何人?竟敢口出狂言!”那人还是不停地煽臂,道:“哼!我是玉鹤仙,专门看守曲溪灵水!你这小贼,快快归还所盗灵液,我还可以留你一具全尸!”一听“玉鹤仙”,林若香便知眼前这人应是白鹤修炼,化成人形,又猜测他与黑熊是否同路;不禁心下一颤道:“这白鹤已然全身为人,功力自当更在黑熊之上,堪与狐仙匹敌!”她镇定道:“玉鹤仙人,我乃奉东山仙姑之命来此取水救人。情况紧急,如有冒昧,还请仙人体谅。”那白鹤先是一怔,后道:“莫再托辞!如不留下仙水,你妄想离开!”说着,他便凌身一跃,跳到林若香这边来。
林若香近于哀求道:“仙人,我的朋友身中狐毒,性命堪虞,若无此水助药,恐怕殁于旦夕!——还请仙人放我归去。仙人大恩大德,小女此生没齿难忘!”玉鹤仙道:“废话少说。把你手中的葫芦交出来!”他凌空跃起,变回白鹤原形,扑面而来。林若香本想说几句软话,动他菩萨心肠,便可速速离开,以免与其正面交锋再耽搁时间。可这玉鹤仙一使招数变化回人形,可见其功力尚未至深。林若香登时心头消了三分惮忌。可她真气亏损,实不能与之为敌。再者,为了救韩孝,她也片刻不得耽误,惟有速战速决。
玉鹤仙那煽动的手臂,竟是鹤形双翅所化,难怪如此。林若香御剑横挡,架其双脚于剑身之上。寒冰有此神利之刃,竟伤不得他脚踝半分。他张开两展大翅,夹带风沙自两面夹击而至。林若香左手持起凌虹,自自己右腋下伸出刺其左翅,进而横扫,一路削毛斩羽劈至其右翅端。玉鹤仙煽了两个翕张,终于爪释寒冰,后退了两丈。哪知他片刻不歇,旋即收翅,再张开,放出一股熏风扑面吹来。林若香两剑杵地,费了好些气力才稳住了阵脚,却又见他呼啸而至。林若香看见他时他已逼至林若香身前两尺之距。当下,林若香双膝跪地,上身后仰躺地,才躲得其劈空来击。“得罪了!”林若香怒道。见此状,林若香知若与他苦斗,非一二个时辰不可敛刃;便竖立寒冰,独御凌虹,冒险又是一招“流虹回风”。此番出招,林若香已将体内真气耗去大半,觉得头晕目眩,渐渐站立难稳,却见得那白鹤被长虹所困,一时难以逃脱,便猛地一跃,借机下山。
再得行至山脚,林若香已气亏血贫,明显觉得胸口闷痛。此为元气大费,加之打斗跋涉担心焦虑所致。可是步履之下一点也不敢怠慢,她依旧足下加劲朝另一座山峰奔去。看看日头,午时将至,已过去了一个时辰。这一路,黑熊、白鹤耽误了她不少时间。下东山时她已做好打算:如先采梦维仙草,再取曲溪之水,就要担着仙草枯死更快的风险。因而她先舀了灵水来;又想到韩孝以仙草博其开心,不免暴殄天物,又不禁叹息一阵。
林若香沿着昨天的记忆重新拾级而上,走到那上山的唯一的小路尽头。孤零零的两株梦维仙草悬在崖边上,随风飘摇。她欣喜若狂地跑过去,一掌震裂了左边这株草周围的土。那仙草叶绿根深,须费好大力气才能采出而又不毁其灵性。林若香将其揣入怀中,一转身,被唬了一跳。——一个人猥猥琐琐地站在她面前。仔细看去,那人身高七尺有余,却弓腰驼背,甚是奇怪。那人道:“什么人?竟敢偷取梦维仙草!”林若香听这话无奈得很,又无时间和实力与之交锋,便道:“我昨天还在这里采了十几株,你怎么不说呢?”那人嗤笑道:“哼!梦维草乃是当年蓬莱掌门玉清子播种于此,本就属神物。昨日摘草之人手执玄机子的寒冰神剑,自当是仙界中人。仙人采仙草,又有何妨?即便是他把剩余的这两株悉数摘下也无他议!”林若香怒道:“你看清楚了:我便是昨日随他采仙草之人!现在你的‘仙界中人’受了重伤,要一株草回去救命。我手中的寒冰剑就是他的!”那人冷笑道:“可你手中的凌虹剑却是魔族的!我既是这仙草的守护神——通臂神猿,又岂能坐视你这魔女盗走仙草!”他后退两步,化身为一只人高大猿,惨啼一声,甚是凄凉,能乱人心智。林若香心下暗气道:“连东山仙姑都没说我是‘魔女’,你叫得什么板!”又见得他发招显形,功力只与那白鹤在伯仲之间,林若香便挺剑而上。通臂神猿果然不同凡响:未及林若香剑锋出鞘,他一掌伸出,直击中她正胸,将她打下悬崖。
匆忙之下,林若香右臂揽寒冰凌虹两剑入怀,左手只抓住那最后一株梦维仙草所生长的兀石。许是日久年深,草根已将兀石与山体系为一体。林若香吊在万丈悬崖上竟是捡回半条命!可她左侧身一边:衣服皮肤早已被山石爬藤所刺,鲜血直流。一时间,她也真地失去了信心。但低眸瞥见青光四溢的寒冰,想起韩孝,林若香便死咬住牙,右脚垫下,左脚用力一踏,展开轻功便重新登上山崖。此时,通臂神猿已经不在了。她长嘘了一口气,又觉得小腹隐隐作痛,才醒悟得妖月给她吃的解药里混有毒药。事不宜迟,她要赶在毒性发作之前回到东山。等药交到仙姑手中,她再死也值了。……她就这样想着,想着,才能一步一步走下去。
疼痛的表情深深刻在脸上,林若香经历千辛万苦终于回来到山腰。只见黑熊、白鹤、神猿一齐出现拦住去路。林若香此时真地已无心斗法,只想冲上山顶,看到韩孝平平安安醒来,然后不论昏天黑地地睡去。谁知他们死不放手,偏偏堵在那里。林若香只得挥剑上前以一敌三。只拆了十几招,林若香便又冒死用了“流虹回风”。迷蒙的视线中,那道彩虹才刚刚形成,便因她无真气护法而消散了。林若香也随即晕了过去。
等林若香再醒来时,她已是在峰顶草庐。东山仙姑立于榻边,问道:“林姑娘,你醒了?”回神之后,林若香速道:“快!药!——”仙姑坐到床边,安抚她道:“你放心。刚才你和熊猿鹤打斗,梦维仙草和曲溪之水落在地上。你昏迷时,我已经给韩孝服下了。”林若香斜觑朝那边看去,一时情急咳了两声,道:“那他为什么还不醒?”仙姑道:“他现在虽已服下两味灵药,但要恢复正常,尚差一味。——林姑娘,方才我为你诊脉,发现你的毒已经开始渗入骨髓,可是不轻啊。究竟是什么人有如此狠心?”说着,她瞅了一眼凌虹剑。听她早上的言词,林若香知道她已自凌虹猜出自己的底细;若再隐瞒,实在有负她指点施救之恩;便道:“我中的是消魂散。”仙姑凛然一怔,道:“消魂散之毒恶劣得紧,你怎么会……”林若香会意道:“我服的只是十分之一的剂量,又掺了半粒解药,所以才拖下命来。”仙姑道:“那……你和妖月是什么关系?”林若香道:“他……是我的养父,也是我的主人。”仙姑又看了一眼凌虹,道:“那你又怎么会和韩孝在一起呢?”林若香道:“此事说来话长。我们此行,是为了寻找上古神宝——妖娆神珠,一路去往北露圣山飞月派的。”仙姑拂尘一抖,沉思半晌,笑道:“我派黑熊精、玉鹤仙、通臂神猿屡屡截你去路,就是为了测试你的真心。现而今,你身为魔族之后,却甘愿为仙族的人赴汤蹈火,也实属罕见。”林若香道:“原本在大雪山,他先救过我一次。我这么做,不过是为了报恩。”仙姑大笑,道:“好好好!算是‘报恩’,算是‘报恩’。呵呵。只不过,这回救他的是我,而不是你。这救命的大恩,你日后还要好好报答才行呀。这可不是一年两年能还清的……”见林若香低头羞脸,仙姑又道:“我这里有一套《菩提灵心咒》,大可抵御消魂散的毒性。你我也算有缘。看你这般专情天真,我便将它传授于你,以作毒发保命之用。‘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半个时辰之后,林若香记熟了这套心法。
仙姑道:“若不是你中毒在先,伤元在后,凭你的修为,熊鹤猿根本不是你的对手。你记熟了这套心法,勤加练习,不但可御消魂散之毒,而且有助你提升功力,固本培元。可是,此法虽妙,却仍不可根除毒素。能否长命,还要看你的造化了。另外,你的《凌虹剑法》虽然进展为快,但第三四两式根基尚浅。‘凌虹’一剑,以清利见长,发招收气讲究美感和内劲。两者兼顾才能发挥出上上境界。”听她一席话,林若香深感受益匪浅。回眸再瞥韩孝,她急问道:“仙姑,他怎么还不醒?”仙姑笑道:“梦维草趋尽了他体内的毒,曲溪之水畅了他的血脉,我刚才又打通了他体内休、生、伤、杜、死、景、惊、开八门。他现在性命无碍,只是若要醒来,尚欠一味药。”林若香忽地醒悟过来,方想起她刚才所说的第三味药,便问道:“哪一味?”
仙姑拂尘一抖,摇了摇头道:“纵那梦维仙草、曲溪之水漫山难寻,也还有个去向。方圆百里,这峨嵋群山,哪有人迹?”林若香道:“仙姑,您尽管说吧。是在刀山,还是在油锅?我去取了来便是。为了他,我豁出去了。”仙姑苦笑道:“这第三味药,得须一滴人血。可是,你是兽,我是神,如何能救得了他?”林若香解释道:“我是人!——”仙姑猛一抬头,睁大了双眼看着她,道:“你是人?”林若香道:“不错。我是人。三长老,他是我的养父。他说他是在大雪山脚下的农庄里发现我的。我的爹娘生下我之后便将我扔在田地里,不再问津。是主人他救了我,将我抚养长大。其实,这么多年以来,他和二长老屠戮人间,干了不少穷凶极恶的勾当。我也早已不愿屈从于他,但苦于身中消魂散剧毒,又未报养育之恩,才一直牵扯至今。本来,我想得到雪剑的祥云之后奉献给他,以抵多年恩情。谁知祥云意外失踪,还弄得韩孝……到现在这个地步……”仙姑抚摸着她的肩,道:“苦命的孩子。——你当真愿意救他?”林若香用力点头,泪水涌眶。仙姑走到韩孝身边,道:“若要他醒,须取你人中之血,滴入他口中,并注以真气才行。此后,再裸身运气调息,行遍三十六周天,他就会痊愈如初。”说完此话,林若香郁上心头,想道:“取人中之血倒是不难。只是赤身裸体,让我为他疗伤,岂不是……所谓‘男女有别’。这么一折腾,三十六周天都过遍了,还有什么别?”仙姑缓缓道:“他性命于此,救与不救,由你决定。”林若香道:“可是,我不想让他知道我是‘魔女’。”仙姑想了想,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
……
仙姑作法,助林若香将韩孝运回那个山洞。林若香把韩孝放倒在洞角处,与仙姑道了谢。仙姑拂尘一挥,道:“林姑娘,你本性为善,今后要捍卫正道,方可练成正果。往往一念之差,千古之恨,千万莫走入歧途啊。你我今日相遇,乃是有缘。他日重逢,我希望看到全新的你。……呵呵。‘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说罢,她便一阵轻风也似地去了。
洞中,林若香呆呆地望着韩孝,滴了血,运气疗了伤。当那股浓浓的柚叶香漫遍了全洞时,韩孝醒了;林若香累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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