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舒红的世界
一
杨桑走后,舒红就被接到宫府上,做了服侍宫元的大丫鬟。舒红虽然舍不得老板娘,也舍不得小店,但她必须去,因为这是宫少爷提出的救杨桑的条件之一。
宫元告诉舒红,因为他求祖父出面力保,知府大人才免了杨桑的死罪,但活罪还是免不了的。舒红问,活罪怎样呢?宫元说,放几年刑徒吧。舒红又问,那阿桑几时能回来呢?宫元不耐烦,斥责道,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宫家的人了,别人的事你少操心,何况他是个妖怪,你还想他回来啊!
换了别的丫鬟问这种让他恼的话,宫元早就一巴掌扫过去,但对舒红,他现在只能忍着,这个他好不容易才弄到手的美人儿,他还不曾美美快活呢。不过舒红惦记着杨桑何时归来,既让他嫉恨,又让他好不得意,他在心里笑道,你的阿桑永远也回不来了。
宫老太爷本来不信杨桑是什么妖怪,别人不了解不知道,他对杨桑的底细是清楚的。
那天,知府连夜来访,知府说他抓了一只妖怪,因为跟府上有一点牵连,所以不敢擅自主张,特意来禀告老太爷。宫老太爷虽然年纪大,但好歹还是分得清的,他一听知府居然说他府上跟妖怪有牵连,便冷冷说道:
“知府大人,老朽老糊涂了。不过,我家数代书香传递,老夫自幼亦读圣贤之书,犬子跟你知府大人还是同年登第,现在还是朝廷命官,何时就跟妖怪靠上了?你既然说本府跟妖怪有牵连,可有证据?”
“老太爷误会了!”知府吓得扑通跪下道,“下官怎敢诬指贵府?不过杨桑,杨桑……”
“杨桑怎样?”宫老太爷见知府吞吞吐吐,欲言又止,便口气凌厉的问道。
知府见宫老太爷如此看重杨桑,便不敢说了。正僵着,宫元走了进来,他见知府跪在地上,便跑上前将知府扶起来,笑道,“知府大人,何必行此大礼,我阿公从没拿您当外人啊。”知府大人就坡下驴,把宫少爷拉到一边,悄悄问道:
“宫少爷,杨桑可是你府上的什么亲戚?”
“狗屁亲戚。”宫元故意把声音放的很大,好让他阿公听见,因为他对老爷子总护着杨桑,早就满腹牢骚了。
“当真什么都不是?”知府还是有点不放心。
“当然了,我们家怎么会有那样的贱亲戚。鬼知道那小子是从那里冒出来的。”
“本官知道。”说着,知府又回到宫老太爷面前。
宫老太爷依然板着脸,不爱搭理知府。知府陪着笑脸,把杨桑的来龙去脉,兴风作浪,以及幻灵山道长如何降了他,他又是如何现出原形等等,一一道来。被知府这么一说,宫老太爷的好奇心也被说起来了,但他还是不肯相信杨桑是妖怪:
“知府大人,老夫认识杨桑的祖父,他们又长的那么像,一个人怎么可能生出妖怪来呢?”
“禀告老太爷,这正是妖怪的可怕之处,它们不仅会幻化为人,还会照着某个人的样子变。那杨桑,哦不,那猴妖一定是探知了您老过去的底细,故变作您熟人的模样,来诓您呢!”
这边知府大人说的言之凿凿,有鼻子有眼,那边宫元是听的心惊胆战。他庆幸自己乖巧,没跟杨桑来硬的,不然自己早完了。他见祖父还不大肯相信,便穿凿附会、添油加醋的说了自己这一年多在书院遇到的种种怪事,他还特别说:
“阿公,我们府上前年的怪胎,就是杨桑那妖怪弄的手段呢——”
“你给我闭嘴!”宫元的话触到了宫老太爷的痛处,自此他完全相信了知府陈述,并后悔自己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差点上了妖魔的当。
二
宫元恨不得立时将杨桑化为灰烬,但舒红不依不饶,定要殉葬,无奈,只好找知府商量。
知府大人在此地任期快满了,他正为自己的升迁出路犯愁呢。宫府老爷虽是他的同年,但他们志不同道不合,在官场上各走各的路。没想到人家现在已经是官拜吏部尚书了,自己还是这僻野荒地的小小知府,他怎能甘心?原想通过杨桑,来讨的宫府老爷子的欢心,让他给儿子捎句话,能往上挪挪自然最好,不行,也调任个富庶地方,谁知运背,送来的神仙却原来是魔鬼。
说来这知府大人也算的是个好官,为了一方百姓的安宁,他宁可自己失却巴结豪门权贵的机会,也不愿纵妖为孽。因此,见宫元来访,为杨桑当说客,知府大人是既吃惊又不满:
“宫少爷,昨晚要烧死杨桑也是你说的,今天怎么反而为他求情了?”
“知府大人,我家老爷来信了,说今年是府州调任之年,家父要晚生问问大人,可有想法?”宫元不回答知府的问题,而是突然抛出另外话题。这一招果然有效,知府忙不迭站起来施礼说道:
“当真?那就请少爷替本官谢谢尚书大人关照了!——少爷,你想如何处置杨桑呢?”
宫元想了想,说道,“这就要拜托知府大人了。既不能烧死他,也不能让他活着,而且要让他消失在一个人们永远也找不到的地方。”
知府听了,心头一震,心想这小子够毒的。但自己的仕途更要紧,无毒不丈夫嘛,黎明百姓的安危自有后来人照顾的,自己的官运却不会有人替你操心。因此,知府虽然担心放跑了妖怪,还是爽快答应按宫元的意思办。
宫元借知府之手消灭了敌人,又得到了梦寐以求的美人,人生得意须尽欢,他宫元现在正准备着尽情的享受呢。
三
舒红独自走进宫府的后花园,她目送着夕阳渐渐从远处的树梢坠落,心里充满了惆怅。
几个月过去了,阿桑的消息一点也没有,宫少爷不告诉她有关阿桑的消息,也不许她打听,她只能暗自牵挂、暗中祈求佛祖保佑阿桑的平安。
她生活中的两个男人,如今只有宫元了。宫少爷对她倒是挺好的,只要不提阿桑,总是宠着她顺着她,说是他的丫鬟,其实也就侍侯他的起居,粗活脏活,自有手下的小丫头做,舒红俨然就是宫元的小管家。
开始的时候,宫少爷还算规矩,虽然总是对她动手动脚,但还算温柔,只要舒红恼了,他就罢手。舒红知道,自己迟早是宫元的人——这件事,她觉得愧对阿桑,她还没有跟阿桑说,自己就答应了,可她有什么办法呢?她不答应,就只能眼睁睁看着阿桑被烧死。因此,她只能想法子拖,能拖一天是一天,能拖到阿桑回来最好。
可是宫元不愿意拖,也不让她拖,他的机会太多了。每天晚上,她要服侍宫少爷洗漱、替他更衣铺床,等他睡下了,等他愿意了,她才能离开,早晨,宫元还没起床,她就要在床边等候。
一天晚上,宫少爷喝了酒回来,说要沐浴。舒红放好汤水,准备好更换的衣物,就要离开,却叫宫元一把抓住,说,帮我衣服脱了!舒红不从,说,又不是三岁小孩,自己不会脱啊。宫元盯着她看,并不说话,等她一转身,宫元突然从后面抱住她,跳进浴缸,他们两个人一起就在汤水里翻滚了……
从那晚以后,宫元几乎夜夜要她陪伴,舒红受不了他的折腾,心里又无时不惦念着啊桑,无奈,便跑到宫元母亲、大太太那儿去求助。谁知太太听完她的哭诉,竞轻描淡写的笑笑说,大户人家的男人,大婚娶妻之前,哪一个不是这么过来的,你就顺着宫元吧。他能看上你,是你的福分呢。
连大太太都这么说了,舒红无法不从,但她的心是越来越冷,越来越远了。身在宫元床上,心却寻觅着阿桑的所在。只要醒着,她就想,啊桑在那里呢,他现在干什么,他也想我吗?
舒红总是走神,总是心不在焉,宫元觉察到了,这让他非常恼火。有一回发泄完之后,宫元恶狠狠的说,你这个不知好歹的贱妇,你以为你是谁,你是千金小姐啊?你以后再这样死人一个,我就废了你!
果然,舒红不久就从宫元贴身的大丫鬟,被贬为干粗活的女佣了。
宠也好,废也罢,舒红无法改变自己,也不想改变,被贬为女佣,她也没有多大感觉,少了宫元的夜夜纠缠,她反而感到一种摆脱的轻松。思念阿桑,渴望阿桑,寻觅阿桑,现在成了她生活的唯一和全部。她要知道阿桑在那里就好了,天涯海角她也要追了去。
“贱妇,这花园是你这等下人可以随便进来的!”
舒红还沉浸在自己的心思里,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怒喝,她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她心里想啊,这人脸怎么说变就变呢?她原来觉得挺好玩,她也挺喜欢的宫少爷,现在已经不在了。
舒红默默走出花园。她生命中仅有的两个男人,现在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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