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池,我答应你,我不会让你忘记我。”他忽然低头笑了笑,想通了什么一样,“未来的日子不管多么寂寞,你都会记住有一个人,在另外一个时空里等待你,和你一样经受着寂寞和痛苦。”
既然他的出现给了她希望,那么以后,她就凭这份希望存活下去吧。
“跟我走,我知道我们该去什么地方!”
时间紧迫,不容耽搁。
他扶着她站起,穿过一片茂密的树林,沿着记忆中的路线,到了一处黝黑的溶洞前。
洞口还没有人走过的痕迹,显然他和他的队员都没有来过这里。
“从这里跳下去,往右拐,一直沿着一条流水,便能找到那个把我们带到这里的漩涡。那时候,我的指南针坏了,我还不知道,所以在跟着错误的指引迷了路。后来我找到了,可是我的队友却不见了。”
他清晰的记得,他回来的时候,他们宿营的地方只剩了一片灰烬还有几个破旧的工具,那些工具上的锈迹斑斑,好像他已经离开了几千年一样,然而,当他试图走出那片树林时,他却怎么也找不到出路了。
万般无奈之下,他想到了他曾经看到过的那个世界,还有那个在河边孤独守望的女子。所以,他义无反顾的返回,然后,他就看到了年轻时代的自己,他很惊讶,但是他想明白了,他在走过时空的漩涡时,有时候会变老,有时候会变年轻。
换言之,那个时空的漩涡有无数条通道连着那个世界,同样,也有无数条通道连接着那个世界的不同阶段。
所以,他回去的时候,有时候会记得她,有时候会忘了她。
“我们必须找到你遇到嫣子非之前的道路,刚才我们已经失去了一次机会,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那把匕首上的辉光渐渐淡去,一叶问情知道,在那片辉光彻底消失后,阮衡的生命也就结束了,他的那个世界也会最终落在魔鬼的手里。
阮衡是个好人,他不能让他失望。
前面渐渐出现了零零星星的雪,后来越来越多,几乎将树枝压垮。他们脚下的雪也越来越厚,好像走进了冬天。
这是什么时候的冬天呢?
他仔细检查着身边一棵棵白桦树,他有在树上或者石头上留记号的习惯,一来是为了队友寻找他方便,二来万一迷路时可以参考一下。
“我来过这里!”他忽然发现了一处刻痕。
月池望去,发现那只是两个简单的人像,相互之间隔得很远,女子的手中似乎拿着什么,正抛洒向空中。
“在时空的旅行中,我已经忘记了时间,我没办法用时间来记录,我只能刻下我见过的东西。这是你,这是我。”
三生河的边上,月池刚刚洒下一片两生花的种子。
“我知道了,这个时候我还没有见过嫣子非。”两生花的种子极为奇特,它们的生长和消亡看似随意,实际上每一代种子都会有自己独一无二的印记,漫长的岁月中,月池就是用它来计算自己的日子。
那是他们第一次相遇的时候。
“往前走!”
路越走越险,不到一刻钟功夫,积雪覆盖的小路已经完全淹没在荆棘里。荆棘时不时勾住衣衫,像魔鬼的手一样。
这样下去不行!
一剑砍下,前面的荆棘顿时斩落,“轻身诀!”一叶问情牵着月池的手,一语未毕,二人几乎在那条满是积雪和荆棘的路上飞了起来。
“快点儿,来不及了!”
靴子中那把匕首的光已经只剩了一点儿,就像一盏风中残烛那样摇曳不定。
阮衡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看到了前面一个黑洞,二人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
时间定格在那一瞬。
月池看到自己在三生河边上站着,而她的对面是一个对着她微笑的年轻人。
长剑噌楞一声弹出,紧接着便是一道剑光。
“你要干什么?”月池一惊,本能的上前想挡在那个年轻人的面前,然而,一叶问情的剑锋却突然一转,向着她脚下的地面而去。
嗤嗤几下,无数刻痕。
月池惊呆,她抬起头来,怔怔的看着那个年轻人,“你要离开我吗?”
那个刻痕明显画的是两个人分手的场面。
“月池,我爱你,但是有些事情我必须去做,我不能因为我的带来,毁灭了你们这个世界。”
他放下持剑的手,目光落在她的眼睛里。
深情而温暖。
“我走了,我们的记忆还在。记住,别忘了我,不要答应嫣子非任何事情。”一语未落,鲜血已经从他的胸口飞溅出来。
月池慌了,她脱下衣服,拼命的想为她止血,然而,血就像决堤的河水,根本不受控制。
“月池,记住我!”
他低头,在她的眉心印下深情的一吻。
大殿里是漫无边际的黑。
那袭白袍仿佛躺在一片无际的虚空里,冥王依然坐在远处的王座上,铁质面具后的一双眼睛幽深如水,好像在想着什么,又像是单纯在发呆。
司梦蝶拾起阮衡的手,顿时好像有什么东西窜入脑海,头一阵剧烈的疼痛。
“你还不明白吗?”
耳边传来冥王空洞而冰冷的声音。
“明白什么?”
“那个封印。”
有什么东西在头颅里猛然一抽,司梦蝶啊的一声惨叫,跪倒在了地上。
“那个封印,和我没有关系。”
半天,她才从地上挣扎着起来,喃喃的道。
“算了,现在为时已晚,我只寄往阮衡孤注一掷的做法能挽回大局。”
身后一阵脚步声,司梦蝶缓缓回头,发现是那个将自己押入轮回棺的小姑娘,只是一会儿不见,她好像长大了很多,本来稚气的脸也隐隐有了少女的感觉。
明艳,冷漠,却又似有一股泉水般的活跃被她强压在骨子里。
这就是她给司梦蝶的全部印象。
只是,这个时候,她不再对抗嫣子非的战场,到这里来作什么?
“亭儿?”冥王的语气出奇的温柔,好像一块冰山突然融化了一般,司梦蝶一惊,她没有想到那个冷冰冰的铁质面具后,也会有着这般的神情。
与之想必,那个唤作亭儿的少女的反应显然冷淡了许多,她只是微微一躬身,道:“启禀冥王,那个人已经如约回到那个节点,如果不出意外,他会在这一切还没有开始的时候将之结束。”
说着,她偷偷瞥了一眼浮在半空中的阮衡。
那个人在散尽灵力后,虚弱的好似只剩了一个驱壳,现在,就连这副驱壳,也已经摇摇欲坠了。
她抿了抿嘴,似乎在极力压制着什么。
“他会死吗?”
她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冥王沉默了一会儿,他放在王座扶手上的手动了,手指洁白修长,在黑暗里泛着一层淡淡的光,不是终年不见阳光的那种惨白,而是一种近乎玉石的光泽。
“亭儿,我从来不知道这样做会带来什么后果。“
他的目光从少女身上抽离,落在阮衡的脸上。
生命的气息在他的身上细弱的就像风中一缕游丝。
他忽然默默叹了一口气,其实,即使他不死,他也定难逃出将来的天劫。
逆天改命,是多么重的罪过,不知道在这个孤傲的人的脑子里究竟有没有概念。
忽然,他的目光杀向司梦蝶,凛冽如刀。
“如果他死了,就是你的罪过,因为你解不开他身上的那个封印。“
“封印?“司梦蝶震惊,“他身上有什么封印,我和那个封印又有什么关系?”
“你是我见过的和她最像的人,这个世界上,如果谁还有可能解开那个封印,你一定就是那个人。但是现在说这些,都没有用了。”他叹息一声,继续道:“既然他宁可与这个世界同归于尽,也不愿意经受众人离去的苦,那么我也不可能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