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到来让我既兴奋又悲哀,想想以往在家里,吃穿不愁,工作轻松惬意,很有一种优越感。如今深陷囹圄,妻儿不能团聚,很有林冲发配的感觉。我所在的七监区是个临时拼凑的监区,监区长在外联系的活,他也因此由一个副监区长提到监区长的位子,监狱规定如果效益不好,监区还是要解散,那么他的监区长位子也就保不住了。所以说,我们犯人的工作量是可想而知的。为了提高产量,每个组由一个年轻的警察管理,我们叫他中队长。犯人们完不成任务,监区长给中队长施压,中队长又给犯人们施压。尤其是每个车间的犯人组长,受到的压力更重,每天精神处在高度紧张状态,他不仅要把犯人的工作合理调配好,还要想办法对付不服管理的犯人。有的犯人有根基,有后台,有的犯人不怕受惩罚,所以很难管理。
我们车间的组长叫魏征,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高个农村人。因为打架伤人进来的,他没有弯转心眼,不欺负人。我和他分在一个互保组,住在他的上铺。有一个姓焦的长着鹰钩鼻子小伙子和他对着干,魏征实在压不住怒火,当组长以来的压力顿时爆发出来,只一拳就将姓焦的犯人打到在地。打起兴的他又是一顿乱踹。然后自首去了。经过医院检查,姓焦的犯人鼻梁骨折,就是魏征第一拳打的。姓焦的犯人依依不饶,没办法魏征被关进严管小号。监区长极力为他俩调解,最后魏征拿出一千元钱算是赔偿。魏征又回到七监区,按着监狱的规定,蹲过小号的犯人出来后是要转监区的,魏征所以没有转是监区长还希望他当组长。可他坚决不干,认可干活也不当组长。
车间里频频换组长,其他车间也是一样。有一天晚上八点半收工铃响,我拿起干活用的剪刀向负责管理剪刀的犯人跑过去,因为有规定,监狱里犯人们是不允许私自接触剪刀锯条之类的铁工具,要有专门犯人领取发放,然后点好数交警察放到库里。有一次收工时一把剪刀找不着了,整个车前翻个遍也没有找到,没有办法,其他车间也不能收工,最后在材料堆里找到了,警察松了一口气,一再追查丢剪子的人。今天值班的是副监区长,也姓焦,我们都叫他焦大队,此时他就站在管理剪刀犯人跟前背对着我,我着急收工,小跑过去,将剪刀送还给管理剪刀的犯人,正在这时,我的后背被狠狠的砸了一下,我回头一看是焦大队,我愕然。焦大队说:以后注意点。回到监舍我问其他犯人为何,犯人们告诉我说,这是监狱的规矩,犯人是不允许拿铁器之类的东西面对警察的。我大惑不解,犯人们告诉我说,其他警察还好,不太在意这些,只有这个焦大队是在全省警察系统大比武中,武术得过第三名,所以才当上这个副大队长,狂得很。
果然,我真正见到焦大队的狠是在一次早出工时,那天早六点半,我们齐刷刷的站在走廊里点名,这一天又是焦大队值班。其他警察值班点完名后,就会把犯人带到车间干活,可焦大队则不同,他要我们齐刷刷的站在走廊里,然后他从前走到后,在从后走到前,嘴里不说话。我们默默的站着。十几分钟过后,他命令队伍向车间走。我们住的监舍要想到外面去必须经过走廊通向外面的铁门,铁门平时不打开,只有收出工时才打开,有值班警察控制。警察有属于他们的通道,我们没有权利通过。我们听到命令,报着数向外走去,走出一个报一个,焦大队站在离门口不远的地方,我前面过去了八个犯人,我刚刚报九,想往外走,焦大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赶巧,偏偏这时他也向门口走去,我俩同时走到门口,我的身体碰了他一下,我急忙停住,退回来,让他先过,没有想到,他也退回来,照我脸上就是一个大嘴巴,下面还来一脚,幸运的是他的一脚没有踢实,只是稍边而过。我觉得焦大队实在太可恶,我既然已经为你让开路,你还不依不饶,我用鄙视的眼光看着他,他似乎感觉到什么,默默的走到楼梯拐角处,面对着墙站着,我又接着报数往下走,让我真正认识他面目是在一次晚上加班后。
不管怎样加班,任务就是完不成,各个车间不停的换组长,对我们的措施越来越严厉。犯人们各个都小心翼翼,还是避免不了完不成任务,于是管车间的警察决定找几个犯人杀鸡给猴看,那一天,我负责剪工艺品乌鸦的尾巴毛,为了不耽误下道工序,我尽量挑好的羽毛用。尾巴沾好后,开始沾翅膀,我没有想到光顾快,把翅膀毛当成尾巴毛先用了,当沾翅膀时,羽毛有些不够用,任务完不成,管车间的警察问组长啥原因,组长把我交了出去,说我耽误了进度。
我来到警察值班室,喊一声报告,警察命令我蹲下,我奇怪的看着他,蹲在地下。警察是我姐姐的老乡,我本来还想和他攀攀亲,现在这个架势,来不及了。警察迎面踹我一脚,我在惯力下,坐在地下,然后又蹲在地下。我没有躲也没有求饶,静静的看着他,见我这样,警察没在打我,大声训斥我,声音越来越高,好像在作秀,好像是在给室外的人听。我感到好笑,才明白我是一只鸡,是在吓唬猴。
我回到车间,组长问我挨收拾没有,我说警察太列害了,今后一定好好干,组长笑了说:我没有办法,不交出你,我就倒霉了。我没有怪他,相反我再干活时,装作很积极,很卖力,就是学会了糊弄。
这一天又是焦大队值班,晚上收工时,焦大队问有谁没有完成任务,我说我还有八个蝴蝶翅膀没有铰完。还有俩个平时偷懒,干活时睡觉的犯人也没有完成任务,焦大队把我们叫到值班时,其他人洗漱,准备睡觉。我们仨站在屋里,焦大队问为何没有完成任务,我没有回答。因为我再有五分钟就可以完成,所以我没有急着说话。那俩个年轻人死猪不怕开水烫,干脆说干不过来。我知道他们俩已经不是一次被叫到警察的值班室,同样的经历让他们百炼成钢。焦大队对我们说:回去后,你们就说我把你们狠狠的收拾一顿,我知道你们也尽力了。回去吧。我哑言失笑,连忙回去洗脸睡觉。犯人们问我情况,我说焦大队太列害了,我再也不敢完不成任务了。
监狱里的电话十分难打,监狱规定早上的六点半到七点,中午的十二点到一点,晚上的六点到七点是犯人打电话的时间。我们监区,也有犯人值班看守电话,但是我们日夜加班,打电话的机会都被占用了,我急于了解岳父的病情,也想在下一个接见日,看到妻子和孩子。有一天,我利用晚饭的间隙,来到电话亭外排队,六点半马上就要出工,我心想,又打不上了。这是我前面有一个姓程的叫我,他对我说你打吧,我不打了,我大喜过望,对他千恩万谢。后来我才知道他根本就不想打电话,一是电话费太贵,二是打电话给家也没有啥事,他排队的主要任务是占个位子送给别人,换个人情。
我给妻子打电话,很快就通了,妻子小心翼翼的问我是谁,监狱的电话在对方没有来电显示,对方也不能打进来。我说我是某某,妻子的情绪马上激动起来,我问他在那,因为我听到她那边有很多人在说话。妻子告诉我是在医院。我忙说,快把电话送给岳父,我要和他说几句话,妻子对我说,爸爸出气的力气都没有了还说什么话。我在电话里听有很多人,妻子告诉我,爸爸要咽气了,大家在守着。我没有在这个时候提出让妻子来看我。暗暗感叹自己命运的悲哀。我出事后原打算,有岳父帮妻子度过难关,可是岳父先走了。岳父事业单位工人,退休才六七年,高级工程师待遇。可惜了。我在监狱,原指望哥哥姐姐们帮我,可是最痛我的二姐家又招变故,外甥此时也进了看守所,出来后把一份很好的工作丢了。二哥家侄女也在这个时候离婚回到娘家。
我又一次利用姓程的排队和妻子通了电话,我对她说,你能来看我吗?她对我说:看你一次就行了。我说,我想你,要和你单独说说话,其实我确实是想向妻子交代一些事情。妻子说,你对不起我,我想和你离婚。我说你要离婚也得来一次,当面把话说清楚。妻子说:我不想去,我说:你来吧,咱俩说说话,来时给我带点水果,我有一年没有吃到水果了。没有想到,妻子一听立刻喊起来,震得我耳朵嗡嗡只响,我没有听清,大概意思是坐牢还有理了。
又一次接见日到来,车间里一阵阵骚动,往家里打过电话的犯人事先就穿好新囚服等待着。我的心七上八下的,因为妻子并没有答应来看我,按她的脾气是不会突然给我一个惊喜的。我失落极了,突然有人喊我:贾某某接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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