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 am impulsive, but forget that I will not bless.
很多时候城市之魂之间的走动通常伴随着一套繁琐的无所不用其极的正式拜访程序,哪怕只是路过都要提前半个月打好招呼。而这通常会直接助长城魂之间极度接近老死不相往来的见面频率。
如果正好要路过的还是冤家对头的地盘,那就更麻烦了。
有的时候会让人……不对,龙怀疑直接动手处理掉地主会更方便一些。
攀附在威斯敏斯特宫塔楼的外柱上,尼蒂亚扣紧抓在滴水兽上的手指,尖锐的指爪楔进已经有几百年历史的石灰岩,细微的碎屑从缝隙中剥落,刮过玻璃发出细碎的响声。
背后张开的巨大革翼下意识的想要扑闪起来稳住自己,尼蒂亚强行克制住扇起翅膀的本能避免自己的翅膀直接砸碎那些脆弱的玻璃。招来不必要的注意。
“一次失败的起飞啊尼蒂亚!”塔楼的顶端传来一个幸灾乐祸的声音,尼蒂亚在黑暗中翻了个白眼,在终于能够稳定住自己的平衡之后吃力的顺着岩石的缝隙爬回这一次极其失败的起飞的平台。背后的翼紧紧的贴在她的身体上,看起来与她的身高有些不成比例。
“我已经几百年没有我自己的翅膀飞过了……都忘记……真重。”尼蒂亚重新爬回起飞的楼顶平台,不太高兴的开口,微微弓起背好让自己的翅膀尖不要拖到房顶的地面上。随后丢给在一旁看戏的考文垂之魂托马斯•奥利弗一个愤怒的白眼。
“巨龙的坏处,哼?”一点也不把一头巨龙的恼怒放在眼里,托马斯挑起一边的眉毛,看着尼蒂亚小心翼翼的收紧翅膀避免再一次的起飞事故。
想要起飞的时候被风吹下去什么的简直有辱巨龙的威严啊。
再一次的起飞十分顺利,考文垂看着漆黑的泰晤士河上被探灯照亮白色水花,挺直脊背看着河流入海的方向,最后带着无奈的叹息从伦敦之魂预留的传送门离开。
顺着泰晤士河掠过水面,尼蒂亚从滑翔中第一次鼓动翅膀,伦敦的夜风托起城市的意志,将她送入更高的夜空。
短途飞行并不耗费太多时间,在破晓之前,尼蒂亚就看到了那些盘踞在土地上蔓延开来的闪耀光点连成的繁华迷宫。一丝土地的力量像是指引着她寻觅合适的落脚点。
在巴黎上空盘旋了一圈,伦敦之魂收拢自己的翅膀,在一个短暂的上升之后向下俯冲,一丝隐秘的疼痛感从右侧的旧伤中析出,让她的行进路线略失准头。
不过一切无伤大雅。
支付给巴黎的过路费并获得同行许可,贝利卡没有看弗朗西斯对那管血的反应。龙自愿献出的血有着无可比拟的魔力,但要成功使用也要服从于众神定下的规则。
弗朗西斯确实有点无法无天,但是他不会去选择违逆塔玛拉的意志……大概。
张开翅膀重新拥抱夜空,贝利卡默默的在脑海中的备忘录里添上日后对巴黎日后研究的关注。在夜空中振翅,在星海下留下一道无形的轨迹。
作为法兰西有名的葡萄酒和历史遗迹,卢瓦尔河谷总是有一种时间的倒错感。古老的城堡虽然古色古香,但是墙壁间的现代化改造总也必不可少。钨丝灯泡代替了昏暗的蜡烛,将古堡照亮仿若白昼。
晨曦的阳光刺破河谷,划破了淡淡的雾霭。尼蒂亚从云层之上降低高度,翼膜鼓起清晨的微风,托着她向目的地飞行。零星的城堡点缀在河谷两岸,被卢瓦尔河连接在一起。像是被串联在一起的珍珠。
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尼蒂亚扑闪着翅膀,长时间的飞行让她的右翼有些抽痛,千年前的伤痛让飞行不再似曾经那般的轻松。但也算得上无伤大雅。
多盘旋了几圈确定适合的落脚地,尼蒂亚收拢翅膀,无声无息的降落在一处突起的裸岩上。一丝晨雾随着空气被搅动飘散,如同那对翅膀般消失无踪。
微微侧头,尼蒂亚看着一些阴影从清晨树林被雾气沾湿的苔藓下冒出,在她的身上变成一件全黑的礼服。
“穿着这样的黑色在这个时候也是有些不合时宜。”整理了一下衣襟,尼蒂亚翻过古堡低矮的石墙,几只小鸟带着好奇的神情歪头观察着不速之客,随后失去兴趣扑棱棱的飞走,给山间城堡的花园留下一串清脆的铃音。
清晨的城堡没有预想中的宁静,婚礼前的准备热火朝天,尼蒂亚抽抽鼻子,颇具法国和美国风味的华丽又张扬的风格随着香料的味道变得随处可见。不过想到这座城堡的主人,这样的风格或许才是足够正常。
随手摘下一朵盛开的玫瑰花别在胸前,漂亮的带着些许奶油色的白色花朵娇嫩欲滴,给尼蒂亚身上的墨色点缀了一丝俏皮的活力。
安静的掠过花园,尼蒂亚旋开塔楼一角的一个镶嵌着菱格玻璃的窄窗,悄无声息的溜进了城堡。鞋跟与城堡光亮的大理石地面碰撞发出细微的响声,回荡在无人的塔楼中。
复杂的城堡很适合消磨时间,在太阳即将升过正午。城堡因为访客的到来而更加喧闹,尼蒂亚整理了一下领带和别在扣眼中的玫瑰花。嘴角挑起礼节的微笑,熙熙攘攘的宾客让混迹人群中变得更加轻易。合身的燕尾服变成了有着繁复褶边的宽大裙摆,荷叶边上点缀着奶白色的玫瑰。领口过于男性化的领结变成一条有着闪亮火红宝石的华丽项链。华丽却带着些许混淆性别的中性感。
轻巧而不引人注意的掠过三五聚集的人群来到廊柱的角落,尼蒂亚端详着手里的香槟杯中不断上升的气泡,倾听着这场婚礼中的窃窃私语。银色的发丝被魔力巧妙的变成了蓬松华丽的小卷。
尝试着不带感情的评判这个礼堂中的人们,贝利卡思考着这是否应该算一次可以估计国际上支持吉尔伯特和他的政治思——
不不对,无名之银,精确用词,精确用词是重要的。打断自己的思路,贝利卡在心里摇头。然后继续自己的思考。
——能够说服他所相信的政治思想所说服的人究竟有多少。
城堡的礼拜堂有着古老的富丽堂皇感,贝利卡坐在后排的实木座椅上,看着前面的一对新人新人在神父的指导下步入婚姻的殿堂。恍惚间仿佛听到亚瑟在她的耳边嘲笑人们欢天喜地的奔向自由人生的坟墓。
“现在,有谁反对这对新人的结合?”
垂下眼,贝利卡在神父的宣告中沉默不语,她无权反对维多利亚的重孙追求自己所认定的幸福的意志。但也无法再这个事件上给予哪怕一丝一毫的祝福。
她恐怕直到生命的尽头都不会改变对那个窃走了不列颠王冠主人的心的女人的怨恨。
她该走了,无法祝福这对新人的人本不该出现在这里。
巴黎会容忍她小小的穿界魔法的,看在那管血的份上。
“无名之银女士,我建议您再等一等,在新娘抛出捧花之前离席就太失礼了。”在起身的瞬间被按住双肩,贝利卡被迫重新落座,一股不熟悉的魔力弥散开来,中间夹杂着一丝熟悉的锻铁气息。
魔法师?不,不是。她也没记得这几十年吉尔有收个学徒什么的,况且徒弟不是他的风格。
“哼,美国佬才会有那种习惯。吾非信徒也无祝福可献,呆在这里才是不幸。”
低头看着摁住自己肩膀的手,贝利卡探究的视线扫过被包裹在皮革中的手指,收窄成竖瞳的眼睛顺着裁剪上等的布料向上,掠过华丽的肩章饰穗,与一双灰蓝的人类眼睛对视。
“你是谁?”
“那不重要,我们会再见面的,无名之银女士,来自探究之铁殿下的意志,还请您收下。”一张请柬被递出,尼蒂亚微微低头,看着铁灰色的烫金请柬,看起来是在考虑着是否是一个可以接受的邀请。不请自来的术士微笑,将请柬塞进了贝利卡的手中。
下意识的防御魔法变成了隔离声音和注意的偏转魔法,尼蒂亚观察着手里的请柬,质地优良的硬卡纸上压印的花纹之间遗留着另一位巨龙的魔力,锻铁的气息流转,下一秒却被寒冬冻结在冰晶中。牧师在宣布这场婚姻被神所祝福之后,人们开始离开座位起立为这对新人喝彩。无人注意到小教堂一角的紧张气息。
“请转告吉尔,不知名的术士。”冷漠的回应,尼蒂亚捏着请柬的手指轻轻使力,被白霜覆盖的纸张瞬间碎裂,带着寒冬的气息崩落在教堂长椅上。人们悉悉索索的开始离席,路过这个被魔法保护的角落。对近在眼前的异常视而不见。
“我在这个冬天还没有出远门的打算,一整年的跑来跑去还挨枪子。我这把老骨头可吃不消。”
感受着自己非人的部分正在这层薄薄的人类皮囊下蠢蠢欲动,尼蒂亚快速眨眼,让狭窄的竖瞳变回人类的圆形。那发**灼热的余韵还残留在神经末梢。时不时带来一丝虚假的幻痛。隔海相望的土地的力量拉扯着她,在她耳边低语着归去的诱惑,同时也在消磨她的耐心。
“那么……”看着尼蒂亚把请柬的残骸拂开,穿着党卫军制服的不知名术士依然带着得体的微笑。“我会如实向吉尔伯特大人传达。”
站起来转过身,尼蒂亚最后看了一眼带来吉尔伯特邀请函的陌生术士,大步离开城堡的教堂。繁复的裙摆拂过地面,转眼间又变回那身厚重的斗篷模样。魔力流转化作常人不可见的符文,在那个人类术士迈出小教堂的橡木大门的时候,只感觉到一丝魔法波动的微弱回响。
甚至没有参加婚礼后的餐会就传送回伦敦,尼蒂亚在凭空出现在她位于伦敦的家中的瞬间差点吓到了正在打扫客厅的老管家。
“汤先生,能够凭空在这个客厅显形的人除了我就是亚瑟,你完全不必紧张的戳过来。”
游刃有余的截住一把餐刀,尼蒂亚看着在看清不速之客的瞬间放松下来的老管家,将手指间的白银刀具松开,然后盯着它飘回汤先生的手中。
“如果您能够体谅一个老人的心脏,我的小姐,至少在改变行程之前吱会您的管家一声。要一杯茶吗?”
“你一点也不老,汤先生。大吉岭,滚水。”
按了按自己的鼻梁,尼蒂亚叹着气开口,就算是闭着眼睛她也能感受到她的好管家不赞同的哼了一声。水壶中的热水翻滚着发出声响,淹没了汤先生对她糟蹋茶叶的不满。
解开自己的斗篷,尼蒂亚靠在沙发里,摩挲着再几分钟之前封冻那封请柬的手指。那份寒冷似乎还遗留在指纹之间,感觉就像那张被她粉碎的请柬。
“您的茶,小姐,我必须向您抗议这种浪费茶叶的行径,上好的大吉岭不适合……或者说任何一种茶叶都不适合滚水的摧残。”全身上下都表达着不满,汤先生依然动作标准的为她的主人倒上深色的茶水。“您很不高兴。”
肯定句式。
“……只是有点后悔一时冲动。”喝下小半杯苦到不行的茶水,尼蒂亚盯着深色的茶水,过了一会才开口说话。“你不觉得最近大家都活跃的过了头吗?”
“如果能够让您拥有正常的人际关系,那么各位大人的活跃有什么不好吗?”
夹着托盘,汤先生保持着一副标准的大不列颠优秀管家的姿态开口,然后遭到了尼蒂亚毫不留情的白眼投掷。
“活跃?这简直是门庭若市!”在她的好管家不甚赞同的视线下摊在沙发上,尼蒂亚粗鲁的扒了扒自己的头发,叹息间一丝龙息弥散,给房间带来一丝寒冬的气息。
“这才算是不正常的串门频率,吉尔想要我参加他的冬至节庆典。”
“在您在他的城市上吃了一枪子之后?”替尼蒂亚加满茶,汤先生挑起一边眉毛。“这才不到一年。”
“吉尔到底在想什么……”深呼吸,尼蒂亚闭上眼,感受伦敦土地的力量游走在四周,成为她力量的后盾。手中的茶杯悬浮起来,银子的茶勺搅动深色的茶水,在接触骨瓷杯底的时候发出清脆的响声。
“完全想不通。”
“您希望我推掉所有吉尔伯特大人的邀请?”以一种拥有特殊颈椎的鸟类的方式转过头,汤先生问道。
“哦我的好管家,你一向善解人意。”单手拖着悬浮的茶杯,形象全无的瘫在沙发上。尼蒂亚仰起头看着自己的使魔,一个恶劣的笑容被扯开。“万事拜托。”
“是,小姐。”端着托盘点头,汤先生平静的回答,带着白手套的手变魔术般的从空气中夹出一封打着红色封蜡的信件。递给赖在沙发上的伦敦之魂。
“虽然可以推掉伦敦之外的事务,小姐,但是无论如何今年的暗影议会还请按时到场,介于您去年的十月是在无知无觉间度过的,哈罗德亲王殿下和亚瑟少爷作证,那次会议简直是混乱的代名词。”
“但是也极度无聊,汤先生。看在群星众神的份上,我甚至不能提出议案。”接过信封,尼蒂亚揭开有着龙印记的封蜡,抽出里面的纸张。质地优良的信纸上落款的签名却是令她意外的人。
“陛下的信?”一个猛子从沙发上蹦起来,尼蒂亚盯着信,视线在她的管家和质量绝佳的纸张之间飘忽不定。“为什么会由他来……这不是他需要在意的。”
“陛下有什么意志需要你代为在暗影议会传达的吗?小姐。”不解于尼蒂亚的回应,汤先生看着尼蒂亚在快速阅览完信件之后迅速暗下去的脸色。最终选择开口询问。
“没有。只是要我在去主持议会之前见见首相。”把信折好放回信封,尼蒂亚低声回答。“希望陛下明白自己要干什么。”
“您会去?”
“当然,也认识一下新首相。”尼蒂亚点点头,把信件递回给她的管家要他收好,“虽然我觉得没有什么用处。”
“是,小姐。”接过信件,汤先生点头,离开了房间,尼蒂亚按了按鼻梁,插着腰疲倦的叹了口气。最近柏林的活跃开始变得咄咄逼人,让她开始感到疲于招架。
“为什么要这样啊,吉尔,明明只要置身事外就好。”
缓慢的踱到窗边,尼蒂亚看着伦敦有些灰暗的天空,夕阳将灰蓝色的天空染上一层暖色,也将自己的房间镀上一层暖色。厨房中传来叮当的清洗茶壶的声音,从声音强度听来大概他真的很不高兴浪费这一壶好茶叶。
现在离暗影议会的开启还差几个月,或许她需要好好准备一下,因伤缺席一次议会之后,作为伦敦的意志她确实得出现一下来镇住场才行。上次缺席两个世纪之后,她花了好几十年来重新平定城市内部的混乱。这样的麻烦她短时间内真的不想再来一遍。
“未来开始变得飘忽不定了,而我有个坏预感,汤先生。”靠着窗棂,尼蒂亚低声呢喃,也不在乎在厨房的管家是否听得到自己。“我本以为一切早就结束了。”
‘从来,从来都没有结束过。’
脑海深处想象出的回应有着柏林之魂的声线,尼蒂亚摇头,将这个声音推出自己的脑海,连同那个糟糕的预感一同驱逐。
‘不,在19年*前就结束了。’
伦敦之魂这么对自己说道。
*19年:1918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当时被称作‘终结一切的战争’。然而我们都明白它什么都没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