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弱,我不告诉你仇人是谁,是因为你还没有能力报仇。所以,你要自己去找,如果连找到仇人的能力都没有,怎么报仇?”
小丁看儿子的这个问题问得太多了,终于告诉了他自己的想法。
“好,我要自己去找。找到后我要杀了他为狄家所有人报仇。”
文弱听了娘的话,想习武,然后帮狄家报灭门之仇。他在茅屋下不停地挥舞着拳头,只感觉到风,汗流浃背,但这样练能有什么用呢?
“小施主在练拳吗?”
这时,突然走进一个和尚,在这世道,穷和尚到处可见,殊不知他们那寺院富丽堂皇,靠的都是百姓的灯油钱。可这和尚衣着整洁,不像落魄乞讨之人,而这个家,除了一台纺织机,几乎什么都没有。
“和尚,你是来化缘的吗?”
文弱看了他一眼,想把他赶出去。
“贫僧随风而来,缘到此而止。”
文弱听不懂,只见和尚抬头看茅屋,似在深思,又伸手抚摩文弱的头。
“我教你武功,你跟我走,如何?”
枯燥的心在那句话之后找到了新生,文弱欣喜若狂。只是,和尚的到来令人琢磨不透,谁知道他是不是一个骗子。
“老和尚,你的武功高吗?”
“武功无高低,在于习武之人。贫僧见你骨骼精奇,是习武之才,顿生爱意。”
老和尚拂袖一挥,一阵大风吹过文弱的脸,娘的织布也随之而飘。
“小孩,这一招叫掌风,十天你便可学会。”
“真的吗?娘,和尚肯教我武功了。”
文弱过去所怀有的只是对纵横天下和复仇的幻想,而今,他找到了希望,单纯而幼稚地以为,自己就快成为娘所说的英雄。
“你随他去吧。”
娘继续织自己的布,转得很快。文弱走近她,她从顺手撕下一块布,塞进文弱衣袖。
那和尚自那一天起成了文弱的师傅。他气宇不凡,步伐很快,却听不到声音。来到一座庙前,文弱抬头看,那座庙好大,尽管残破不堪,看上去犹如古稀老人一样弱不禁风。
“这座庙后是一大片树林,叫不归林。庙里的和尚从来不敢踏进树林,走进去之后很容易迷路。山外曾经有一个信徒误闯不归林,之后再也没有出来过。文弱,你要小心。”
不归,正如它的名字一样,一去不归。文弱并不害怕,自己在家乡那样深黑的夜,也一样走过。
只是,和尚教了文弱掌风之后就什么也不教,让他每天提水奔走于山间,不断奔跑,为庙里送水。一到夜里,他便坐在师傅身边,听他讲天下武林的故事。师傅说,武功再强,也难逃一死,人生在世,应该尽得人心,唯得人心者方能有所作为。文弱喜欢听师傅的故事,直到师傅不再讲了才肯回去睡觉。但山上的生活过于枯燥,又学不到武功,直到有一天,他真的厌倦了,他是为习武而来,而不是为了帮师傅挑水打柴。
“师傅,我厌倦了,这些年来,我根本就什么也没学到。您告诉我北齐世家的故事,告诉我天下武林的故事,可却从不教我武功,以后我能到武林中去吗?”
“是吗?我忘记了。你跳一下,我看看。”
师傅灭道禅师微微一笑。文弱用力一跃,飞上半空。
“师傅,怎么会这样,我会飞。”
文弱欣喜若狂。在半空大喊,却摔了下来。
“文弱,你每日在山间奔跑,为的是打好根基,我让你每日睡前所念的佛经,就是佛家的内功心法。学武之人,最忌操之过急。根基稳固,学什么都事半功倍。刚才你过于欣喜,乱了气息,所以才会摔下来。”
文弱很意外,此时才知道,自己过去的努力就是在练功。他跑回寺院。庙里的和尚很少,偌大的寺院,只有五个和尚,他们懒得打扫,信徒也格外地少,因而,佛像、案台上都积着后后的尘埃。凭借着上山前的记忆,文弱知道寺庙不应该是这样。师傅说红尘万丈,扫之不尽,佛家有言,以眼不见为净又何必再扫。佛理荒谬,脏乱之物摆在眼前,如何心静?文弱拿起抹布,拭去佛像上的灰尘。
“文弱,你下来。”
灭道禅师突然出现在文弱身后。文弱听到他的声音后从佛像上一跳而下。
“今天起我要教你刀法。名叫御敌十三式。只有十三式,刀刀各异,却一脉相承。只要你能融会贯通,当今武林,能伤到你的人不出三十人。”
“师傅,融会贯通需要多久?”
“每练一分,精进一分,三年可初成。”
唯武功高强者方能纵横于乱世,文弱深信,也渴望成为那纵横天下的人。灭道禅师还不曾表露过自己的刀法,十三式,初成就需三年。文弱还想练更多的武功。
“师傅,可以”
文弱的话还没说完。
“灭道,你出来。凌无我来了,半邪教缘半邪佛而创教,我也是佛门中人。你出家前杀人无数,以为躲在山上就可以避世了吗?”
庙里忽然传出洪亮的声音,雄浑有力,烛台似乎也在抖动。灭道禅师抬头看向门外,又看向文弱。
“文弱,你不要出来。”
说完他朝门外走去,步伐依旧轻盈。
文弱没有听他的话,片刻后,悄悄跟在他后面,来到山的高处。他见山上有一个人站在山峰上,踏空而下。而师傅依旧向前走,就这样,他们站到了一起,相互看着对方。文弱躲在远处的草丛里偷看。
那个自称凌无我的人头带圆帽,身上带着一股诡异的气息,像要把对手吞掉,师傅无声无息,若有若无。百米之外,文弱仍然能感觉到身边的野草在动,每逢高手过招,风云起色之事难免,文弱焦急等待,他害怕师傅受伤,也在期待一场较量。
凌无我向灭道冲去,身后留下一串虚影,接着飞上半空出刀横劈,地上尘土飞扬,文弱看不清楚师傅是否已经受伤,这时,凌无我的刀没有停,朝着尘土飞扬的地方又是数十刀。师傅!文弱害怕了,心跳得很快。他看见凌无我忽然站在一旁,一动不动。停了吗?这时凌无我把刀高高举起。忽然,刀影渐渐变长,还未出刀,他脚下的大地已经迸出碎石。
“玉石俱焚!”
紫色的刀影朝飞扬的尘土砍去,几乎把大地劈开。紫气向两边散开,很快消失。师傅死了,文弱看见地上留下了一道很深的裂缝,那是什么刀法?
“凌无我,贫僧避世于此,不再妄动杀机,你走吧!”
“不可能的,我出了三十一刀,你只用一刀就挡住了。”
凌无我战意全消,疲惫地喘着粗气。
“一刀十三式,就是十三刀。半邪门武功至刚至快,只在杀戮,不惜以本伤人。最后那一刀玉石俱焚,已经消耗了你五成的功力。”
“你杀人无数,凭什么教训我?你用别人的命换来家族的声誉,这比以本伤人还狠!”
“贫僧自感过去杀人太多,才避世于此。刚才我用的刀法,是我出家后参悟佛法所悟出的。过去,我以为天下间一切都可以凭武力获得,我所练的,也是至刚至快。到头来方知错了。”
“错个屁,少在这里讲佛理,老子学艺未精罢了。”
对决过后,文弱隐约感觉到自己呼吸变得急促,可惜了过去的几年,见不到这场面。他对凌无我的那一刀念念不忘,几乎把山劈开。凌无我把头一甩,走了。
“文弱,你看清楚了吗?”
灭道和尚的声音好大,向山的四周散开,文弱还来不及察觉,师傅已经在他面前。武林高手往往在百米之外就能察觉周围事物的动静,是文弱的喘息声被听到了。
“师傅,那人的刀好厉害!”
“他的刀是为杀人而练,锋芒必露,因而旁人记得清楚。我的刀是为保护自己而练,招式只在手间。我的刀法叫御敌十三式。”
“十三式?凭借十三刀就可以横行无忌?”
文弱见那么厉害的刀都伤不到师傅,心想,要是自己练成了,就能横行天下了。
“孺子不可教,我说过练刀是为了保护自己。回去看清楚,明天开始练。”
灭道摇摇头,叹了一口气。他从衣袖里拿出一本刀谱,递给文弱。
自那一天起,文弱开始练那十三式刀法,恍惚发现,自己的手与那刀法格格不入。练刀是为了保护自己?他怀疑师傅所说的话,刀以锋利为主,宝刀追求的就是削铁如泥,不伤人的刀也是刀吗?寺院里,他不断挥舞木刀,在灭道指点下,招式日见成熟。半年之后,似乎已经熟练了。灭道禅师微微点头。
“半年中,你领悟到了什么?”
“我不知道有没有进步,因为根本看不到对手。”
“看不到人而没有杀意,还不够。”
灭道说完,从衣袖里拿出一本书。
“这是更深层的佛家内功心法,可助你练那十三式刀法。”
“师傅,你说要三年才初成,但我只用半年。”
文弱见师傅那么快就拿另一本刀法给他,心里有些得意。
灭道把手一挥,文弱的刀还未收回来,脖子被他的手指按住,只差半厘,灭道就能要他的命。
灭道把文弱带到回峰崖,回峰崖是这座山的最高处,过去,很少人会上去,没有一草一木,比这更高的是蓝天。灭道告诉文弱,自己年轻时在这里练武,因此,老年出家,也选择在了这座山。
“师傅,凌无我说的是真的吗?他说师傅过去杀人无数。”
“师傅不曾杀人,杀人的是另一个人。”
文弱在回峰崖上苦练三年,他始终不能忘记凌无我的那一刀。回峰崖上,除了偶尔飞过的苍鹰,便只有自己。食物总会在文弱饥饿的时候出现。他不曾见过那个送食物的人,但,山上只有师傅一人有此功力。御敌十三式,刀刀不伤人。不伤人练来做什么?文弱想不明白。
三年之期终于到了,文弱却不知道,他总记不住时间。
“文弱,下来吧。”
灭道喊道,他已经等在回峰崖下,抬头看不见文弱,但他知道徒弟就在上面。
“三年前,你上回风崖时,我说过三年之期一到,就是测你武功之时,之后你就要离开这座山,还记得吗?”
文弱当然记得,过去师傅所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记得,天下武林各大门派,还有发生在他们之间的争夺。朝下山的路走去,寺庙就在俯视之下,来到回风崖时,却无暇回头一望,还不知道,自己就在山顶练功。
回到寺院,好像更旧了,门柱发黄,被杂草包围。三年前,庙里的杂草都是文弱拔的。寺院不再像以前看到的那样,连庙里仅有的几个和尚也找不到,泠泠清清,叫人害怕。
“师傅庙里的其他人呢?”
“到哪儿来就回哪儿去。你也一样,要下山了。”
灭道说完,把戴在自己身上的佛珠戴到文弱的脖子上,是冰凉的感觉。
两人相约十年之期,文弱要再回这座山。文弱离山时并没有对师傅有太多的留恋。他想着自己的路,应该怎样走,只是师傅独自一人在山上,会寂寞吗?师傅教他武功,却总说不可伤人。而离开娘的那一天,他就告戒自己,爹是被仇人杀死的。武林中人,向来快意恩仇,他也要报杀父灭门之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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