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王三娘是撒了谎,她这个法术不仅不可逆,而且会逐渐丧失神智,和一般树木无异。刚才勉力说话,不过是因为精神记挂自己的儿子,魂魄并未散去。当沈仙流离开自家的院子的时候,她的母亲,已经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白老六当然知道,他不敢说,不敢想,只背上这个孩子,飞快的离开了这个伤心地小县城。
二人子时离开的漳河,白老六叫沈仙流闭上眼睛,只觉得耳边生风,天没亮就到了北邙山下。却没有进洛阳城,直接向上至上清观,天残门门主正在等着白老六。
上清观传说本是老子炼丹所在,后人修观于此,本是没有道家支脉的。后来玉虚宫欲在此处开山立派,却因山脚下皆是历代帝王墓地,接着秦岭一脉的地气,玄门正宗,不雅与之争夺地气。此处后来就做了天残门的中枢,玉虚宫只留了一座吕祖庙方便联络。白老六本是天残门人,天残门人分为日、月、星三等,以日为尊,以星为末,白狐就是星门中人。三等之上又有总坛护法三人,门主、圣师各一人。白老六这一宗族本来是历代护法之一,只因数十年前与魔门一战,白老六父母阵亡,自己是母亲的遗腹子。而且在胎中伤了元气,面前保住性命,修为一途却甚难精进。但是他一门忠烈,本门最重刚烈之辈,他为人又十分义气,所以在门内有些地位,专负责和外地星门中人联络。他的住处就在洛阳城内,花钱捐了个同知,却没有什么委派之事,每日只在衙门应个卯,平时只在城内活动,没有要事不上上清观。因为上清观乃是天残门之总坛乃是极其机密之事,只有几个负责联络的堂主和护法知晓,总坛只负责裁决大事,总理纠纷。凡聚众会议,都寻一处福地洞府。因此天残门在江湖十分神秘。
这次魔教大举滋事,修道三大派,道宗、佛门、天蚕一支,都收到牵连,故而攻受同盟相互支援。这孩子现在首先要让门主知晓,才能妥善安排。
不过到了上清院才知道门主接到玉虚密信已经离开洛阳,交代他沈家老小救出都可以安顿在洛阳宅邸。白老六就径自带着沈仙流回到家中。
白老六至今未娶,也不打算娶亲。只从同宗过继了一个子侄聊充膝下,却如同亲生一般。他在洛阳也算是中等,有几个小厮丫鬟也都是门内子弟。白老六好生安慰看着他睡着,又亲自嘱咐丫鬟丫鬟悉心。看着天已经大亮了,于是自己的儿子叫到书房交代几句。
他的儿子半岁就过继到白老六门中,起个名字叫做白君瑞,今年也有十一岁了,平时有些公子哥的脾气又仗着自己修行颇有些天赋,不免有点狂妄,但是对自己父亲还是十分尊崇,本性也还不坏。父亲早晨就把自己叫来必定要重要的事情交代,毕恭毕敬立在正堂中,大气不出,也不敢抬头。君臣父子,白老六本就一身朝堂做派,有以儒法治家,故而儿子礼数十分周全。
白老六看见儿子精神奕奕,俊俏明朗,也有些欣慰,却一脸肃容道:“君瑞,家里来了一位客人,是我故人之子,和你年级相仿,你要好生照顾,不可怠慢。”
白君瑞忙恭恭敬敬答道:“儿子知道,必定礼数周全,不叫人家笑话。”
“恩,礼数周全是一,还要十分亲近,如同自己手足才好。他的父辈与我亲如兄弟,你也要如此对待他,你比他大一岁,凡是多加谦让,不能让他在咱们家受了委屈。你平日苏有些狂傲,若让我知道让这孩子受了什么委屈,你知道咱们家的规矩!”白老六继续嘱咐。不过他不多这一句还好,多了这一句,白君瑞心里却不大乐意,不知道什么人,怎么早晨的来访了?莫非半夜到了?父亲从哪弄了这么一个小孩?又如此关心,又对自己如此严厉,心中不免有些吃味。脸上又不好带出来,只能躬身道:“儿子必定倾心相待。”
又问了功课、修行等事才命他退下,自己才换了衣服去衙门应卯。
那白君瑞退下来心中颇有些腻歪,举步来了后院,正瞧见三门里一个小厮,便叫住问道:“老爷什么时候回来的?带回来什么人?安顿在哪了?”
那小厮既是天残门人,又是家奴,见白君瑞语气不善,便十分恭敬:“回少爷,老爷是五更到的家,领回来一个小孩,不知道是谁家的,只吩咐好生照顾,安排了迎鹤服侍。安排到后院小书房里歇着了,恐怕这会子还睡着。”
白君瑞听了便回去了,待到中午白老六回来,叫丫鬟请沈仙流起来吃饭,丫鬟去了片刻,忽然慌慌张张的跑到前堂:“老爷!那孩子……不……那公子病了,头烫的厉害!现在怎么叫也不醒!”
白老六听罢霍然起身,脚下生风足不着地一般来到后院,看见沈仙流正昏在床上,一动不动。面色蜡黄,眉间已经微微发黑,嘴角微微张合,却不出声。试了试额头,果然烫的厉害,有试了试鼻息,气息已经十分微弱。连忙把脉,左寸躁乱,右寸寸浮而躁,又关弱而虚,是个肺热脾虚的征兆。沈仙流本来心中压抑,受了那么多惊吓,路上一声不吭,受了风寒却没有发散,热身子直接睡到,这才成了重症。更难办的是,在院中打斗的时候,他受了那少掌门的邪气侵蚀,肌肤之间竟然有一股真气在到处激荡。这病来的又险又急,这孩子根骨虽然不错,但是身子毕竟弱了些,也没修过玄门法术,一下子轰然倒下,白老六竟然束手无策,不知从何下手。忽然将孩子用毯子裹起来,,抱在身上,飞步到了马厩。他胸口真气一较,把孩子吸在胸前,翻身上马。
白老六飞马出了洛阳,直奔上清观。他此时只盼着自己的门主在观内,这孩子体质特殊,那道邪气虽然不强,自己却不敢运功,寻常的药石恐怕难以奏效,只有马上请门主定夺。白老六心急如焚,这是故人之子,自己没有及时赶去援手已经十分内疚,若这个孩子再有什么闪失,自己死都不敢在地府见他们夫妇。上清观此时已经没什么香客,白老六甩鞍离镫直奔后堂,迈步走向后院。刚转过月亮门,却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对面人的似乎捧着什么东西,一撞之下一个踉跄,东西飞了出去,自己胸前抱着沈仙流也跟着晃了一下,险些摔倒。
对面一个踉跄的正是门主的贴身三大护卫之一,自己同宗的叔父,白敬轩。白家因为血脉特殊,一宗几代都是天残门的中流砥柱,曾经一度占据三大护法之二,日月星三堂同掌。这位白敬轩也是族中以下有数的高手,其修为在本门已然拔尖,就算换到修真一脉,也是其中佼佼。以他的修为,白老六进入上清院就该有所感应,不该在此处仓皇相遇,便是没有感应到,凭他的身手一定能及时躲开,怎么会撞一个踉跄?
白老六不及多想,准备向白敬轩致歉,却见白敬轩根本不理睬自己,径自到处寻找刚才掉落的东西。嘴里还念叨着:“该死该死,这回完了……千小心万小心,居然出了这档子事……”
白老六不明所以,自己的叔叔平时沉稳冷静,今天怎么这么失魂落魄?必定是一件不得了的东西,手里抱着沈仙流又不方便施礼连忙走向前去,问道:“轩叔,您这是找什么?”
白敬轩一步一步向草丛里摸索,扒拉开灌木丛,自己把脑袋探过去,嘴里回答道:“祖宗!老六啊老六,你今天可真是要了我的命了!那祖宗你也敢冲撞,要是把她丢了,咱们家可就绝了!快找快找,不要用神识,用了更找不到!”
白老六皱了眉头,祖宗?什么祖宗?若真是自己的祖宗,可是个极大的麻烦事情。白家这一宗其实是圣兽白虎的支脉,若真是圣兽白虎别说白家一宗,天残门都面临颠覆。但是叔父怎么这么在意呢?会是谁呢?而且凭叔父的修为整个邙山有什么风吹草动,兔走鹰飞都难逃他的感应,为什么还要自己摸索呢?
兹事体大,白老六连忙把沈仙流先放在花园游廊的廊凳上,也在各处草丛寻觅。虽然不能动用神识,但是自己感官还是异常灵敏,毕竟是灵兽成人,感官异于常人。他觉得背后多了一样东西,忙回头看,之间裹着沈仙流的毯子不知什么时候被打开了一角,一只一个多月大小的白猫正在往里钻。白老六抬手准备抓起这只白猫,手刚抬起来就被人握住,回首看正是自己的叔父白敬轩。
白敬轩用手比划了一下,叫他安静别动,看着那只白猫一点一点钻进毯子里,卷曲在里面不再动弹,才说话:“奇遇!奇遇!真是命中注定!”又回头看白老六:“小子,这回你可救了白家满门了,这个祖宗居然看的上这孩子!你一点善心,果然天有感应,命数使然。这孩子的病不打紧,门主已经算到你要过来,让我来迎你,不想那祖宗忽然要跟着,这才遇上你。”
白老六听着白敬轩说着驴头不对马嘴的话一头雾水,用袖子给白敬轩掸了掸身上的灰土问道:“轩叔,那到底是……”
那白敬轩根本没有听白老六说什么,缓缓走到沈仙流身前,小心翼翼的把他抱起来,轻声道:“门主在里面等着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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