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阴雨绵绵,校门口的大钟正悠扬地敲响上课的钟声,学生们稀稀落落地疾步迈进校门。我也不例外,就在我要跨入校门口时,背后突然驶来一辆凯迪拉克加长型黑色大轿车与我擦身而过,几乎撞到我,车轮下溅起的水花不偏不倚地淋了我一身。
钟身已停,此时我的怒火一波波涌上心头蓄挚待发,我定在原地不动,对溅及一身的污水不加理论,只眯着一对大眼睛,紧紧揪住肇事的车子,长睫毛被从天而降的雨水打湿了,沾在睫毛上的凝结形成珠状,像泪水。
黑色大轿车堂而皇之地停在华乔学校里,司机动作敏捷的撑起一把墨绿色的大伞,饶到后座打开车门迎接主人下车。
偌大的车门在雨中无声地拉开,下来一个一身休闲的男孩,留着微夫的头发,使人看不清他的五官。
然后两人一左一右地迈进校区的建筑物,司机因矮胖的身材不及男孩来的高挑,撑起伞来显得相当吃力。
我原以为他们会回头来向我道歉,于是等在原地准备好好教训他们一顿,没想到那两人却毫无歉意,甚至压根没把车子险些撞上我及溅我一身水的事放在心上。但我可不是那种静默无语,忍气吞声的弱女子。
“喂!”我在距离他们约二十公尺远处叫住他们。
那男孩停下脚步,他微侧着身子,用眼角的余光看向我。
“少爷,别理她!校长还在等你去办报到手续呢!”老司机催他快走,于是他转回头,垂眼望着地面,地上坑坑洞洞的尽是水洼,他又瞧了一眼车轮,想必方才定是溅了我满身。
老司机正牵着他要走,我已挡住他们的去路,这时同学们都陆续进了教室,校园内只剩下我们三个人僵立在雨中。 我理直气壮地直视对方,又是一个特权下令人讨厌的男子。我忽然觉得死老弟长大后可能也是这副德行,想到此,对眼前的无礼男孩更是憎恨!
“你是哑巴啊?连抱歉都不会说!”我的一口怜牙俐齿还真得感谢得宠得势的二妈所赐。自从我妈被赶出前堂的主人房后,不问家中事务,那个精明能干的二妈,当下扶摇直上青天,没人敢和她做对,除了天生反骨的我。
“不得无礼!”老司机剑拔弩张地怒眼相向。
被称为少爷的他,带着耐人寻味的意兴凝视着我,眼都不眨一下。
“亏你长得人模人样,却跟条狗没分别,狗也会说对不起!”我最爱修理那些年纪轻轻便目中无人,还被服侍得像天皇老子一样的人。
“你也一样!”我又转向那司机,“像条哈巴狗仗势欺人,哼!”
“这这女孩怎么这般粗胆无礼,我去找校长来!”老司机被小他几十岁的女孩骂成是哈巴狗,觉得面子上挂不住,恼羞成怒有些口吃。
他觉得好笑,便只暗笑在心里:这个像刺猬的女孩挺泼辣的。
这时走过来一群撑伞的老师,是华乔学校的教务长,训导长,及两个我从没见过的陌生面孔,看他们的穿着,像是《世界地理杂志》上的蒙藏同胞。
趁他们都还没走近时,我拉下他的领子,使他整个人也跟着微倾向我。
“你欠我三个字,别让我再碰上你,下次可不会有人搭救!”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开了,我只是不想见到讨厌的训导长,随便一件芝麻小事就要记过处分,通知家长。
我不想让我母亲伤心难过,更不想落入二妈的口舌,成天成夜地损我。
“教务长,那女孩是你们学校的吗?太可怕了,我看我们少爷不适合你们学校呀!”老司机开始以退为进的告状了。
“龙依可,你给我站住!”训导长未听司机讲完,权威的声音穿雨而行,及时喝住我。
我转过身,瞪了他们一眼。雨丝像渗透了我的雨衣,顿时觉得一身湿冷,下意识地拉紧雨衣。
“如果想退学的话,明天让你父亲来学校办个手续即可,否则就给我乖巧一点!”
训导长当着众人面前责骂我,完全不顾我的自尊,就像父亲一样。我仰着头瞪视着可憎的训导长,左眼的余光见到那个应该对我说“对不起”的人,他的唇角闪过一丝诡异的笑容,要知道,从一开墅就一直金口未开,也许想省点口水吧!
我早就不想念了,若不是母亲坚持要我学中文,我早就自行退学了。在这个仍死守着旧思想旧传统的华乔学校里,唯一让我留恋的是班上的三个死党——老大,不良和晓晓。我们自称为唐人街华乔里的“四人帮”。在这个以帮派闻名于世的旧金山唐人街里,多一个小小的“四人帮”,就像天地间多了一只小小的蜉蝣,想必对那些原本就存在多时的大虫不会造成任何的威胁,但却带给我一份归属感。
我甚至忖度着如何逃离被称为旧金山之瘤的唐人街。当外面的世界男人都能和男人共结连理时,街内的人们仍讽刺地遵循古老中国里男尊女卑的保守观念,中华文化五千年如一日,着实令人咋舌。我觉得自己就像只井底之蛙,我渴望爬出窄井般的唐人街,去寻找井外自己的天空。但我一直没有付诸行动,因为这里住着我最亲爱的人,她不但终年病痛缠身,甚至早已失去丈夫的宠幸,怎么能再承受失女之痛呢?于是我犹豫了。
我垂了垂了眼皮,略带不屑,再抬头望着天空,雨水不断地打在我脸上。我想,雨水为什么不停呢?到底要下到什么时候啊?
“不想退学的话,放学后留下来打扫校庆舞会的场地,我明天早上会去检查!”
“可以走了吧?”我问训导长,有点不服气。他是典型的以官压民,从不问明是非曲直,青红皂白,就乱加判决,这样的师长很难博得我的尊敬。
我的眼睛瞟向旁边的国文铜像,心想:国文啊!请原谅这个误人子弟的王八蛋吧!这样想着可以使我心里平衡一些。 “去,快进教室上课!”训导长的口气像在驱赶一条狗似的。
本来打算若他出言刁难的话,就二话不说,掉头就走,大不了跷课记录本上又多一笔罢了,反正我那个英明,伟大的父亲,对学校捐钱像捐水一样,他也真不敢让我退学。
其实我爸捐钱,可不是让我方便跷课,而是为了他那个只吃喝玩乐,功课七窍只通了六窍的心肝宝贝龙彬。而我呢,算是捡了便宜,沾了那小子的光罢了。
既然训导长已经给台阶下了,我也不想一大早就面对着他那又臭又长的老脸,坏人兴致,我什么也没说,回头就走,但没忘了再给肇事车主一记警告的眼神。
背后响起老司机以一种纳闷的语气问训导长我是哪一家的女孩子,怎么如此没教养之类的批评,听到训导长提到我父亲的名字,我狠狠地加快脚步离去,不想听到外人对父亲的任何评语,不管是褒是贬,我都不屑。
“老张,这位想必就是范佟同学吧?”教务长有礼地问司机。
老司机点头称是。
那位被称为范佟的男子对着那几个穿着蒙藏服饰者说了些旁人听不懂的话,只见那几位人士频频点头。
教务长可急了,他虽然精通中国各地的方言,但就是没学会边疆地区少数民族的语言。不过,他焦急的还不只是听不懂范佟说的话,他更担心好不容易争取到的少数民族学生,万一被吓倒不想念本校,那海外的蒙藏侨胞委员会针对范佟拨下来的大笔教育经费不就泡汤了?滋事体大,他怎么能不着急呢?训导长跟教务长一样面无血色,两人的心境该是大同小异。两人戒慎地看看老张,老张两手一摊,表示无能为力,因为他也听不懂。于是再向蒙藏侨胞委员会派来的人士求救,只见那两人笑开了嘴。
“范佟说他决定念你们这所学校。”其中一位较年长的笑着翻译。
训导长及教务长一听此话,整颗心才放下来,那两张僵笑的老脸稍稍松弛。
“欢迎,欢迎,这是本校的荣幸!”教务长阿谀奉承地说道。
“不过,范佟有一个条件!”
这回,训导长发言了:“不知范佟同学有什么意见?”
另一位拍了范佟的肩一下继续说道:“这个条件你必须答应,否则”
训导长听出他的话中有话,为了那一笔教育经费,他只有点头的份了,于是他说出了范佟的条件。
上早读课了,全班都叽里呱啦的,当然不是在读书,而是在讲话。
好不容易等到下课,终于可以让耳朵清净清净了。晓晓真不够朋友,亏她还是我的同桌兼死党,哼!不帮就不帮,有什么大不了的,缺她一个又不会死。不行!我总不能让老大,不良阂一起活受罪吧?还是老大和不良头义气,一说就答应。
教室里————
“晓晓,你就帮帮我吧!”我再次向她哀求,我就不信她的心是铁做的。
“不行,不行,会累死我的!”她硬是坚决地回绝。
“好啊你,晓晓!真不够朋友,你忘了我们四人帮建立时说过什么: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原来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话就像放屁一样。怪不得你会叫晓晓,那么小气,连那么点小忙都不帮!既然这样的话,挪窝呀和你绝交,从此四人帮改为三人帮!”看来我只有拿出杀手锏了,我就不信她就真的吃了秤砣铁了心?说完我扭过头装做生气的样子。
“好啦!好啦!我帮!我帮!我帮还不行吗?”她陪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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