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狗此前并未走过这条路,
这条一直通往刘义居室的路。
他只是模糊地听下人讨论过,好在这条路确实明显的很。
他屏息闭气,寒鸦的啼叫在远处的嘈杂下有些突兀。
这么重要的要道不可能只有一个崆峒人,而且还是个外人。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那个嚣张的疯子将所有人吸引走了。
思及此处他不禁咋舌,他虽猜到了那人的厉害但也没想到会厉害到这种程度。
不过……他会死的吧。
哪怕同时要赔上数人的性命,刘府也不会松手的。
在这个多事之秋假如再传出“一个武人在刘府出入自如”的消息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时眼前突地多出一片鹅卵石路,路边草木葱荣几块假山亦是难得的奇石,可见主人的眼光不凡。
“呵,又来一个,今晚倒是聒噪。”
王二狗应声抬头,石路的尽头一枯槁老人弓腰盘坐在地板上。
老人白发垂髫身材瘦弱眼神却炯炯有神没有半点外界所言的病危迹象。
等王二狗回过神才发现老人下巴微抬似是在指向一个方向。
角落的木柜上一道微不可见的斜痕。
奇妙的诱惑。
“摸摸吧。”老人轻笑。
那话仿佛带有魔力,王二狗还来不及回话不自觉地向那处靠近伸手。
与看似极浅的表面不同,里面……貌似大有玄机
王二狗小心地打开柜门。
一点小孔。
这是真气刺透的!
疾电般的激灵,熟悉的恐惧味道。
是那个女人!
不,不可能。
她没必要特意再回来一次。
“那小子,运气比我年轻时也毫不多让啊,嘿嘿。”老人正笑着,忽而重咳起来。
“前辈?”王二狗迟疑片刻还是用了这个称呼。
“你也不用叫我前辈,就算我时日无多也不会留好处给你的。”
王二狗苦笑,“那,如何称呼?”
“刘义。你能到这里多亏了那人为你开道。深更半夜扰人清梦。吃不消啊。”
刘义虽这么说,但那对眼中却是掩不住的兴奋。
一个问题衍生而出。
“仇榭在说谎?”
老人目光低垂,嘴角略微上扬:“本来还有一年挣扎。那小子激我一激,现在恐怕就只剩十来日光景啦。”
“不过无碍。反正都是将死之人,十日与百日又有甚么区别!”说完老人便大笑起来,“死前还能见识到两个混账小子倒也不赖。”
“怎么,你也是来问我的?”
“问你……?”
刘义嘴角笑意久久不散。
“何谓,”
“天下无双。”
……
“呵,年轻人真是……”
“老头,我就不废话了。”
男人随意盘膝于刘义身前,上身却直直挺立,有如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剑。
“天下无双,”
屋外寒鸦啼叫。
“是什么?”
老人瞥了他一眼似是忌惮什么移开了目光。
男人长相并不算差,只是那对眼太过于犀利。让人……无法对视。
“天下无双?”刘义混浊的眼好像失去了焦点,浑浊的气息吐出又吸入,半响后才似低喃言道,“世上不存在所谓‘天下无双’,要是非要讲的话。”
“普天之下无一物不是独特的。”
男人嘿然一笑并不把老人说的话放在心上,“天下人认为你是天下第一几十年,然后近几年是武当那家伙。你怎么想?”
“天下无双……”
“并不存在。”
没有任何的征兆。
冰冷如雪的铁的反光。
这曾经无限熟悉的东西在老人的瞳中模糊不清。
“如果我没有止住你已经死了。”
“是啊。会死吧。”老人的话语中毫无波澜。
“从活一年到活一月再到活一刻钟,又有什么区别呢?”
男人与刀仿若就地结为石像凝固不动,唯有刘义头颅顺着沉缓的呼吸上下颤动。
刃光划过半空。
男人沉默起身向庭院走去。
须臾间,身影消失。
“真是自私的家伙啊。”
“为此而生,也为此而死……”
“真令人羡慕。”
……
“其实我并不知道。”老人捋过长须似是颇为头疼嘴角却止不住地笑起来,“我二十成名,三年游遍大炎各派,未尝一败。本以为天下无双之名无人可撼。结果听了异人之话方知,在他们眼中不过是大炎国太弱,居然被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挑尽了。我心中忿忿,又花了七八年的功夫游历各国。有的高手不堪其名有的名副其实。可这又能如何?”
“所谓天下无双不过海市蜃楼。什么都不是。强如老夫又能如何?到头来还不是要死在这小小的方寸之地。”
“况且武当的那小子早在十年前就超过我了。要问也不该问我这个老眼昏花的老朽。”
刘义自始至终都十分轻松,没有遗憾也没有不甘。
“你需要我做什么?”王二狗很上道,假如刘义无事托付定不可能如此“话唠”。
“帮我一个小忙。当然我也会帮你。”
“帮我?”
“这是交易。”老人的掌心伏上王二狗的小腹。
丹田?!
“虽说解铃还须系铃人,但对你这种乱来的家伙也无所谓了吧。”
微微的火热,在肌肉经脉间流动。
老人垂下头颅十分疲惫的样子。
“这是古老的妖术。在那个诸神的时代,凡人要想与之抗衡就只能把灵魂出卖给恶魔。”
“你虽然已经开始了,但明显不太公平,我就帮你讨了点价回来。”
“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站在我这边。”
王二狗一愣。
“前辈门客上千,江湖一呼百应还差我一人吗?”
老人没有继续再说,双目困倦很快合上。
“人呢?!”“万万不可让其靠近家主!”
远处隐约传来家丁门客的呼号声。
没时间了。
王二狗起身最后瞥了老人一眼。
佝偻的背影丝毫看不出年轻时的意气风发。
“天下无双……只是幻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