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醒了,和昏迷时一样,都是猝不及防。而窗外的深夜,寒冷更是防不胜防的侵占全身。她呆愣的坐在床头,安静的抱着双膝,双眼红肿呆滞,不知感官。夜风寂寥,掀起心底的涟漪,绽开的却是悲伤和绝望。
人生是不是就是一场闹剧,笑得太多了,难过会提前到来,以后再也不会有快乐。
一时间失去了太多,连心都感觉不是属于自己的。偶尔安静下来,听到的去是心脏和呼吸颤抖的声音。
孩子,一个还没来得及形成人形的孩子,就这样活生生的被从身体拿出,然后没了……一切都在她没有准备的时候发生,突然间有了孩子,突然间孩子没了。好不容易有个家,想安安静静的和他生活下去,一起却突然间都崩塌瓦解……
一切来得太快,她丝毫没有准备,心就已经碎了一地,再也无法拾及。
似乎现在用力呼吸一口气,心脏都会痛到窒息。
万幸的是,她还记得西子爵,明白这是必须振作活下去。只有活着,才有和他重逢的一天……
天也亮得猝不及防,带着破坏力来了。睁了一晚的眼眸显然受不了这种破坏,在阳光即将照进来的时候,她缓缓缩到角落里。阳光照不进这里,她也不需要任何的温暖,她只想好好想着怎样逃出去。
怎样……才能找到西子爵……
窗户上倒影着一个人的身影,伫立不前,敲门声,叹息声,统统被风声所淹没。
应该是哑奴给自己送饭了。
她不想吃,也不想和任何人说话,只想安安静静的躲在角落里。舔舐伤口也行,逃避也行,她需要重拾心脏。
哑奴在门外停留了很久,从之前的踌躇不前,到后来一鼓作气推开房门,焦急的眼神打量四周,最终落在角落里的她的身上。
她一夜没睡吧,眼睛那么红,脸色那么差。哑奴想着,径直走向她。
她有气无力的看了他一眼,再次抱了抱双臂,脸往另一边一靠,一蹶不振,有点自暴自弃的样子。
哑奴无法说话,猜想此时她也不想和自己有交流。他走到门口,小心翼翼的张望四周,等到门口的乌鸦叫了,明白不尊外出了。他又急忙走回辛月牙身边,试着做了几个手势,她懒得去看,继续靠在墙上发呆。
他急了,生怕不尊会突然回来,强行拽着她往外跑。
光太强,不像三木山的天。风中错落着很多美好,她却无暇留心,身心早就千疮百孔,抬眸都没了力气。
哑奴走得很急,神色匆匆,不知要带她去哪里。
她以为这是不尊的意思,顿时心中燃起了火苗,眨眼间变成不可扑灭的大火。她猛得甩开哑奴的手停下,见他转身看着自己,焦急的打着手势。她只是嘲讽冷笑,抬头看了看出奇晴朗的天,咽下了即将涌出的泪水。
哑奴见她对自己爱理不理,突然想到一个计策,硬拽过她的手,在掌心写下几个字,然后满怀期待的等她读取。
她没动,也没理会,显得更加自暴自弃。
哑奴顿时急了,憋红了脸,舌头快要抽筋了,也吐不出一个字。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硬拽过她的身体,指指外面的方向,再指指自己和她。
“别碰我!你和不尊是一党的!”
这该死的丫头,这时候怎么就跟涂了印度神油一样!
哑奴费了吃奶的力气,才吐出一个‘走’字,见她看着自己,他拼命做着跑的姿势。
辛月牙半信半疑的看着,心想哑奴会那么好心,肯送自己离开这个鬼地方。不过刚才好像真的听到乌鸦叫了,说明不尊已经外出。
难道他是真的要送自己离开?!
“你葫芦里在卖什么药?不尊不是你的主人吗,你为什么要违抗他放我离开?”
这丫头总算肯听人话了!
哑奴又打了几个手势,辛月牙似乎看懂了,不过她没有直接相信,反而警惕的打量他。
他也管不上那么多,抓着她的手往后院跑。辛月牙将信将疑的被他带着,直到发现这是去不尊厢房的方向。她顿时一愣,本想甩开哑奴的手,可哑奴坚定的眼神似乎不是在骗人,难道离开山庄的出口真的在不尊房间?
她记得以前试过各种办法想离开,可是一直没有成功。她甚至摸清了山庄所有的厢房客舍,还是没有找到离开的通道。现在想来,只有不尊的厢房没有找过。
不尊的厢房没有上锁,估计他没想过会有人闯进自己厢房。
哑奴轻车熟路,带着她很顺利的走到一面墙壁前。就乍一看,这似乎只是一堵普通的墙壁,灰白,没有任何奇怪之处。哑奴走到窗口小心的往外张望几下,在她不解疑惑的眼神中,从怀里掏出一枚铜镜放在阳光下。
他摆好位置后,过去把所有的门窗都打开。刹那间铜镜折射出无数道光线,却很奇怪的全部聚集到墙壁上。
辛月牙皱着眉头狐惑一看,顿时倒吸了口凉气。光线竟在墙壁上汇成了一副五行八卦图阵。
哑奴见已经成功,小心翼翼的在墙上按了几下,然后护着辛月牙往后一退。
突然间墙壁松动,尘土掉落,所有的光线渐渐汇成一点,刚好在墙壁的正中间。没过多久,墙壁从中间裂开了一道小门。哑奴开心的挥了下手,对她打了几个手势,两人一前一后的进到通道。
等他们进去后,墙壁恢复了原样。
通道里面,哑奴走在前面,手里拿着个火折子,正小心翼翼的探路。她在后面跟着,满腹疑惑,可没有开口去问。她害怕这又是不尊的阴谋,假意让哑奴救自己出去,然后还有什么阴谋。
足以消弭一切的黑暗突然出现一丝光线,哑奴开心的转身对着她手舞足蹈,见她更加警惕的看自己,心头陡然一落。估计是天生的乐天派,也没放在心上,加快脚步走着。
很快,他们走出了黑暗压抑的通道。呈现在眼前的是一片绿草地,阳光妖娆姣好,渐渐温暖麻木的身心,却照不进她冰冷的心底。
微风温柔,轻抚脸颊。风和日丽,本该开心雀跃,她却已经沧桑的不想去动。
看得出来已经出了三木山,而且远离山庄。至于这里是哪里已经不重要,她看着掌心涌动的微弱灵力,想着只要召唤护体,至少能逃离这里。
这时候哑奴从阳光中转身,笑容纯净,一直如此。他拿起她的手,写下一行字,然后对着她浅笑鞠躬,转身往通道出口走去。
他还要回去那个地狱?!
他留在手心里的话是,一路向北,能获安全。
辛月牙不禁一愣,心如过电,这几天来第一次因为温暖而湿了眼眶。想起和哑奴的初识,后来几次相处,他只是一个善良又单纯的人,自己刚才竟怀疑他会害自己……
“哑奴!”
哑奴缓缓转身,对着她摇手浅笑,光在泪水上雀跃,他哭了。
她感性的吸吸鼻子,忍着身体的不适跑到他面前,看着极力掩饰情绪的他,这张干净善良的脸依旧,不染一点尘埃。
她深呼吸一口气,抬手拍拍他的肩头,又哭又笑的说着:“谢谢你。”
哑奴笑着点点头,紧张的看了眼三木山的方向,打手势示意她快走。
她再次感谢的鞠躬点头,勉强集中灵力生成护体,上去前她转身看他:“我带你走。我带你离开那个地狱,以后你不会再孤单——”
哑奴浅笑摇头,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突然紧张的把她推上护体,示意她马上走。
她抹了抹眼角的泪水,挥手告别,驾驭护体飞上高空。
终于可以离开了,可为什么觉得心头更加沉甸甸,压抑的喘不过气。不只是因为孩子没了,而且将哑奴独留在那个无间地狱吗……
迎面的风很温和,一点点抚慰千疮百孔的身心。她还没飞远,隐约闻到风里传达而来的血腥味。顿时神经紧绷,停下护体看向刚才的地方。
“哑奴?!”
不好!应该是不尊发现了,哑奴会被杀死!
她惊慌失措的驾驭护体飞回去,还没落稳,一抹身影以破风的速度来到身后,带给后颈一阵冰冷。
她无暇顾及,当看见哑奴倒在地上,嘴角淌着鲜血,满脸慌张的打着手势问自己为什么还不走,为什么还要回来,她控制不住崩溃的内心,泪水痴痴的掉落。
这时,身后那个鬼魅的男人,带着比死人还冰冷寒战的气息,幽幽说着:“没想到你连哑奴都买通了,他竟会不顾生死私自送你离开,你这丫头太不让人省心了——”
“你这个魔鬼!”
是藤蔓,从地面滋长而出,缠绕住她的双脚,吞噬她体内仅有的灵,让她无法挣脱。
不尊缓缓从身后环住她的纤腰,冰冷的鼻间划过耳后,留下不寒而栗。他在笑,近乎无声,却更加危险致命。
哑奴拼命站起来冲过来,打着手势似乎想说什么。
不尊淡淡凝眸,一道袭杀直接射穿哑奴的心脏。
血,飞溅渲染四周。他苦苦坚持了几秒,像凋谢的花,轰然倒塌。
辛月牙心头猛得一怔,耳边又响起了卿伢的哀乐,上一次听到是平朔死的时候,而这一次……
“哑奴!!”
“呵呵,他是我第一个允许靠近的凡人,结果不改凡人的卑贱愚蠢,竟想和我作对……死,是他的惩罚。”
“不尊你这个魔鬼,我一定要杀了你……”
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哭,满眼狰红,倔强的不让泪水流出。
而让她和他完全没预料到的是,哑奴的尸体突然绽放耀眼光芒,一个身影缓缓从光芒中走出,带着天地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