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二日,天上下起了蒙蒙细雨,让人仿佛置身仙境般清凉。
“阿嚏!”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大煞风景。
“屈承,再给我抱床棉絮……阿嚏!”柳三白揉了揉鼻子,手里抱了个紫金无耳暖炉,颇为不满的看着阴沉的天。
“……”一旁汇报情况的青奴看着她家公子不停的打喷嚏,一时无语。
她家公子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真怀疑他是怎么忍受过来的,更怀疑他小小年纪怎么跟个老头子似的,总是生病。
屈承抱了一床棉絮把柳三白盖好,便和小楼一起弄药浴用的东西去了。
“你刚才说神仙公子来了?”柳三白就着面前的热水把脸和手洗了,转身问在吃西瓜的青奴。
“没错,是皇上请来的。”青奴抬起头来,脸上还有几粒西瓜籽,远远看去,跟个麻子似的。
柳三白嘴角挑起一抹笑,使他的脸上多了一些血色。
“大哥,终于要有些动作了,只是神仙公子,却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啊。”柳三白的神情有些让人难以揣摩。看着院里绿油油的风景。
青冥与风神、梦瑶、云城不同,采取的制度的是家族制,由青冥国三大家族柳家、杨家、布家分治天下,皇帝坐镇中央,掌控大部分兵权,至于皇帝,则是民选出来的,两年前,柳放歌与布施选票相同,布施不知为何退出,从此柳放歌登帝位,国中自有人不服气,尤其是与布施交好的杨家,手在暗地里一伸再伸。为此,柳家早已不满。
“公子,有句话,青奴不知道当说不当说。”青奴搽了嘴角的西瓜籽,将西瓜皮丢进垃圾桶。
“说吧。”柳三白拉了拉眼皮,伸出手与外界空气亲蜜接触,随即打了个冷战,缩了回去。
“公子应当小心二小姐。”青奴说着,手指摸向一旁的瓜子。
“她最近有些怪怪的,再加之她做的事,好像……对老爷和公子你不利。”青奴小心翼翼的看着柳三白,生怕他发现什么。
“青奴。”柳三白轻轻一笑,却未及眼底。
“嗯?”
“你的瓜子等下个月再吃吧!”
“……”能不能不要这样?青奴欲哭无泪。
柳尘霜一身白色云纹长袍,手执一纸油伞,身后跟了一个小厮,手里捧着礼物,在这雨中往养心院而来。
老远的,九见一股浓郁的药味。屈承接过礼物,小楼已倒了杯热茶給柳尘霜。
柳尘霜看着重重帘幕后,白气弥漫,小小的脑袋冒出水面,隔着帘帐跟柳尘霜说话。
“二哥,大雨天的还来我这。”
“来看看你,你姐她……”柳尘霜似是在走神。手里抓着白骨黑面扇,盯着桌上的茶杯。
“我知道,你不用担心,我答应过母亲,不会动她。”柳三白咳嗽几声,方才慢慢的说道。
“……”柳尘霜的手颤了颤,嘴角挑起一抹无奈的笑。
“你想太多了,我只是觉得她做的太过分了,你……不要放在心上。”
“怎么会呢……”怎么会不放在心上呢,身上所中的大部分毒,都是拜她所赐,到现在,还有好几种余毒未清,可是,答应别人的事,就要做到,毕竟,是母亲的出现,才造成她母亲的自杀,一切,都怪不得她……
“你能这样想就好。”柳尘霜松了口气,开始将昨天晚上看见的那一幕徐徐讲出。
说着,脸上一阵驼红,虽然柳三白隔了帘子看不见,但是,好像侍候在一边的三人脸上都一阵怪异哎?
“屈承,你那什么表情,很怀疑本少爷对美人的感情吗?”柳尘霜看向一旁三位婢女,摇着扇子,打算谁要是点头就一扇子打去。
“不,不敢。”屈承赶忙摇了摇头,顺便把头低的更低了。
柳三白嘴角扯了扯,看着浑浊的药水里,那双泡的有些发肿的手,然后,默然潜到水底,任由苦涩的味道充肆着他的大脑。
“话说,那位美人的长相一定十分惊人。”跟屈承等人闹腾了会儿,柳尘霜又忍不住摇起扇子,想着美人的模样,拥有那样完美动人的脚的人,应该有怎样的容貌?
首先应该有明眸方能善睐,黛眉郁而清朗,鼻高而俊挺,朱唇不点自丹,黑发如瀑,肤若凝脂,其形也,应翩若惊鸿,宛若游龙,行行复行行,若朝霞之托日,升其气蒸云蔚,耀秋菊春松……
也不知过了多久,柳尘霜摇了摇头,他想的越来越不是人了……
“二公子,你不会……真的喜欢那个'美人'吧?”小楼颤抖着身躯,一直犹豫,她到底要不要说出“真相”。
“小楼,你不会被屈承传染了吧?”柳尘霜一张脸写满委屈,"连你也不信……"
正说着,柳三白已披了一件天蓝色的绣百花长袍,手里捧着暖炉,从帘帐中走出,头发还湿漉漉的披在背后,见状的三个婢子忙取了干帕子搽拭。
"二哥,你真的喜欢那美人?"柳三白脸色有些古怪的看了眼柳尘霜,无意识的搽了搽脸上并不存在的汗。
"你也不信吗?"柳尘霜似是有些生气了,手里的扇子收拢,脸上有些失落,然后,大声的说了句——
"此生我非卿不娶——"
柳三白一个错鄂,手里的茶杯摔到地上,将白色的地毯渲染出淡淡的茶花印记。
“二哥,有你这句话白就放心了……”柳三白松了口气,要知道,他前面已经说过第一百三十七次了,结果就是,他把那些姑娘骗到手,又在长叹世间能让他痴心不移的人,真是找不到了……所以这次柳三白很放心他去追这位颇为倒霉的美人。
却不知,这回,某人真是动情了,而这一日的玩笑,让某人未来,心都没了……
“明日家族礼会,你会去吗?”柳尘霜正了正神色,有些期盼的看着柳三白。
屈承此时已带着小楼和青奴先下去了,重重帷幕中,清冷的夜明珠的光辉洒在柳三白没有血色的脸上,时间,仿佛就在这里停留了很久很久。
柳三白沉吟了会儿,小小的身子站了起来,手扶着椅背,影子在帷幕之间,摇摇欲坠。
“去,为何不去!”
“白,好!”柳尘霜伸手轻轻的拍了拍柳三白的肩膀。
柳尘霜走后,又反反复复的来了几拨探望的人,柳三白疲于应对,便让屈承去,自己坐在后院,抱着暖炉,坐在窗前,看着渐渐放晴的天,暖暖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那一瞬间,他竟觉得冷。
“屈承……”才说出口,便想起屈承在前院。
“青奴……”柳三白皱了皱眉,嘴巴轻轻撅起,似是在生自己的气一样,将桌上的茶水打翻在地,他怎么忘了,青奴去探听消息去了!
茶水在地上冒出滋滋的声音,一阵轻烟飘起,焦煳味与空气中的药味混合起来,异常难闻。
柳三白捂着鼻子往屋外跑,对着池子吐了起来。
许久,才虚脱的坐在白玉栏旁,背靠血红色圆柱,脸色惨白的笑了一声,手指无意识的抠进柱中,直到血肉模糊,方才大声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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