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墨渊对这里一带都比较熟悉,所以即使刚才小骨带着我绕了很远的路,我们还是很快地出去了。村庄之内已经是一片死寂。空中依旧漂浮着红色的絮状物,只是比之刚才,又要少了不少。
荀墨渊也没有多说什么,只闷不吭声地带着我上山,可是我本来就已经没有力气,如今这么一折腾,脚下顿时就虚浮起来。他似乎注意到了这一点儿,所以脚下慢了很多,但是上路崎岖,我还是一个不稳往一旁栽了过去,在脸着地之前,我先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抬眼,荀墨渊的眼神深邃似碧海,我别开了眼,闷声道:“谢谢。”
“没事吧?”他的眉眼俊朗,嘴角还带着隐隐的笑意。
我摇摇头,可是脚下还是很无力,头也昏昏沉沉。
“不如我背你上去……”他提议道,眼神纯净。
我脸一红道:“不用了,我可以慢慢上去。”
他轻轻一笑,却是没有说什么。将我扶定之后,他走到道路一旁的树丛之中,徒手折断了一根手腕粗的木头,我正疑惑他是在干什么,他就笑眼盈盈地走过来,将木头的一段递给我道:“你握着它,我拉着你走。”
我恍然大悟,抓住了较细的一端。果然这样子我省力不少,不过荀墨渊就要辛苦了,好在他本身很强健所以不一会儿我们就到了半坡之上。
我松开木棒道:“谢谢你了。”
村里的人都来到了这方平地之上,三三两两地围坐在一起,几个小孩还在追逐打闹,一派其乐融融的场景。众人一看到荀墨渊就好像看到了救星一般,上前将他团团围住。
“小哥!怎么样了?那妖神……实在是太可怕了。”众人都被吓的不行,想来众人都见识到了那传说中的鬼嫁娘!有几个眼神呆滞地坐在一旁,像是没有缓过神来一般。
“鬼嫁娘已经离开了,并不会回来,所以请大家放心。”荀墨渊回应道。
众人见他这么说,都是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些人已经把荀墨渊当做精神领袖。而之前,鬼嫁娘第一次出现的时候,众人也是前来找荀婆婆商量,由此可见,荀婆婆一家有着比寻常人家更高的地位。
荀墨渊又说了一些安慰的话,众人听了,都是笑逐颜开,心里放下了压在心头的负担,有几个还嚷嚷着要回去。
“各位暂时不要回去,等到日落之后才回去也不迟。”荀墨渊朗声道。
众人听他这么一说也都没有反驳,只是叹口气各自散去。
众人散去,荀墨渊的目光才又看向我:“我们进去吧?”
进了屋,屋里高坐着几个老人,正中间的正是那个花白胡子的老人,老人看了我一眼,没有说什么,转而对荀墨渊说道:“渊儿,你快去看看你阿婆吧。”
荀墨渊的神色一顿,皱了皱眉,便进了内室。我刚要进去,那老头却叫住了我。
“姑娘,我有话问你。”老头儿的声音有些微弱,丝毫不像之前遇见的那么盛气凌人。
“您请说。”我道。
旁边一个稍微年轻的人起身让了坐,示意我坐下,我只好往那里坐了。
“你……是怎么回来的?”老头儿问道。
我微微皱眉,将我刚才的事一一告知了,老头儿的严重闪过一丝精明,他又问道:“你是说你刚才碰见了山精?”
我点点头。
老头儿的眼中似有向往一般:“我活了一百多年,从来没有遇见过山精,没有想到你这个小丫头却是遇见了啊。”
我不懂老头儿眼中的向往之意是什么意思,只好说道:“那山精喜欢捉弄人,而且还和妖神有来往,所以还是不遇见的好。”
老头摇了摇头,叹息道:“山精这种东西不过是俗名罢了,妖物修成了精,你说是什么?何况你遇见的那只山精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那更是了不得了。恐怕你能够成功躲过鬼嫁娘,原因就在于那只山精吧。”
回想起小骨最后可怜巴巴的眼神和落魄的背影,我的心里无比的内疚。她也是一只孤寂的山精吧。
正在此时,一个短褐的青年急匆匆地冲了进来:“太爷爷!不好了!那些人都往山下去了!”
老头儿猛地起身,四周的人也惊讶地站起了身。
“你说什么?”老人惊慌失措,手里的拐杖都快要被他捏碎,原本骨瘦如柴的手臂青筋暴起。
“那些人,全往山下去了,说是……说是看到了宝物!”那青年道。
老头急匆匆地带着人出去查看,我也跟着出了门。只见平地之上的几十人全都不见了踪影。
老头儿暗叫一声不好,又急匆匆地折回来。进了内屋。不多一会儿,荀墨渊行在众人之前,走了出来,神色沉重。
他看了我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你们在此休息,千万不要下山,我这就出去看看。”说罢,他提步向外走了出去,不多一会,身形就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这可好?你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老头气的胡子都立了起来,“不是说不让下山吗?”
“是的,刚才众人都还好好的,可是不知道是谁叫了一声,山下有宝物!众人都起身去看,结果全都跟着了魔似的!他们一看到宝物就往山下跑,我……我也吓坏了,因为我不敢去看,所以我就没有下去……”
“你?李麻子,你平时不是最喜欢钱财的嘛?你竟然没去?”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
“我……受伤了啊。”李麻子无辜的说道。
我站在李麻子的后侧,可以瞧见他的手里揣着一个发黑的东西,因为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李麻子的话语之中,所以没有一个人注意到。现在再看,那发黑的东西,正在往外冒着黑气!
我退后了一步,转而想到荀墨渊之前告诉我的妖神的宠物,不禁头皮发麻。而李麻子的眼神也不似刚才一般,眼角隐隐有些不同于寻常人的笑意。
我暗叫一声糟糕!退后一步,脚下不知道踩到了什么东西,发出一阵响动。
那李麻子猛地将视线转向我,露出了阴测测的笑容。
我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指着李麻子道:“他不是人!”
众人见我这么一说,也发现了李麻子的不同寻常。“呀,你看,他手上还冒着黑气呢!”人群中的一个人说道。
“啊!”只见那人话一说完,就撕心裂肺地叫了起来,而他的面容也扭曲到了极致,像是被人抛开胸膛一般,狰狞恐怖,不多一会,就倒在了地上,抽搐着,嘴角不断有殷红的鲜血冒出来。
老头儿们全都目不转睛地盯着李麻子,而李麻子也彻底地变了一个样,露出了本来的面目——黑色毛发的狼妖!他的身上还残留着些许衣物的碎片,尖利的牙齿好像随时都要把人撕碎!众人全都吓坏了,惊叫着就要向外跑去,可是走不到一半就被狼妖一把拍到一边了。有一个老人生生的被拍昏了过去。
我吓得动也不敢动,扶着门框,几乎昏倒。
“进来……进来……”我听见屋内一个微弱的声音喊道,正是荀婆婆的声音。我看着发疯的狼妖,往内移了移,然后飞快地向屋里跑去。
没跑几步,后背一阵劲力,生生把我拍进了房间之内,我猛地摔在地上,胳膊都快要摔碎了。再回头一看,狼牙正长大獠牙对我嘶吼着,可是它却并没有上前。几个老人各自拿了一只玄杖,玄杖之处是点点荧光,荧光慢慢地铸成了一道围墙,将狼妖挡在了众人之外。
“快叫他们进来!”荀婆婆道。
我见还有几个尚存活的人,连忙将他们呼喊进来了,这时几个老人再也挡不住狼妖,狼妖猛地一发力,几个老人都被力量震开,全都撞在了门板之上。
狼妖又猛地向我们扑来,我后退了一步下意识地挡住脸,只听狼妖一声吼叫,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而狼妖却像是受了伤一般嗷嗷大叫。
我睁开眼,只见狼妖的爪子露出殷红一片,黑色的雾气不断地从他的爪子里冒出来。他似有不甘心一般,将一旁的桌子拍飞,往我们打过来,一个中年人见此,抡起一把椅子就要挡,可是那桌子飞到门口之时,像是受到了阻力一般,啪地一声碎了。
而我们面前的空间也泛起了点点微光,像是静止的水面被别人打破,褶皱一直蔓延到了房间的另外一端。
狼牙发了怒,外面的人就要遭殃,几个一息尚存的人都被狼妖一一拍碎了。我扭过头,不再去看,耳边传来荀婆婆的微弱的声音。“好姑娘,过来。”
我转过头,只见荀婆婆躺在床上,向我挥手。我走向荀婆婆,她的面色比以前更加地苍白了,满脸的皱纹像是注入了寒霜一般,我蹲下身,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异常的冰冷,与小骨的手相差无几。
荀婆婆摸着我的头,气息微弱:“好孩子,不要怕……渊儿回来了你们就有救了。”
我看着荀婆婆,悲伤一直蔓延到我的全身心,刚才的那一幕幕像是在做梦一般。狼妖还在嘶吼着,越来越痛苦,我们周围的空间的波纹像是要被震碎了一般,泛起了阵阵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