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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爱徒家何在
书名：牧童与山魈 作者：卜字家 更新时间：2016-07-20 05:00 字数：2608
第十五章爱徒家何在
一
这是一条掩没在崇山峻岭中的石板小道，狭窄且陡峭，道两旁是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每走几步，就会惊起道边不明野生动物的逃窜。毋先生知道它们都是山中的小生灵，并不害怕，但是他走累了。
拐过一道弯，爬上一道缓坡，发现前面几步就是一处供行人歇息的路亭，亭边还有一股汩汩涌动的清泉，毋先生立即向清泉奔去，俯下身子，美美的喝个饱，然后走进小亭坐下休息。
毋先生坐在凉爽的亭子里，顿时心生感激，山民们用他们淳朴善良的心，营造着荒山野岭的人间真情，庇护着过往路人的辛苦……毋先生想着，靠在亭柱上昏昏然，似睡非睡。
为了寻找苦岭村，几个月来，毋先生在这莽莽大山里爬山涉水；为了寻找杨桑的家园，弄清楚他的真实身份，毋先生不惜丢掉教职。可是几个月过去了，苦岭村仍然锁在深山迷雾里。打听过多少行人，探访过多少村寨，毋先生记不清了，绝望的时候，毋先生甚至怀疑，杨桑是否把自己家乡的名字弄错了？因为这一带方言土语“苦”与“考”同音，但是毋先生也没有找到叫考岭村的地方。
从村名上找不到苦岭村，毋先生转而求助于杨桑的方言。杨桑极少骂人，偶尔气极骂人，也只有一句“煞令母”。府城没有这种骂法，毋先生求访过许多山里人，也都不知道这句怪骂出自何处，莫非这仅是杨桑的自造之词？
最后，毋先生已经不再打听，只要有路，他就继续往陌生的路走下去，有道是踏破铁鞋无觅处，他寄希望于偶然得之。把一切都交给冥冥之中的主宰吧，为了杨桑，为了这个一生一世不可再得、不会再有的学生，毋先生豁出去了。
毋先生相信，他已经走到了大山的尽头。风餐露宿两天了，这两天，他没有发现一处村落，路上也没有遇见一个行人，但他知道只要有路，其深处必有人家。
二
这是初夏季节，山上的许多野果都已渐渐成熟，肖二领着肖三等一班小兄弟在路旁的向阳坡上采草莓，采的累了渴了，他们便跑到路亭边喝水。喝完水正要走进亭子间，却发现亭柱上靠着一个穿长衫的陌生人，好像睡着了。肖三走上前去，仔细端详了一会儿，他悄声对肖二说，“二哥，这个人肯定不是苦岭村的，咱们逗他玩玩？好久没跟人玩了。”
肖二虽也好玩，但他记着大哥的告诫，因此说道，“你忘了阿桑的事？別又玩出麻烦来。让他去吧，我们也该回宫了。”
肖三听了不敢造次，却又不甘心放过这捉弄人的机会，于是他取出一颗野草莓，压扁，捏成斗笠状，乘肖二转身要走，悄悄倒扣在陌生人的头上。
肖二他们刚刚离开路亭，还没有走出多远，就听见亭子那边传来一声喊叫。
“怎么回事？”肖二问道。
“二哥，我们去看看？”肖三一脸认真的说道。于是他们又返回路亭。
毋先生迷迷糊糊打了一会儿盹，醒来忽然发现自己四脚悬空，头被什么东西紧紧吸在亭子的横梁上，而身上并无一丝绳索。一生不信鬼神的毋先生，也疑为在这深山老林里遇见鬼怪了。最初的惊吓之后，毋先生自言自语的叹道：“杨桑，为师救不得你了！你在天涯无人问，我在云林深处苦羁身，我们师徒他年黄泉再会吧！”说完就闭了眼睛。
肖三一听，知道不好，忙问肖二：“二哥，他说的杨桑可就是放牛桑？”肖二狠狠瞪了肖三一眼，赶紧施法将毋先生轻轻放下。
“小三，你干的好事——这位无疑是阿桑的先生，阿桑一定有难了，你赶快回宫报告大哥！”
肖三不敢稍有迟疑，只见他化为一只绿箭，顷刻间射向茫茫林海深处。
三
毋先生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又坐在亭子里的石凳上，双脚踩着结实的地面，刚才悬梁的一幕恍若梦中，他以为自己做了个恶梦。
这时天已经黑了，亭子外还有一丝朦胧的天光，而亭子里已是伸手不见五指。前路不知还有多远才能遇到村庄，毋先生决定今晚就在这亭子间过夜。
“先生，你是阿桑的师父吧？”
毋先生和衣刚在石条凳上躺下，耳边突然有人清晰问话，毋先生一激灵爬起来：“你，你是谁？”
“先生，打扰了，我是阿桑的朋友，我叫肖一。先生不避艰险，到此深山老林，可有贵干？”
毋先生不敢贸然回话，对方说话的声音虽然清晰可辨，可他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他哪知道跟他说话的是人还是鬼？但令他奇怪的是，这个自称肖一的竟然认识杨桑，可他怎么知道我是杨桑的师父呢？这一路走来自己跟谁也没说起啊？因此毋先生敷衍道：
“肖一，哦肖先生，我只是路过，见天黑了，借此亭子间歇一宿，天亮就走。”
“先生只是路过？那先生要前往何处呢？”肖一听肖三报告说，苦岭上遇见阿桑师父，并说阿桑落难，就急忙赶来，并自报家门，没想到这夫子打诳语，便心生不悦。
“肖先生，您知道这方圆附近可有一个叫苦岭村的地方？”
肖一听了，心里更加不悦，心想人这东西真是可恶，有话不能痛快说吗？
“这条岭爬到头就是苦岭村。不过先生，我是冲阿桑来的，要是阿桑没什么事，我就不打扰了。小二小三，我们回宫！”说完，肖一故意把脚步声放的很重，噼噼啪啪就往外走。
“谢谢您肖先生，我终于找到苦岭村了！”毋先生听见脚步声已远去，心想不知哪来的半路狐妖野鬼，庆幸自己躲过一劫。
毋先生听说前面就是苦岭村，便兴奋的毫无睡意，他走出亭子间，摸黑往岭上爬。
藤萝树枝交织弥漫在山道的上空，偶尔漏下一点星光，洒在毋先生身上，毋先生感觉自己就像幽灵附身的巫师，在远古的荒原里行走。也许，正是这远古荒野的灵秀，造就了奇异的杨桑吧？
肖一性急，他最烦人的迂曲不爽，可他不了解人的防范心理，因为在他们的魈灵世界里，是没有这样的意识的。
肖一并没有走出亭子，只是做个样子罢了，他见毋先生兀自往岭上爬，对他的去留毫不在意，又气又急，因此大声喊道：
“你不是为救阿桑而来的吗？阿桑怎么了，你快说！”
毋先生听见后面的喊叫，知道又是那个肖一，便转身寻找，这时他看到一个模糊的小黑影，站在不远处。
“肖先生，您怎么认识杨桑，又怎么知道我呢？”
“啊哈，你是信不过我啊！告诉你吧，阿桑进城读书还是我派两个兄弟送去的。”
“杨桑是你送到乌莫尼书院的？”
“是的先生。请你快说阿桑怎么了！”
毋先生不知道自己遇到了什么，可这个什么肖一既然如此了解杨桑，而且他又是如此的诚恳、执着、热切，此人（或此鬼？）应该是可以信赖的吧？因此他简要的将杨桑的遭遇说了。
“阿桑，我们把你害苦了！”肖一听完，一声叹息。然后对毋先生说，“先生，阿桑有你这样的师父，够了！但你回去吧，阿桑的事有我呢。”
“不弄清楚杨桑的身世，怎能救他，肖先生？让我去见见他的村子，他的父母吧！”毋先生说完就要走。
“先生！”肖一叫道，“你不必去，去了你也弄不清楚。阿桑的事交给我，你放心回吧，再见先生！”
毋先生突然觉得眼前有一道绿光闪过，不远处的黑影随着绿光一同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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