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惊云徒自醒来,见身处暖阁,四壁静影沉落,却也不俗:
奇书异画窗前摆,曲径通幽暗香深。
此时,心中已有九分端倪。
助理阿福见了大喜道:这个小孩醒了,快去禀过经理!
职员玉凤忙去禀过。
霍步天疾步前来,见了步惊云,忙替其把脉断伤,须臾,大奇道:只不过刚一剂天苏玉合散下去,伤势就恢复了三、四成,好!
步惊云轻轻把手一移,径直朝外走去。
你伤势刚好,不宜走动!待到恢复到七八成时,我再让助理阿福带你在霍家圣地玩赏。霍步天喝止道。
步惊云恍若不闻,继续向前走去。
助理阿福道:你不熟悉这霍氏公司,我带你去吧。
不必!我是要离开!步惊云冷冷回绝道。
霍步天暗自惊诧:你的伤还没好利索,能去哪里?
你说的话似乎也合理,我是不能就这样走了。天苏玉合散是天下奇药。步惊云说着,从衣袋之中掏出五万块支票,拍在桌上道:这应该够了!
霍步天又是一惊。一是惊他小小年吉何身上带有面值如此之大的支票,二是惊他作风谈吐完全不似一个七八岁的少年。
这步渊亭铸剑成狂,故此对步惊云无暇照料,常常放下一月或数月的支票,就不见踪影。
步惊云起初不会使用,但见使得人多了,便也学会。如何去银行,如何兑现钱,倒也一清二楚。
这支票是他父亲准备打造赤精火石时所留,仅供他四个月之用,虽是区区之数,却也是倾其所有。
至于他少年早成,亦是被迫保护自己的需要,他自幼跟随父亲,眼见亲人之间尚且互相仇杀,宁不心寒?!
心寒则多计,多计则谋盛,谋盛则寡语。
施恩不图报,我怎会要你的钱?再者说,你把钱都给了我,你自己用什么?霍步天关切地问道。
这点不劳费心!步惊云道。
霍步天笑道:讲讲也无妨。
生存的方式有很多种,没了钱,可以自己去赚、去拿,甚至去抢。步惊云道。
霍步天见他说的三种方式之中唯独没有偷和要,便知其是个冷傲之人,虽也不正,却胜过万千鸡鸣狗盗之辈。
当下便有三分欣赏。
留下来吧!孩子!你的伤很重,不利于你在外劳作。等三月之期一过,我决不留你,可这眼下你如果要走,呵呵呵,我霍某人向来好事做到底,我可不想被我救过的人最后因伤情恶化而死而且传出去也不好听!。霍步天讲到此处,呷一口茶水,继续道:你要是非要走嘛恐怕我这双拳头不会答应吧。
霍步天见其强行要走,生怕其伤情恶化,故此以武力相胁。
步惊云略一思忖,淡然一笑道:你在求我,我能不答应吗?于是又躺在了床上。
助理阿福道:怪人真是个怪人!
霍步天敲了敲茶盖,细细的又送呷一口茶,匝了匝舌头。
良久方道:怪?!不!这才刚品出一点味道来。是杯苦丁茶呀,苦中带涩!可我就是喜欢这苦涩之后的醇香!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清山生幽,流水竞秀,鸟啼婉转,花落树香)
又逢一场大雨,雨后别样清新,好山:
雨过天连青壁润,风来松卷翠屏张。
佳木堆螺排黛色,悬崖峭嶂峻平岗。
野庄茅村,陋舍之内,断帅冷笑阵阵。
须臾,叱道:看来,聂兄是不打算与再下一战了?没想到堂堂北饮狂刀,竟如此懦弱怯战!
我已心如止水,再无争名夺利之心。聂人王道。
我只求在武功上与你一较长短,非求天下第一之名!断帅道。
我相信你不会逼我!因为堂堂南麟剑楚绝对不会对一个已经没有战意的人苦苦相逼。聂人王此言一出,断帅登时语噎。
对于一个武林侠客来讲,确实没有什么比失去战意更可怕。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战意是自强的源泉,是进步的动力,更是精进不休、出类拔萃的必备条件。
断帅沉默良久,问道:为什么?
聂人王知其指意,回首看了看严盈与聂风,对断帅道:你应该明白了!
断帅大笑数声,离座而去,临走时献上一语:一个人可以因为情退隐江湖,也可以为了情而再战江湖!你——聂人王!注定不会在这荒村孤老!
言毕,绝尘而去。
望着断帅远去的背影,严盈失望无奈的摇了摇头,叹息怅恨数声。
夜已渐深,四邻皆锁门闭户。
严盈冷眼一瞥熟睡的丈夫与儿子,试探的叫了数声,见无反应,方才溜出房门。
聂风此时却已半醒,见为娘如此一反常态,竟深夜外出,又是担心又是奇怪,也蹑手蹑脚的跟了出去。
门外漆黑一片,四下静谧,只隐约看到娘亲的身形。
突然远处闪过一个虎背熊腰、威风凛凛的身影。
接着,传来一阵令聂风终身难以忘怀的沙哑、坚沉、雷响般的声音:严盈,跟我走吧!
我还要再想一想!一个轻灵柔蜜的声音回应道。
他对南麟剑楚的怯战,你都看到了!像他这种男人,根本不堪大用!你留之待何?
我也知道,他的懦弱、平庸、不争,已令我烦透了!
那你还又何犹豫?我舍不下风儿!那是我的儿子!
你可以带他一起走!
不那人王将一无所有!
你还是舍不下聂人王!!
毕竟是多年夫妻!你要再给我一些时间我需要多一些时间!
我已经给了你整整四年!四年呐!
再给我一个月,一个月就足够了!你贵为天下之尊,不宜在此过久,请回吧。
好吧!就一个月,一个月之后我来接你!
言毕,男子幻闪而逝,电光毫发,雷速风行。
聂风见此大骇,见娘亲回首反顾,忙即跑进屋内,佯装睡下。
严盈轻灵而至,抚着聂风的额头轻轻叹道:哎!要是十年前,为娘要走就走,绝不如此委决不下!你让为娘失去了当年的魄力!风儿啊风儿,娘就只有这一个月陪你了!为娘舍不得你!
言毕,有泪珠淌下,径直落在聂风额头之上。
聂风此时便即欲抓住娘亲问个明白,又恐跟踪娘亲之事败露,只得强行放下惊讶与疑惑先行睡下。
待找到合适时机,再行盘问。
刀,一把灵锋古朴的雪刃,隐隐闪着寒光,仿佛隐含着一位衰变灵兽的沉吟。
灵兽与刀身本为一体,却已因为多年没有鲜血的灌洗而变得颓老。
它渴望嗜血,渴望杀戮!
它本不该如此,一柄盖世神锋绝不该有如此凄凉的际遇。
何况以它主人的功力,完全可以让自己喋血江湖、呼风唤雨的。
而今,它已然沦落为一把供人玩赏、参观的器物。
它暗自惊异主人当年的血性与刚猛究竟为何消失无踪,触摸它的手,也不再像当年那样充满激情。
只有主人的女人一日三遍不厌其烦的擦拭着它的身躯,而她的手,柔腻细滑的让它恶心,她的媚气,更令它倍感厌烦。
它想,也许就是这柔腻的双手、迷人的媚气,才令主人意志消沉的。
就在数日前,它曾狂喜、激动、彻夜放光!
只因它将与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倾世绝剑再次见面、畅谈、交锋
那一面虽已是在五十年前,但对方那血红、锋利、颀伟的身躯仍令自己记忆犹新。
可令它失望的是,主人拒绝了!
干干脆脆、毫无兴趣的拒绝了!
自己再无缘与那夙求已久、唯一可以与自己争锋的奇剑见面了。
它已生无所恋,本欲就此沉化焚空,可就在七天前,主人的儿子给了它重新振奋的希望
小主人在一次不经意间将自己从刀架前摔到地上,让自己本就恼怒的心情愈加无法平静。
于是索性瘫在地上。
小主人并没有呼喝主人来为他拾起,而自己用力的搬移,主人要帮他,他却说自己闯的祸自己负责。
可以自己那沉重的身躯,壮汉尚且无能为力,何况是一个小孩
一次又一次,它竟没见过小主人要放弃,反而愈挫愈勇,从第一次的只搬起一寸到第二日的搬起两寸
就这样,自己为他执着的付出感动了,暗自跟着小主人一起使劲,可小主人毕竟年仅六岁,心有余而力不足,直至把双手虎口磨得出血,也未见起色。
小主人不愧是小主人,竟找来两根绳子,一端绑住它细长的腰身,另一端滑过一把四尺高的椅子,系在自己的手上。
小主人真聪明,他是在借力呀!
这样的话自身的重量就减少了一半。
于是自己暗自为其加油鼓劲。
唯是,以自己一半的重量,也足有四十余斤,亦非六岁孩童所能及。
小主人终于愤怒了、发狠了
让自己油然而生产生一股恐惧到了第七日,终于随着小主人一声暴喝,自己稳稳落在了刀架上。
小主人高兴得欢呼雀跃,主人却不以为意,认为他不值得这么高兴!
不过拾起一把刀而已!
而自己却同小主人一起兴奋着,因为自己从小主人的眼神中,看到了对成功的坚定追求、愈挫愈勇的斗志与及同龄人没有的智慧。
只此三条,便足够让自己与小主人一同欢庆,那喜悦的神态,仿佛在说:小主人,我将来名霸江湖,就全指着你了!
…
小聂风在农田之上欢快的跑着,如同一只东窜西跳的兔子,一会儿帮西家阿姨打打水,一边帮林家大爷捶捶背,还时不时地为父亲擦擦汗。
小聂啊,你家的儿子真可爱、真懂事!李嫂赞道。
说着,拿出橡皮糖让聂风吃。
聂风接过橡皮糖,朝自己父亲走去,掰开一半儿道:来,我们两个一起吃!说罢,朝聂人王的嘴巴递去。
聂人王叫道:乖!说着嘴巴向前一咬,却咬了个空。
聂风径自将两半一并放在嘴里,一边嚼一边道:逗你的!哼!大傻瓜!
呵呵呵臭小鬼!敢开老子的玩笑!聂人王笑声中充满爱怜,仿佛有了聂风、有了严盈,一切便已足够
可天未必遂人愿,一个一心追求强势男人庇护的女人,是不会自甘平庸的。
温暖的家庭,浓重的亲情,亦只能制肘其一时,绝不可能牵绊其一生!!
话分两头,自步惊云入了霍氏公司后,恰逢五年一度的英杰会客宴,天下会派人送来请帖,强邀霍步天出席。
霍步天婉拒道:愚鄙之人,至轻至贱,不劳相请。
天下会总管文丑丑明令霍经理必须出席!霍经理,赏个脸吧!信使面带不悦道。
霍步天道:以老夫残年余力,曾不能达武林十大首席,何以相邀?
信使道:别这么说,你霍经理也算名扬海外了,连封进劝表都懒得上,何必过谦呢!
霍步天笑道:如果连这么点小事也要在意,胸怀如此狭隘,又凭什么成皇成帝!遂入门不顾。
家人以为祸端,令霍步天赔礼。
其不以为意。
使者大怒,归天下会,果言霍步天之无礼。
雄霸强为喜笑容人之态,心甚忌之。
喂,你过来给我当马骑!快一点!霍步天的二儿子霍桐觉蛮横的指着步惊云道。
步惊云并不予以应答,径直向院中走去。
霍桐觉指着身边的两名打手道:把他给我抓回来!
两名打手快步走上前去,拦在步惊云的前边道:我们少爷在喊你!听见没?!
步惊云不以为意,依旧踏着原来的步子,从两人身畔间撞了过去。
那打手骂道:小兔崽子!你耳朵聋啊!
言毕,用手扯住步惊云的肩膀,用力回拉,却是拉之不动。
于是两人一齐走上前去,方将其拉回半步。
霍桐觉把一块银子扔在地上,戏谑道:让我当马骑,这就是你的了!
松手!步惊云对身后两名汉子说道。
两名汉子不以为意,反而抓得更紧。
步惊云见预警无效,灵巧的将肩向后一挪,二人的手臂便空了出来。
步惊云双手电闪而至,用力一锁,二人竟动弹不得,之后用力一折。
但闻得一声惨叫,二人的手腕被生生扭折脱臼。
霍桐觉见此,大为惊怒,上前欲与其厮打,伸腿就是一脚。
步惊云身形急转,绕过此脚,灵闪至数丈之外,并不打算伤人。
霍桐觉见一脚未中,心下更怒,朝步惊云的背门攻去。
步惊云回身出拳,虚晃一下,瞬间却变拳为掌。
霍桐觉未料有此,猝不及防,被生生扇了一个嘴巴,嘴角留下血丝。
狗奴才,我跟你拼了!!霍桐觉自觉受辱,像疯狗一样的扑了上来。
却被赶来的霍步天喝住。
爸爸,他欺辱孩儿!霍桐觉哭丧着脸道。
霍步天大奇,忙询问助理阿福。
阿福据实禀报。
霍步天听罢大怒:是你无礼!怎能叫人给你当马骑!
当下撇下哭闹的儿子,一手拉住步惊云道:跟我过来!
二人走至一片树荫之下,霍步天先开了口:桐觉欺你是他不对,可你也不该折断他两个仆人的手啊!这也太残忍了!
是他们逼我的!步惊云毫不在意道。
好了,我知道了!以后我会给手下打过招呼,告诉他们你是我的客人。霍步天和蔼道。
今天是你生日?!张灯结彩的!步惊云问道。
敝人五十寿辰!霍步天笑道。
有份礼物送给你!步惊云道。
什么?太好了!在哪里?霍步天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步惊云冷冷答道:就是我刚才打你儿子那一巴掌!
霍步天又是一惊,问道:愿闻其详!
后世子弟不知父辈辛苦,常常二世而亡。多因纨绔不堪,贪求逸乐。今日我以此相激,是想他让他明白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令其精进不休,终济大业!步惊云道。
霍步天听罢赞不绝口,愈加露出欣赏之色,因为他知道,步惊云,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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