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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入闱

书名:候补神仙 作者:老夜子 更新时间:2008-01-08 17:37 字数:13295

    到得学院,正是晚餐时候,只见那许多学员教师端盆持钵的,正纷纷往食堂买饭。饭香阵阵,笑语欢声,我也忽觉腹中饥饿,对呜呜呜道,哥哥,既是晚饭时间,我两个先去大吃一顿,养足精神,也好挑灯夜读。

    呜呜呜道,兄弟,时间无多,不去那食堂耽搁了,咱们习练法术为重。

    我听他这样说,只得忍了饥饿,随他一路往宿舍走。走到半路,正见鳄鱼和一伙同学,勾肩搭背,说说笑笑地走来,见到我时,个个都笑。

    鳄鱼道,二流子,咱们都商量好了,明日夜间请你喝酒。

    我喜道,同学一场,何故这样客气?

    同学都笑,皆道,正是同学一场,明日为你送别,你将来海阔天空,慎勿忘今日同窗之谊为盼。

    乍闻此言,我是满面羞惭,推了呜呜呜肩膀,埋头疾步就走。呜呜呜一路欢笑。

    我愠怒道,哥哥,你今夜非得教我点厉害本领,明日让他们看我本事,此后也好闭了他们的鸟嘴。

    呜呜呜笑道,正是此意。

    入得房中,闭了房门。呜呜呜叫我坐在床头,自负手在屋内踱了一圈,深思熟虑,方开口道,帕帕,听我道兄说,你是半点法术也未学成,可是如此?

    我羞愧地点了点头,呜呜呜却一挥手道,不妨,我如今便教你我的独门法术,名为万念般若障眼术。

    我喜道,听这名字,就是好法术,还不快教!

    呜呜呜道,也非什么好法术,其实就是障眼法,并不能实在移形化物,乃是仙法中最基本的功夫,神仙妖怪,几乎个个都会,我之所以说我独创,不过是因为我略加改动,使之更加易学速成,中下资质之人,一夜间便可习得,以兄弟的慧根,想必半个时辰就会。

    我撇嘴道,既然人人都会,我明日考试时候如何出彩?何不教个高级法术给我?

    呜呜呜道,帕帕,我教你这个法术原因有二,一则,你基础全无,要想一夜速成,只得此法,其余法术,少则半年一年,多则十年百年,最高级则数百千年,万年亿年也有,此其一;其二,此法虽是小道,其间犹有大观,资质浅显者,虽是会了此法,那法术变化不多,效果也不佳,资质高尚者,用此法术变化万端,直如大河沙数,那效果是出神入化,惊天地泣鬼神,莫说应付个考试,便是仗了此法,独步三千大千世界亦无不可。

    我笑道,一个低级法术,便可当饭吃?可有现成例子?

    呜呜呜笑道,现成例子比比皆是,我也不跟你说穿,免得你看轻了上届神仙。

    我听他这样说,满心欢喜,又想起那乾元真人教我口诀并心法,说来给呜呜呜听了,问道,他教那法门,可是障眼法?

    呜呜呜摇头道,不是,他那法门,移形化物,做的是实在功夫,化出来的东西,个个实在真实,只是他却糊涂,明明晓得你基础薄弱,此等法门,岂能一夜成功?

    我又问,你那万念般若障眼术,可也是背诵唐诗宋词?然后又有个心法在内?

    呜呜呜大笑,你且睡下,只管做梦,我在你梦中教给你听。

    我这才明白,为什么他一进门就叫我坐在床头。

    一时辛苦,叫我睡觉还不容易,我踢去靴子,倒头便睡。

    不移时,我已是头脑昏沉,鼻息如雷,自己梦中也能听见。

    初时那梦中尽是黑茫茫地,慢慢觉得四周光明,直如自己身体在发光一般。到尽都亮了时,却见自己身处一片草原之上,四野开阔,满地黄花。

    正抬头看穹庐天空时,却见那呜呜呜半天上飘飘洒洒地走下来。脸上只是笑,也不说话,拉了我手就踱方步。说来也怪,他不说话,我却尽知他心意一般,随他左右前后走动,浑如神仙舞步一般,我一面走,一面默默记那步法。

    连续重复几遍,那呜呜呜方开口道,这步法便是口诀,亦是心法,你施法时,口中颂持,心中臆想,自然心想事成。

    我道,步法我是记得了,但口中却如何颂持?

    呜呜呜笑道,这便是奥妙所在,你走一遍步法来看。

    我于是独自按照方才之法走了一遍。呜呜呜道,跟方才可有不同?我闻言一愣,又走了一遍,却发现虽是一般脚步,方位都似,怎地走来走去,好像每次都不一样,倒如同在个迷宫中来回走动,每次不同,也都没有尽头一般。

    呜呜呜笑倒,此乃我独创脚步图,也是从那八卦化来,你虽每次走不出头,却都始终走在那卦象之上,那卦象,便是个方便法门,虽是小径,也可通豁然洞开地。

    我点头道,如此说来,我懂了,只是那口诀却是如何?

    呜呜呜道,便是你那脚步数字,左为一一,右为二二,前为三九,后为三六。每迈一步为一百零八之数,每二步翻倍,往后类推。步数与方位相乘,依次念来,便是口诀,步数越多,法术越妙。

    我道,原来是个数学题,我数学不好,算不过来,该当如何?

    呜呜呜一掌往我拍来,我来不及躲,正拍中脑门,只觉眼前一片银光,忽地通体透凉。我奇道,你打我做什么?

    呜呜呜道,开你灵窍。现在你再走再算,看你数学好是不好。

    我再一走,那些数字纷纷而来,走得越多,反倒算得越快,根本就不用算一样。我大喜道,呜呜呜,若是我当年在世间遇到你,可不就成了天才数学家了。

    呜呜呜笑而不言,忽地转身不见了。

    随之头中一轻,我忽地醒来。却见呜呜呜正面朝窗外,负手独立。

    我从床上跳下,满心喜悦,心道且试试新学的法术。于是指了面前桌子,自口中念念有词,对那桌子叫一声,变,只见那桌子倏地一下,变作了一个女人,赤身裸体,娇媚无比,往我抛个媚眼,说不尽的风流,道不完的娇艳。

    呜呜呜回头一看,扑地一下差点摔倒,吹一口气,那美女瞬间不见了。呜呜呜愠怒道,你这小子,这等龌龊念头。

    我怪道,呜呜呜,我想的不是这个啊,我明明想的是个阎王爷,出来的怎是个美女?

    那呜呜呜闻言,一愣之下,脸色刷剌一下变得苍白。

    他那脸色,看得我都害怕,忙道,呜呜呜,你身体不好了?

    呜呜呜唉呀一声,恼怒地拍了拍自己脑门道,帕帕,却也是我误你,是我误你!

    咦,我奇道,明明才教我如此妙法,怎地又说你误我?

    呜呜呜道,当初送你入学,忘了一件天大的要事!

    我见呜呜呜脸色凝重,慌忙问道,除了户口没有落实,其余还有何事?

    呜呜呜道,我忘了你却只有魂魄,没个身体。

    我奇道,这是何意思?

    呜呜呜道,帕帕啊,那修仙学道之人,必须有个身体依凭,佛菩萨有金身,神仙有不坏肉身,妖灵精怪有木身,总而言之,没个身体依凭,自然是对那仙法道术摸不透,领不会。比如一简单法门,你老师教你同学时,那个个心领神会,凭个身体就能使用。而你则不然,便你是晓得那方法技巧,若是用时,万不能够!

    我恍然道,难怪我上课之时,老师一讲,看他个个都用得出来,我却半点也使用不上,还道老师教学方法问题,所以懒了这学习的心。

    呜呜呜自摇头道,惭愧惭愧,我呜呜呜在那果报洞镇日跟些古灵精怪打交道,还道个个都是有身体的,却偏忘记了你没有,便是想得起时,也万没跟这修仙学道拉扯上干系。

    我叹息道,如此说来,我真是没得救了?不过,还好我学会了这障眼法术,将来闯荡江湖,也算有个一技傍身。

    呜呜呜捶胸顿足道,兄弟,你哪里知道,你这没有身体之人,虽是习得我无上妙法,却万不能心想事成,好比你方才,明明要变个阎王,却变出来个美女!

    我不信,我心道,且再试试,这次我心要变个乾元真人来看看,若我能变得出,说明呜呜呜担心得过余,若是变不出,我还真拿不准以后到底还使不使这法术。是啊,若是我要变个女人来睡觉,却变出来个鳄鱼躺在旁边,那还不是自找罪受么?

    我意念心法,指着地面叫一声,变——

    刷剌一声,地上蹲了癞蛤蟆,咕咕呱呱地叫。

    那房门却一通仆仆乱敲。呜呜呜道,我道兄来也。疾步过去开门,开门一看,可不正是乾元真人么。

    我心道,他要是早来一步多好,就算骗自己,我也还能剩下点信心!

    地上的蛤蟆叫得声声欢畅,用一种非常友善的目光凝望着我。却不知道我是满心沮丧,万念都灰了。

    那乾元真人进得门来,已经是满头大汗,一看呜呜呜也在,也不招呼,自跟我大声嚷嚷道,你这二流子,这一夜可学成些法术了?

    我怪道,一夜?

    拿眼睛去看呜呜呜,心道,你不是说我资质优秀半个时辰就学会么?原来却学了一夜,看来我不但只有个魂魄,那资质也属于中下啊!

    乾元真人也不等我回答,又转头对呜呜呜道,弟弟诶,你害得我苦,你今天睁大眼睛看着,看你哥哥我是怎么被你害死的,你看好了,不要眨眼,明年今日,记得在天上给我送点福报!

    呜呜呜听那话语严重,连忙安慰道,道兄,他这一夜,却是学会了我的万念般若障眼术!

    当真?乾元真人一副宁死也不相信的表情。

    呜呜呜赧颜道,只是!这个!时灵,时不灵的!

    我呸!乾元真人大大吐口唾沫道,我就晓得!我就晓得是这结果!好了,咱们也不废话了,走吧,咱们三个一起,玉帝马上就到考场了,咱们三个今天一发了帐!

    言罢,那乾元真人非常粗卤地拽着我就走,就跟拖个死囚似的,我对那乾元真人道,院长,既然你说今日必死,不如我三个现在卷铺盖跑路如何?到下届寻个风水宝地,也落草做个妖怪,大碗的喝酒,大块的吃肉,大秤的分金,大范围的行房,岂不快活?

    呜呜呜苦个脸道,如何敢跑,若是一跑,罪业更重了。

    乾元真人拉了我走得飞快,一面气哼哼道,若是定要去落草时,我也先把你个二流子打得魂飞魄散再去,还跟你同山为王呢?我不嫌丢人,呜呜呜也嫌丢人。

    呜呜呜跟在后面,淡淡道,他是我兄弟,我不嫌丢人。

    乾元真人怒道,再也休提什么兄弟情谊,早知今日,你当年便是用大喇叭在天堂里喊我前世的事情,我也不认你这兄弟,不上你这鸟当,宁可丢人,也总比做不成神仙好。

    听他们一说,我好奇心顿生,回头问呜呜呜道,院长的前世咋了?干过啥丢人的事情么?

    呜呜呜嘿嘿地笑,这天上神仙的前世来世,只我和玉帝晓得,其余人都各不相知,除非自己要说,他自己不说,我就不好乱讲!你要知道,问他自己。

    我正要问,那呜呜呜又道,但我这道兄好面子,死也不肯说他那一世的事情,讳莫如深!

    哦,我笑道,我明白了,你当年送我来读书时,便是用他那一世的事情来威胁他,所以他不得不答应帮咱们,定是这样了!对了,院长,我看你道貌岸然的,前世能干啥坏事情呢?

    那乾元真人恶狠狠道,今日反正是一死,老夫的脸皮也不要了,小崽子,告诉你,当年咱们仨,还一起嫖过娼呢!

    哎哟?我惊讶道,呜呜呜,原来你当初跟我说什么跟柏拉图同窗、跟拿破仑扛枪、跟同治皇帝嫖娼,这等事情都是真的?

    呜呜呜默然点了点头。

    这么说来,我崇敬地看着乾元真人道,原来院长竟然是!同治皇帝?

    呜呜呜一扫愁容,竟哈哈大笑起来,一面笑,一面摇头,用个手指头指了指我。

    我一惊道,未必我是同治皇帝?得花柳病死的那个?不会吧?

    乾元真人怒道,二流子,管你前世是个什么鸟,今日你在我手中,再要多言,当心我一掌劈死你!

    我也不怕,自笑道,若果我是皇帝,那院长莫不是个太监?身为太监却还嫖妓,跟搞同性恋有什么区别?不不不,有区别,更丢人,太丢人了!

    呜呜呜哈哈大笑,那大笑声中,乾元真人脸色一片潮红,立下脚步,挥手就往我一个耳光打过来。我曾被他揍过,晓得他手段,一闪身躲过了,奋力一挣,也挣脱了他手腕。

    那乾元真人恼羞成怒,我在前面跑,他一路在后面追,口中大叫急急如律令!

    我晓得他道法厉害,生怕着他的道,连忙心头念起万念般若障眼术,忽地回身指着乾元真人,口上喝一声,变——

    几乎同时,刷剌两声,我看那乾元真人变成了一台计算机,自己一看自己身子,却穿着一身清朝的太监服,被院长变作了个小太监。

    呜呜呜往我吹口气,我变了回来,又往院长挥挥手,那院长也变了回来。

    我连忙躲在呜呜呜身后,生怕院长追来打我。

    哪里知道,那乾元真人竟然面露喜色,笑呵呵地对我探头道,二流子,想不到,你还真学了点本领!

    呜呜呜道,就是,今日考试,咱们搏一搏,未必便要坏事,等会儿他考试时候,若有机会,咱俩还可从旁帮助!

    正说时,一片紫雾袅绕中奔来个仙女,急忙忙走得近了一看,却是班主任何仙姑。

    那何仙姑慌慌张张对乾元真人道,院长,玉帝驾到了,在广场上,赶紧便去!

    何仙姑自先去了。我三人一面疾步赶去,一面商量些考试细节,无非是怎样作弊,怎样蒙混过关之类。

    不觉到了学院广场,放眼一看,尽都倒抽口冷气,只见那天上天下,到处是神兵天将威武,各方仙长云集,纵横成列,星罗四方。且兼龙翔凤舞,仪仗连绵,神女仙姬往来飘逸,金童玉女捧盘端庄。

    七十来个学员早齐列广场中央,正对面一个偌大水晶四方高台,台上一副稳当当金碧辉煌锦案绣床。绣床上躺个慵懒上帝,两边是数个仗仪仙女。台下几员文臣武将,文的是白发白眉道高万丈,武的是仗剑托塔威震八方。

    乾元真人叫一声唉呀,从袖子里掏出讲话稿,急急忙忙撇下我二个往那台下飞去,到得台下,扑通跪伏在地,口中唱颂,呜呜呀呀,隔得太远,未知所云为何。

    我和呜呜呜正要往前走,半路里飞来两个神仙武将,一个横把银光灿烂大刀,一个挥个浑黑沉沉算盘。那大刀神仙喝道,果报使者,与你一起的乃是何人?

    呜呜呜拱手道,关二爷,这是学员刘帕帕,前来参加考试的便是。

    我心道,原来这人是关二爷,跟电视上演的人物却不一样,电视上那个要好看得多。

    关二爷道,既是如此,你那学员,赶紧快去。

    我和呜呜呜正要迈步,那关二爷又横刀对呜呜呜道,果报使者,你又不是学员,进去做什么?

    呜呜呜挠了挠头道,我!这个,我是他哥哥!

    关二爷挥刀一指,我们顺着那方向一看,只见广场外面围了好多男女,有的带个墨镜,有的拿着喇叭,还有的举着旗幡,一个个汗流浃背,心急如焚的样子。

    那关二爷道,玉帝有令,学生家长亲属啦啦队等,一概场外等候,不得入场。

    呜呜呜无奈地看了我一眼,拍了拍我肩膀道,帕帕,你自去罢,到那考试时候,不要慌张,好歹你会个一星半点法术,莫给我和乾元真人抹黑。

    我看这阵势,也知道怕是不能作弊了,正要再说两句,那呜呜呜却将我一推,我顿时身若飞絮一般,飘悠着往那学员队列处飞去。

    落在地上,一个踉跄,耳边听得场外传来一片哄笑,也不顾了,慌忙去队列末尾站了。侧脸一看,旁边一个却是鳄鱼,我对他笑笑,他也觑我一眼,却表情严肃,神态深沉,全没有了平时浪荡。

    正左顾右盼时,耳边听得那乾元真人正在致词:在这个春暖花开,腊梅飘香的季节,在这个阳光明媚,星月浩瀚的日子,在这个激动人心,甜蜜忧伤的时刻,我们天堂道法仙术普及学院满怀着激动和喜悦的心情迎来了一年一度的临时测验。多年以来,我们在玉皇大帝老人家的正确领导和大力支持下,坚持以玉帝天人和谐理论、王母娘娘“十八个仙桃”重要思想为指导,认真贯彻落实“后宫”讲话和天堂第八十亿届神仙全会精神,抢抓机遇,深化改革!

    乾元真人捏着麦克风,讲得声情并茂,催人泪下。时间缓缓地过去,广场边上的大沙漏扑簌簌地纷飞着洁白的北海银沙。大家听得很认真,广场上非常的安静,只有一丝丝微风吹动树叶的声音,看台上偶尔传来亲友团个别人打喷嚏的声音,还有年久失修的音箱有节奏的咔嚓声。

    我看见前面一个女同学的身子晃了晃,又看见鳄鱼打了个呵欠。班主任何仙姑低眉垂首,抱着一双手站在队列旁边,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地面,正用左脚踩一颗小石子玩。

    乾元真人正讲得唾沫横飞,突然,天帝旁边走出来个仙女,体态婀娜,容貌清丽,身子一转,衣带翩跹地飞往台下,一把抢过乾元真人手中的麦克风,樱唇微启,玉齿稍绽,声音曼妙地对着麦克风说道,玉帝有令,普及学院化学专业临时测验现在开始。

    全世界掌声雷动,乾元真人跳着脚冲水晶台上吼,玉帝爷爷,我还没讲完呢!

    但他的话很快就被更加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淹没了。

    我问旁边的鳄鱼,那个仙女是谁呀,长得可真够俊的!

    鳄鱼一边亡命地鼓掌,一边对我说,她都不认识?嫦娥姐姐呗!

    哦,我点头,心道,难怪那个砍柴的崇拜嫦娥,原来长得这样好看,我生前最喜欢的李英爱跟她比起来,只怕也要喊声惭愧,不,起码喊两声。

    嫦娥道,尊敬的各位领导、评委、仙友、学员朋友们,大家早上好!在这个秋高气爽的春天里,天堂在玉帝他老人家的带领下走过了九万亿个春秋寒暑,天堂成绩傲然,硕果累累。我们展望未来,信心百倍。在天堂开展“学习仙法,讲求道术”活动的号召下,为了树立节约时间,功力加倍的思想意识,为了!

    嫦娥讲得很认真,很香甜。时间缓缓地过去,广场边上的大沙漏扑簌簌地纷飞着洁白的北海银沙。广场上很安静,连一丝风的声音都没有。

    我看见前面一个女同学的身子摇了摇,又看见鳄鱼连打了两个呵欠。班主任何仙姑低眉垂首,抱着一双手站在队列旁边,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地面,正用右脚踩一颗小石子玩。

    我闲得无事,双手揣在牛仔裤兜里,心里一遍又一遍温习万念般若障眼术。

    东隅早逝,桑榆已晚。终于捱到了吃晚饭的时间,广场上的学员们已经是七歪八倒,看台上的亲友团大多睡着了,鼾声震天。我和鳄鱼勾肩搭背互相依靠着眯瞌睡,朦胧见得前面那个女同学揉着腰问何仙姑,何老师,我们先吃晚饭好不?都饿一天了。

    何仙姑正在踩石子,她的脚下一堆细沙,全是她碾碎的,风一吹,就尘土飞扬。她听了女同学的话,抬眼恨了女同学一眼,嘟哝道,我不饿?谁不饿?就你饿?

    女同学被数落了这几句,百无聊赖地回头问鳄鱼,现在是谁在讲呀?

    鳄鱼睡得半梦半醒,流着哈喇子瞟了前面一眼,嘟哝道,谁他妈认得。

    女同学咬着嘴唇埋怨道,我数了一下,都有一百多个神仙发言了,这样下去,到底还考不考试呀?

    别指望了,鳄鱼说,听说这帮神仙一天不开会就皮子痒痒,今天好不容易逮着咱们考试的机会,一个个眼睛都绿了!

    鳄鱼又说,这考试算是泡汤了,等他们开会吧,团结了,胜利了,圆满了,咱们就回宿舍睡觉得了。

    不过,鳄鱼忽然对我笑着说,便宜你小子了。又躲过一劫。

    我嘿嘿地笑,心道,哪里这么容易。若是那乾元真人主考,倒很有可能。但今天乃是玉帝亲临,这样大的阵势和排场,等会儿不知道考得多严。

    正想着,忽地那广播里就嗡嗡嗡地,惊天动地喊,各位同学,各位观众,由于现在时间已晚,玉帝他老人家身体困乏,今日的临时测验宣布取消!请各位同学和观众前往食堂用餐,保持安静,切勿大声喧哗。请各位领导、各路神仙到门口会仙酒楼二楼豪华总统大厅享用便餐,届时有专为领导准备的歌舞表演和纪念品,请大家!

    广场上一片哗然,观众席上有人开始吹喇叭,敲锣鼓,还有人开始大声骂着粗话。我等众学员一个个面面相觑,咋地,取消考试了?

    待获得肯定的答复后,学员们欢呼雀跃,互相拥抱,握手相庆。

    我一把搂住鳄鱼,热泪盈眶,颤声道,哥哥,今晚请你喝酒,说,想吃点啥?

    鳄鱼瞪眼道,当真?别象上次,把我灌醉,你却自己跑了,害我差点被酒保剥了皮!

    前面那个女同学闻言回头讨好地看着我,你们去哪里喝?我听说山下有家火锅馆不错!

    鳄鱼想去十字坡酒店吃人肉包子,女同学非要吃正宗重庆火锅,我从中调停,三个人正商议未决,我一眼瞥见乾元真人大步流星往我走来。

    我冲乾元真人挥手,做了一个胜利的手势。待他走近,我才看见他满脸铁青色。

    咋了?院长?我体贴地问候他。

    什么都别说了,乾元真人黑个脸说,一会儿好好考,把你这一世人、上一世人、上上一世人的所有、全部,任何本事都给拿出来,好好考,不要紧张!

    不是说取消了?鳄鱼裂个大嘴惊愕地问。

    怎么出尔反尔呀?女同学生气地说。

    不关你们的事!乾元真人沉声喝道,你们赶紧去食堂,吃饭,快,快走!

    不啊,女同学说,我们都说好了,去吃重庆火锅呢!

    明明是人肉包子嘛,鳄鱼不满地看着女同学说。

    乾元真人拉了我的手就走。

    路上跟我说,吗了个b的,本来都取消了,副院长——就是那个郭靖,你认识吧?黄蓉的老公。那小子平素装得老实巴交的,关键时刻给我下绊子,非让玉帝考你一个,还拍胸脯说你是个弱智,说我开后门把你招进来的。嘿,说你是弱智,我看他才是个弱智,当年欧阳克、杨康,江南七怪这些历史人物,是吧,早给他定性了,嘿,现在倒说别人!

    我怒道,我是不是弱智关他鸟事啊?他想干啥呀?

    乾元真人也恨恨地道,他想干什么我晓得,不就觊觎我这位子么,以为这么一来就能把我扳道了。帕帕,你别怕,你是我亲自招收的学生,你不是弱智,我知道你,虽然你看起来确实象弱智,但你对自己要有信心,不要妄自菲薄。等下在玉帝面前,你好好考,不要怕。玉帝饿坏了,赶着要去吃饭,你就把你昨晚学的那个什么障眼术,给他们露一露,说话口齿伶俐点,还有,注意一下你的眼神,别两眼无光,一看就让人误会你智商有问题。打起精神来,帕帕。

    嗯!我很有决心地点了点头,目视前方,努力作出一副很精明的表情出来。

    乾元真人道,不错,就是这个状态,保持住了。

    不一会儿,我们就到了学院二楼。二楼有个大会议室,玉帝就等在那里。会议室门口挤满了负责安全工作的天兵天降,过道实在太狭窄,一个个脸贴脸,胸捱胸的。一看到我来了,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我听到他们压低嗓子喊,来了来了。他们都拍我的肩膀,鼓励我说,同学,好好考。我一面被乾元真人拉着往前挤,一面感动,多好的神仙啊,我一路不停地点头,跟他们握手。他们还说,同学,真本事不在多,浓缩的才是菁华。开始我没听懂,后来一个乡下来的天兵说了句话,同学,表演一下就行,千万别磨蹭,大伙儿都饿坏了。我才晓得,他们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会议室的门虚掩着,乾元真人正满脸堆笑要去敲,那门呼地一下就拉开了。原来门内的人也早等不及了。

    也没什么客套话,我的感受就跟第一次参加入学考试一样,被别人在屁股上踹了一脚,横冲直撞地就跑到了会议室的中央。

    抬头一看,周围一圈都是桌子,坐满了各式各样的高级神仙,我一个都不认识,晕头转向的,连玉帝在哪儿都没找到。

    慌乱中我仍旧不忘礼数,冲周围的神仙鞠躬一圈。

    然后听见有个人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你,刘刘帕帕帕帕,把你在学学学院!学到的本事给给给!表演给玉帝和和和!众众众神仙看看。

    我迷迷糊糊找了一圈,方看到发话之人,长得五大三粗,浓眉大眼一个拙朴汉子,挥着一双手挤眉弄眼的,别处不特别,唯独那双手大得出奇。我一看他就晓得他是谁了——郭靖,那双手准是练降龙十八掌给练的。

    郭靖旁边坐着一个人,龙袍金冠,懒懒散散,不怒自威。他是谁不用说了,那气质,那神情,浑然天成。我一看见他,心头不自禁一紧,浑身绷紧,膝盖发软,情不自禁又冲他鞠了三个躬。不错,那人正是玉帝。他正以手支颐,漫不经心地看着我。

    郭靖一脸谄媚地躬身望着玉帝,等待着玉帝发话。

    玉帝努了努嘴,懒洋洋地道,开始吧!

    我看那郭靖一挥手,旁边跳出来一个仙姑,正是我的班主任兼化学老师何仙姑。

    那何仙姑快步上场,递给我一个耗子和一双草鞋,又转身面对玉帝微笑道,这是上学期第一节课的内容,算是化学专业课程中最基础的一门课,叫做化学小反应,课程的目标是!

    行了,玉帝不耐烦的扬了扬下巴,让他开始吧。

    我一手提耗子,一手提草鞋,正要开始用障眼术,那郭靖却道,且且且慢!

    又对何仙姑一点头,何仙姑马上从裤兜里掏出一坨石头递给我。

    乾元真人大声叫道,抗议,抗议!

    何仙姑委屈地对众神解释道,刘帕帕同学当时就是用这个工具来做实验的!

    玉帝道,抗议无效,刘!什么同学,就按照你的方法做吧。

    我一看,又不傻,晓得这是郭靖的诡计。我如今当然不可能象当年那样,用石头把耗子和草鞋捣得稀烂,既不雅观,也不符合规矩。

    我微微一笑,把那三样东西摆在地上,叠在一起,闭目意念半晌,猛地一睁眼,叫一声,变——

    会议室里所有的人都瞪大了眼睛,有些性急的神仙把半截身子都从桌子上探了出来。

    只见地上的耗子、草鞋、石头,果然都不见了,变成了乌龟、乌龟、乌龟,依然是三样,而且依然是重叠在一起的。大乌龟托着中乌龟,中乌龟托着小乌龟。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我看见何仙姑和郭靖的脸色变得一片苍白。

    突然,会议室里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我听得乾元真人大叫道,也!

    听到掌声,我开心地笑了,却突然看见郭靖又对何仙姑使了个眼色。

    何仙姑朗声道,各位领导,化学小反应是化学实验的基本功,我们普及学院开课已经一学期多了,所学的内容远远不止于此,下面,我们请刘帕帕同学为大家表演我们这学期刚上的一门课,化学大反应。

    乾元真人立即又跳起来道,抗议,抗议!

    郭靖冷眼看着乾元真人道,院院院长,难道一个智!力力力正常!的学生,竟然不能完成!正常的学业么?

    玉帝淡然道,抗议无效。

    何仙姑嫣然一笑,从袖子里掏出一块香喷喷的手绢,又从手腕上脱下一个温润微凉的玉镯,一并递给我,笑嘻嘻地说,刘帕帕同学,化学大反应要求用两样东西变化出一样东西,并且变化的对象是指定的,也就是说,我叫你变什么,你就变什么,不能变出其他的东西来,否则,就算你不合格,明白了?

    我无助地看了看乾元真人,乾元真人正悲愤地仰望着天花板。

    好吧,何仙姑面带得体的微笑,声音清脆好听地说,刘帕帕同学,请你变一只蝴蝶出来,开始吧。

    我一脚踢开面前的三个乌龟,把手绢和镯子放在地上,心道,完蛋了,别说变出指定的东西,就是让我把两个变成一个都不成。但没有办法啊,听天由命吧。

    我缓缓地起身,心道,咋办呢?咋办呢?

    忽然我心头灵光一闪,心道,先搏一搏,我先把那手绢变成灰尘,灰尘他们看不见,这样,就只剩下镯子了,哪怕我最后变不出蝴蝶,那么,至少也可以让别人以为我有能力把两样东西变成一样,再推说学艺不精,可不就成了么。

    但问题是,我怎么能把手绢变成灰尘呢?管他呢,我破罐子破摔地想,反正一个死,老子拼了。

    我垂着头,先对自己说,不要紧张,要变得快,不能让他们看出我变了两次。

    我盯着那手绢,暗自意念,心头的步法走了上千万次,忽地停住,默念一声,变——

    我靠,只见一只蝴蝶翩翩飞起,众人惊叫声中,我看见地上还有一个镯子,原来我居然阴差阳错把手绢变成蝴蝶了!我一下着急了,忽地闭上了眼睛,又默念一声,变——

    这次我连眼睛都不敢睁开了。四周一点声音都没有,我心道,死定了,死定了。

    半晌,方听得何仙姑嘀咕一声,不对呀!

    我抖抖颤颤地睁开眼睛,咦,地上居然什么都没有了,唯见一只蝴蝶在会议室里翩翩飞舞。

    我满心奇怪,看了乾元真人一眼,却见那乾元真人也是满腹狐疑地在盯着地面看。

    这是出什么事情了?

    我茫然地环顾四周,大家都是脸色凝重的样子。

    只听那何仙姑道,我方才明明看见还有一只镯子呀?难道!

    何仙姑话一落音,那边乾元真人早跳了起来,扬手指着何仙姑恶狠狠地道,何仙姑,你是何居心?刘帕帕同学明明变化出了蝴蝶,你却胡说八道什么镯子?何仙姑,我警告你,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否则,你是要负责任地!

    乾元真人最后一个地字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那何仙姑闻言,目光一片慌乱,连忙嗫嚅着道,我!我眼睛花了嘛!昨晚k歌到半夜,没睡好!

    郭靖忙道,院院院长,你不!要吼,方才我!也明明看见!地上还有只镯子嘛!

    胡说!乾元真人正义凛然地高声道,我们教书育人,最是要为人师表,讲究个诚实信用。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我也看见了,这个学生明明就是把手绢和手镯变成了一只蝴蝶,这是毋庸置疑,不辩自明的!事实摆在眼前,事实雄辩地说明了这一切!我可以负责任地,武断地宣布,大声地宣布,趾高气扬地宣布,刘帕帕同学,是一个好学生!说明我们普及学院的教学工作,是卓有成效,是非常出色,傲视宇宙地!

    趁他们几个吵架,我连忙佝偻着身子满地乱看,那镯子哪里去了?如果说被我变成了灰尘,打死我也是不相信的,我什么道行,我自己知道。

    那乾元真人喘口气,又表情沉痛地大声说道,玉帝,众位仙友,你们知道吗?人家一个乡下来的学生,家里没有钱,母亲又长年患病在床,父亲是个残疾人,下面还有三个弟弟,两个妹妹,全家靠吃低保生活,他的学费,都是乡亲们七拼八凑来的!这样一个学生,求学多不容易呀。为了追求真理,为了探索宇宙的明天,这位农村同学,他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你们知道吗?

    乾元真人讲到这里,声泪俱下,我一抬头,发现众神仙都用同情的目光凝望着我。我也挺感动的,心道,这同学真是太可怜了,等下有机会我也捐几件衣服给他!一边感动,我一边继续埋头寻着玉镯子,忽然看见一个东西钻进了何仙姑的裙子下面,象个蚊子之类的东西。我心下吃惊道,莫非我把玉镯变成了一只蚊子?我连忙撩起何仙姑的裙子来看,脸上马上挨了一脚,我哎哟一声,抬头看见何老师满目嗔怪地看着我。

    我连忙站直了身子,眼睛却控制不住地往何仙姑的裙子下瞟,心道,蚊子啊蚊子,躲到哪里去了?你好歹也是我变出来的,还不现身一见?正想着,却忽地看见何老师温柔地瞟了我一眼,满脸的红晕,无限的娇羞。

    那边乾元真人哽咽道,我们的刘帕帕同学,学习任务那么重,他还要天天到山下小卖部去打工,为人送货,帮人卖烟,每天早晨,你们都还在睡觉,他已经扛着扫把去扫大街去了,他小小年纪,竟然为了维持正常的学习和生活,兼了四份工!每天,别人到食堂吃三菜一汤,他没有钱,他不敢去食堂,他怕去食堂。他只去食堂一趟,那就是早晨。每天早晨,他都买三个馒头,这三个馒头,就着学院免费的自来水,他可以吃一整天。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三个馒头,怎么够呢?象我们的郭靖副院长,我听说一顿饭就要吃掉两只烤鸡,二十来肉包子!而我们的刘帕帕同学,他没有办法,有时候饿慌了,他就偷偷到食堂拣别人的剩饭吃,拣食堂不要了的烂菜叶子吃。还有一次,为了帮助学院附近一个贫困户,他把自己的馒头,连自己都不够的三个馒头,分给了别人一个半,他自己那么困难,他还想着别人,他经常对同学说,我再困难,再苦,也不能苦了天下人,也不能苦了宇宙芸芸众生!这是什么精神?这是怎样一个学生?

    乾元真人讲到这里,会议室里有几个角落传来抽泣之声,众神仙都眼眶潮湿地看着我。我也很感动,忘记了找那只蚊子,注视着悲愤的乾元真人,也忍不住流下了两行伤心的泪水。

    玉帝啊!仙友们啊!乾元真人嚎啕大哭起来,有人在背后攻击我,说我招生没有严格按照招生程序来,是的,我承认,我一贯承认,我不但承认,我还要大声地说,不,你们说得不够,你们说得不全面,你们说的那些,往往还需要我来加以补充!我为什么破格录取刘帕帕,我为什么顶着那么大的压力、流言蜚语,非要一意孤行地录取刘帕帕,培养刘帕帕?我和他无亲无故,我和他素不相识,为什么?

    乾元真人的质问落地有声,把所有的神仙都问住了,我泪眼模糊地看见,就连玉帝他老人家也是满脸困惑。

    乾元真人威风凛凛,得理不饶人地环顾了一圈,忽又朗声道,各位领导,各位来宾,大家想一想——我们普及学院招生,是因为天堂里的神仙太少吗?不!我们普及学院招生,不是因为天堂里的神仙太少,天堂里的神仙来来往往,摩肩接踵,不是太少,而是太多!我听说,现在神仙的编制已经远远超过了去年的计划,我还知道,有些神仙整天没有事情做,不是把心思放在工作上,而是走街串巷,拉帮结派,搞阴谋,搞诡计,谋职权,谋私利!我说的是谁,我就不点名了!

    乾元真人说到这里,有意无意地看了副院长郭靖一眼,我看见郭靖的脸刷地红了,憨厚地嗫嚅了一下嘴唇。

    乾元真人继续说道,我们普及学院招生,是因为,我们天堂还缺少一样东西,还有一样东西我们很多神仙都还缺少!我们缺少的,正是刘帕帕这样的——

    乾元真人铁骨铮铮地指着我,大声道——慈悲心肠!这样大慈大悲的,菩萨心肠!我们天庭需要的是大慈大悲的神仙,是大慈大悲的精神和境界、情操、品质!有个别神仙以为,只要会点降龙十八掌之类的硬气功,就算是合格的神仙,就可以大大方方地搞阴谋,搞诡计,组织社团!他完全忘记了,我们神仙的任务,是要普渡众生,是要救天下众生于水火的!对,我要再说一遍,慈悲心肠,大慈大悲的心肠!我们需要的正是刘帕帕同学这样的——大慈大悲!

    乾元真人声嘶力竭地吼出那四个字,又悲壮地环视着唏嘘不已的各路神仙,大声道,如果说我乾元真人错了,如果说我乾元真人在招生工作中确实犯了错误!那么,我,愿意接受天庭的处罚,今日玉帝在此,我就大声地把我想说说出来!我还要说,即便我受了处罚,我也毫不后悔我曾经录取了刘帕帕,培养了刘帕帕,哪怕给我再重的处罚,我都这样说,我——无怨无悔!

    乾元真人讲到这里,会议室里已经哭声一片了,众神仙不分男女,无论老幼,大家抱头痛哭,捶胸顿足,哭得伤心欲绝。他们尽情地发泄和释放着,他们忍了万亿年的眼泪化作倾盆大雨,夹杂着风暴闪电和雪花,铺天盖地下降到干涸的人间,滋润着久旱的禾苗。

    乾元真人更是浑身颤栗,匍伏在一个高头大马的神仙背上伤心地痛哭起来。

    我抹着眼泪偷眼看玉帝,见他居然连眼睛都哭红了,他身边的郭靖一边挤眼泪,一边警惕地注意着玉帝的表情。

    大伙儿嗡嗡地哭了好半天,一个负责安全的神仙好奇推门来看,看了一会儿,又百思不得其解地把头缩了回去。

    这时我看见玉帝缓缓站起来,缓缓地挥手道,众爱卿,都不要哭了!

    玉帝一言,哭声顿息。

    玉帝道,今天,我们到普及学院来,还是有收获地!我们的院长,还有我们的刘帕帕同学,给我们上一堂非常生动的,思想道德课!

    众神仙抹着眼泪点头称是。

    玉帝道,我们回去以后,都要想想,我们为什么做神仙?我们做神仙是为了享福吗?我们做神仙是为了长生不老吗?我们要问一问,问一问我们自己,我们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都为天下苍生着想了多少?都为天下苍生做过些什么?这些问题,都是很有价值的问题,都是醍醐灌顶的问题,是我们为仙之道中一个最为根本的问题!

    玉帝正讲得兴致高昂,副院长郭靖连忙识趣地递上一只麦克风。

    我心道,鳄鱼说得没错,这帮神仙果然很喜欢开会,看这意思,搞不好又要座谈到明儿早晨。

    玉帝接了麦克风,正要语重心长地接着往下讲,那何仙姑哎哟一声尖叫。

    那尖叫声有如白亮的闪电划过沉沉的黑夜,又好比黑白影片里突然出现一片彩色的雪花。大家都吃了一吓,玉帝捏着麦克风,目瞪口呆地看着何仙姑。所有人都看着何仙姑。

    只见何仙姑蹲着身子,一手捞着自己的裙底。

    何仙姑满脸通红,红得象燃烧的苹果,在众人各样的目光中,她的手抖抖颤颤地从裙底下伸出来,她的两根白皙修长的手指捏着一个小东西,一个小黑点。

    她捏着那小黑点放到自己鼻子尖儿上看,她脸色上的红色渐渐消褪,一股黑气从她的下巴开始,逐渐在她脸颊上扩散,于是,她的脸上充满了疑惑和惊讶。

    蚊子,她瞪着一双好看的丹凤眼,眼中充满了惊疑,是一只火星蚊子,她木然地对眉清目秀的玉帝说。

    一只火星毒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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