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火的夏季,酷热难当,但韦晴昕却顶着烈日来到了城郊的陵园,因为明天她将要远离这个城市,至少要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回来,所以她十分珍惜这次与亲人的最后一面,即使烈日,即使风雨,都不能阻扰她的行动。
走在曲径小路上,远远的看到一个陌生但又似曾相识的身影,身姿挺拔,着一身警察制服,没有戴警帽,韦晴昕带着好奇走过去,从侧面,她一眼便认出了祭奠者。
“郁家恩,”她直呼其名,“你怎么……在这里?”
郁家恩紧盯了女孩儿一会儿,眼中有些陌生,但从那双酷似念宁的眼睛,让他很快也辨认出对方是谁。
“小念馨,是你啊,多年不见,已经长这么大了。”回想起来,他至少四年没有见过她与她的母亲了。
四年前,他被调到西安任职,便与方念馨母女失去了联系,此次被调回,安排在经侦处担任调查组组长,刚刚落脚就去了方家,可是已人去楼空,他想:等上班后再通过户籍科打听她们的新住址,先去看看念宁吧。已经四年了,往事却依稀在历。于是,他到了这里,却没想到发现了墓碑上多了两个人的姓名。
“伯父伯母,是怎么……”他哽咽着问道。
“父亲的病情恶化,已经无能为力了,其实,这是早晚的事。”韦晴昕悠悠的说,“在你走后没多久,母亲的双眼失明了,后来遇到车祸……”她有些说不下去,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道:“我现在,住在姨妈家,姨父姨妈十几年前出国了,也是在你走后刚刚回国,他们收养了我,对了,现在我叫韦晴昕,他们给了我一个新名字,也给了我一个新生活。”
“晴昕,”郁家恩称呼着她的新名,“看来你生活的很好。”
“是的,姨父姨妈带我如亲生,我很感激他们。”
“今天真是巧啊,”郁家恩转移了话题,“我也是刚刚回来,竟然在这遇到你。”他打开随身的皮包,翻找出一张名片,并在名片的背面写了些文字,“这是我的电话和新的住址,还有家庭电话,你的呢?”他问。
韦晴昕找出一张纸写下了自己的联络方式,“不过,我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了。”她说。
“为什么?”郁家恩不解。
“我考上了中国科大。”
“恭喜你,不过你应该只有十六岁吧。”郁家恩更是不解。
“是少年班。”韦晴昕解释说。
“我认为这不足为奇,你从小就特别聪明。”郁家恩称赞道。
“姐姐也很聪明啊,你们都一样优秀。”韦晴昕看了看墓碑上的照片,有点自卑的说,“而且,姐姐是那么漂亮。”
郁家恩深情的望了望照片上的人,痴痴的说:“念宁她很美,美的如仙子一般,或许就是命运之神嫉妒她的美貌,所以才安排了这样的悲剧。”
韦晴昕点点头,说:“有时我觉得姐姐真的很傻,她为什么会为一个负心人而赔上自己的生命,郁家恩,你知道吗?我看过姐姐的日记,在日记里,她写到过你,她知道你是爱她的,可是上天让她爱着彭奕。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不爱你?她太傻了。”
郁家恩一言不发,他对方念宁可谓是一见钟情,当第一眼看到她走在高中校园里的林荫小路上,那美丽的倩影便深深的刻在了脑海中。当他得知念宁与自己在同一年级同一班,并且坐在自己的前排时,竟兴奋的看了她一整堂课,丝毫没有听到老师在讲些什么。
他开始接近她,与她聊天、向她询问功课,但也逐渐的发现,她与旁班的名叫彭奕的一个男孩更为亲密,于是他对念宁更加的细致入微的关照,以期待她的回应,从高中到大学。她追随彭奕报考南京大学,而他追随着她同样报考了南京大学。现在想来,冰雪聪明的她怎会察觉不到自己的心思呢,只是她选择的是那个与她青梅竹马的人。
“郁家恩。”耳边传来了韦晴昕的声音,他从古老的回忆中清醒过来,连忙应是。
“其实,除了彭奕,你是让姐姐最为惦念的一个,她觉得很对不起你,但是她真的无法给你相等的爱,她只能用友谊来报答。”
“我从没有后悔将我这一生的真情付给她,即使她回报给我的仅仅是友情。”郁家恩说,“她活着的时候,只要能看到她开心的笑颜,或忧伤的眼神,我就心满意足了,现在,她不在了,但只要我能够在回忆中想起她的倩影,能够在梦中与她谈上一两句,我就会感到幸福。”
郁家恩的一番话,让韦晴昕甚为感动,自从姐姐的悲剧发生后,她曾否认了人间真情真爱的存在,但现在看着郁家恩一往情深的样子,她开始相信爱情是人世间可以存留得最久的情感之一。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她心中低吟道,以往她不懂这词句的意思,此时此刻她似乎明白了些。
与韦晴昕的巧遇,让郁家恩整夜未眠,他确实很想再见到方家的人,或许这是对方念宁仍存情感的原因吧,是啊,他何尝忘记过她,她的一眸一笑,她的一言一语,每一个细节都深刻在脑中。或者有人会认为他也是个傻瓜,对一个根本不爱自己的女子痴心不泯,岂不是可笑,甚至自己的母亲亦是如此,已经退休在家的她着急的催促他快点找个对象,快点成家,并发动了亲戚朋友,到处搜罗未婚女子,但那些女孩子无论如何也无法取代念宁在他心目中的位置。
其实,他自己也很明白,念宁已经消逝了,不可能追随她的影子过一生,可能时间会冲淡一些东西,包括爱恨情仇,再等等吧,或者再过四五年,他或许会再次接受一段新的感情。
再说了,四五年后,自己只不过才三十二、三岁而已,有什么着急的?可是老妈的操心真有些让人受不了,如何免去三天两头的相亲这件麻烦事?对了,——工作!用工作排挤一切,即可让自己不去想太多的往事,又不会得罪那些三姨六姑而推托掉所有的相亲事,一举两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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