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碎的梦境,
是远天上,一轮泼墨的剪影。
游荡,游荡,
游荡成你眼里的风光,
流浪,流浪,
流浪成你指间的花香,
时而栖息时而流亡。
飘零,飘零,
飘进那缠绕的柳絮,飘进那柔美的寂静。
飘零,飘零,
飘进那细碎的烟尘,飘进那温柔的眼睛。
【雨刹】
雨刹的雨依然在下,断断续续的,像极了人的思绪,忽明忽暗,时隐时现。浟漓在雪界停留了一会儿,就来了雨刹,到雨刹的时候正值中午,找遍了整个雨刹也没有见到夕摩,却在一间房里看到了花祭。
“你是来找人的?”花祭不认识他,他也不认识花祭,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夕摩老师在吗?”
“夕摩老师已经闭门谢客了,他说有人来找他就把这个交给他。”花祭拿出一封信交给了浟漓。
“是出了什么事吗?”
“老师的一个学生去世了,老师生前一直被她照顾,现在她走了,老师想陪陪她。”花祭说着,又难过了起来。
“人死不能复生,况且生在这样动荡的世界里,活着,不见得比死了好。”浟漓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问:“这里,只有你一个人吗?”
“嗯。”花祭点点头,擦了擦泪。
“那我可以在这里待一会儿吗?”
“当然可以,你坐吧,这里面还有一间空房间,你要是累了,也可以休息一下。”
“嗯,多谢姑娘。”浟漓微笑着点了点头,走进了屋里。
信是夕摩写的,和在风阁收到的信字迹一样,他更相信了自己的推断。
信中写道,夕摩当时被处死的时候获救,素悌救下他之后,把他安置在墨冢,后来被一个噬梦人抓住,再后来被刚刚成为噬梦人的熠月救下,之后就一直待在雨刹。因为怕信中途出现问题,所以才让他亲自来拿。
夕摩所知道的关于净凡的事不多,但是谈到了一个关键人物,他就是睦城城主御疆,当时,净凡、云斯、素悌、涉丘、御疆和他都是陵洞第四代幻术师中地位较高的人,那日彻魂找他们共商大事,事后将净凡和御疆留了下来,他因为有事要找净凡所以就在大殿外等他,可是他看到净凡和御疆一起走出大殿后没多久,御疆就又进了大殿,他便偷偷的躲在一旁看着,只是距离太远,他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是他一直都觉得不安,果然,没过多久,净凡就去世了。
虽然信上说的都是真的,但是浟漓还是想见见夕摩本人。他让花祭递给夕摩一张纸条,夕摩便答应见他了。纸条上写的是:故人涉丘。
浟漓见到夕摩的时候,他正蹒跚的扶着熠月的墓碑起身,身体已经消瘦的不成样子,连起身都颤抖个不停,浟漓马上上去扶他,他扶着浟漓结实的手臂,整个人顿时一怔,有些失望。
“还以为,真的是故人来了。”夕摩慢慢的坐下,叹了口气。
“我是涉丘的儿子,也算是半个故人吧!”浟漓笑着回答。
“涉丘的儿子?大儿子还是小儿子啊!”夕摩笑的很慈祥。
“小儿子。”浟漓温柔的回答着。
“小儿子,”夕摩想了片刻,笑盈盈的说:“哦,你是银瞮!”
银瞮!有多少年没有人这么叫过他了,他突然哽咽的说不出一句话,半响,才缓缓的问:“您还记得我呐?”
“当然记得,你父亲当时为了保护你没有和任何人说过有你的存在,我也是因为受伤到风阁养伤才知道的,我还抱过你呢,你可比你哥哥聪明!”说起往事,夕摩有些兴奋,又有些难过。
“不过,您,这眼睛是?”浟漓想了很久才问。
“当初被噬梦人抓走折磨了半死,现在已经是废人一个了。”夕摩笑了笑,有些苦涩。
浟漓顿时也就明白了为什么熠月一个新的噬梦人可以救出夕摩,看来是有代价的,看到夕摩现在的样子,换做他是疾血,也不会觉得有任何担心了。
“看不到也好,这世界这么肮脏,也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你还小呢,路还长着,还要走很久呢!”夕摩笑了笑,摸到茶杯,饮了一口。
浟漓看着他,又说:“如果不是为了已故之人的遗愿,我早就不想活着了。”
“所以,你想继续调查。”夕摩的神色有些慌张,像是在害怕什么。
“嗯。”浟漓点了点头。
“你可知此事有多凶险?净凡、云斯、素悌,以及你的父亲,但凡调查此事的人一个个的都死去了,你,就不害怕吗?”
“银瞮已经死了,我现在是浟漓,浟漓活着的意义就是要找到真相,还死者一个公道!”
夕摩虽然看不到,但依然能感觉到浟漓的决心,能感受到他眼中的那份坚定,夕摩慢慢的握住了他的手,点了点头。
不过,浟漓心中还有很多疑问,夕摩是怎么知道他在调查哑骑的死因的?又是怎么知道他人在风阁的?那封让他前来赴约的信又是谁送去的?这一连串的疑问,最后都归结到了一个人身上,夕摩缓缓的吐出四个字“墓耻神司”。
墓耻神司?那个最神秘的噬梦人,噬梦人历史上最神秘的神司,也是现在墓耻最厉害的高手。不过,他怎么会知道这些事的?又是怎么知道夕摩了解一些内情的?浟漓的心中还是充满了疑问。
但是对此,夕摩无法解释,神司只说,他想知道真相。不过,这是什么意思?想知道真相?难道墓耻神司也在调查这件事?他到底是什么人?浟漓越想越觉得不安,可是事已至此,他现在管不了那么多,只好跟夕摩道了别,一个人立刻动身赶去了睦城,这时候,天已经黑了。
夜色低沉的压在心上,让人窒息。
【睦城】
睦城是垩岛上一座新建的小城,也是唯一一座新城,是陵洞为了联系外界在故此山附近建立的,这里靠近四大古城,距离海岸较近,繁华程度不亚于洛城多少,只是睦城较小,也没有像枫暑窨轩那样的标志性的地方。浟漓到达睦城的时候虽然已是夜里,但街道上依旧人来人往,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穿过喧闹的街道和人群,浟漓来到了一座暗红色的砖墙附近,身体贴近墙壁,望着对面的厚重的铁门,门上写着四个鎏金大字——睦城内城,这里便是城主居住的地方了,门口有很多幻术师在巡视,若是不想打草惊蛇,一定要偷偷溜进去才好。
浟漓正想着,天空突然落下里几滴雨,顿时有了主意,他对准城门的地方制造了一道闪电,这是柔级幻术——龙垣,趁着闪电的强光,他使用纵夜快速的翻过了围墙,作为一个鬼镜级的幻术师,做到这点还是易如反掌的。
他进入御疆住处的时候,灯已经熄了,御疆似乎是睡下了,可能因为雷声太大辗转难眠,浟漓进来的时候,不断听到有叹息声床上传过来。
听着他平稳的喘息声,浟漓的嘴角扯出一抹冷笑。幽幽道:“已故之人尚未瞑目,城主可还睡得安稳?”
“谁!?”御疆听到声音急忙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四处张望着。
“看来今天城主是睡不着了!”
“你到底是谁?”御疆抬手准备用含芳照明,结果光亮刚一出现就瞬间消失,御疆知道,所到之人的幻术级别在自己之上。
“不用看了,”御疆明显的感觉到声音在向自己靠近,而且越来越低沉,“我是,故人之子。”
“故人?”御疆一怔,不知道想什么出了神。许久,他才又问:“不知是哪位故人?”
“涉丘。”浟漓缓缓的吐出两个字,面色冷峻起来。
“涉丘?你是晨瞮?”
“晨瞮是我哥哥,我叫银瞮。”浟漓语气里带着寒意。
“银瞮?”御疆想了想,又说:“你父亲为了保护你费了不少心思,你现在公然说出他的名讳就不怕引来杀身之祸吗?”
“怕,当然怕!”浟漓扯了扯嘴角,笑着说:“只是父亲去世已久,很是思念故人,作为儿子的我,又怎么能不遂了父亲的心愿呢?”
“哦?这么说来,你倒是很有孝心呢!不过,既是故人之子,何不光明正大的走进来,我也好招待一番,深更半夜闯入我的住处,又是何故啊?”
黑暗中的浟漓已经坐了下来,手里一边摆弄着茶杯,一边说道:“有些暗处做出的事,也只能在暗处问个清楚。”窗外突然亮起一道闪电,御疆在一瞬间看到了浟漓的侧脸,他的眼神很可怕,只是看不清楚。
“什么意思?”御疆突然不安起来。
浟漓放下茶杯,起身问道:“关于净凡的死,城主可还有印象?”
“净凡?原来你是来调查净凡的死因的。”
“没错,城主可想起什么来了?”
“你真的很想知道吗?”御疆故意问道。
“难不成城主真的以为我深夜来访是为了跟您叙旧的吗?”浟漓转过身又坐了下来。
“好,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御疆从床上站起来,缓缓的说:“当年净凡是陵洞的铭皇,又是哑骑的儿子,整个陵洞里没有人不敬仰他,也没有人不害怕他,当然,这个人也包括洞主彻魂,尤其是在他得到噬心诀之后。”
“噬心诀?”
“对,噬心诀。净凡不知是怎么得到的,噬心诀可使人心智迷乱,疯狂致死,是幻术中除了舞动的暗魂外最厉害的幻术,只是,净凡当时的幻术等级是宫命级,而噬心诀是鬼镜级,他若想练习噬心诀就必须要提高自己的幻术级别,因此,他每天开始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练习幻术,陵洞中的很多事情他都不再过问,洞主也借此机会开始削减他的力量,我当时是陵洞的司袭,没有什么实权,刚好借此机会可以提高自己的地位,我偷偷的向洞主说明了净凡的逆反之心,并且提出了除掉他的想法,洞主本来就有疑于他,也就同意了我的建议,那天我们几个幻术师商议过大事之后,洞主把我和净凡留下,给了我们同一个任务,谁完成的好就重重有赏,任务是让我们取得昔城的管辖权,只是净凡那是还并不知道,昔城已经归陵洞管辖了,我和昔城城主早就暗中结盟,等到净凡进入昔城,就设法杀了他,我们很顺利的成功了,我也名正言顺的成为了睦城的城主。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银瞮你,可听懂了?”说完这番话,御疆竟然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浟漓一脸阴沉的问。
“我笑净凡虽死可好歹知道为什么而死,倒是你的父亲,至死都不知自知······”御疆话还没有说完,就感觉从脖颈出传来一阵冰凉,他低头一看,看到了渊琈红色的宝石,在黑夜里散发着滚烫的血色,乘着闪电的光,也看清了浟漓的脸。
御疆惊恐的声音颤抖:“你是······浟漓?”
“是我!银瞮十年前就死了,现在活着的是浟漓!”
“你就不怕洞主知道吗?”
“我当然不能让他知道。”浟漓动了动渊琈,御疆的脖子上顿时多了一道鲜红。
“你要杀了我?”
“我本来不想的,可是你认出了我,我不得不杀人灭口了!”浟漓说着便准备动手。突然一道青光挡住了渊琈,眼前出现了一个人。
“你是,楠落?”浟漓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你不能杀他。”
“为什么?”
“他刚才是骗你的。”
“什么?”浟漓握剑的手更加有力。
“不过也不完全是假的,只是杀掉净凡的想法,不是他想出来的,净凡也没有死在昔城。”
“你怎么知道的?”浟漓放下渊琈,望着楠落,御疆也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我是奉神司的命令来告诉你这些的,御疆的儿子扆墨现在还在彻魂手里,他怎么敢告诉你真相呢?”
“你说什么?”听到扆墨的名字,浟漓感觉到御疆身上突然多了一丝光芒,是不是所有的父亲都会这么爱自己的孩子的?素悌是这样,御疆是这样,自己的父亲,也是这样。想到这里,浟漓慢慢蹲下来,看着瘫坐在地上的御疆说:“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告诉我真相,我会保护你的儿子。”
见御疆不回应,楠落又说:“如果你觉得他能力不够,那墓耻神司怎么样?浟漓虽然是鬼镜级,但也只是初级,神司却是中高级别的,你还不放心吗?”
“你们知道我儿子扆墨现在身处何方吗?”御疆眼里闪着泪花,抬头问道。
“我会调查的。”浟漓说。
“我知道,在风阁。”
“什么?”
浟漓和御疆一同望向楠落,扆墨竟然在风阁,彻魂为了牵制御疆,竟然将扆墨流放到寸草不生的风阁去了。浟漓一脸的不可思议,虽然明知陵洞的人都是心狠手辣的,可是没想到已经到了这种程度。
感受的剑下的人在颤抖,浟漓看去,只见御疆此时双手紧紧的握着 ,眼泪大颗大颗的砸在地上。看到御疆这个样子,浟漓就想到了自己的父亲,眼里闪过一丝不忍,立刻抽回渊琈。
“我会把他带出来的。”
看到御疆依然在颤抖,楠落吐了口气,蹲下来对御疆说道:“你放心吧,你儿子好着呢。神司一直有派人保护他,保护扆墨的那个噬梦人一死,神司就把缝络派去了,现在还在呢!”
听到楠落这样说,御疆终于颤抖着起身,攥着楠落的袖子,激动的问道:“你说的是真的?我儿子真的没事?”
“嗯嗯嗯,没事没事。”楠落一边说着,一边推开了御疆的手。
浟漓在心里暗暗的叹了口气,风阁一直是归他管辖的,可是他却什么都不知道。其实这也不能怪他,风阁是流放罪人的地方,所有的罪人都是被禁锢幻术后送到这里的,流放的区域又被设了幻术,所以他们根本出不来,浟漓也在风阁周围设了幻术,进去的人不用知道,只要有会幻术的人出来,他马上就能知道,不过这么久他一直都没有发现,看来真的像楠落说的那样,浟漓越想越觉得,那个墓耻神司真的是个强大到可怕的人物。
浟漓看着御疆,又说道:“我和你的恩怨不会牵扯你的儿女,你的儿子,我会救的。”
看着浟漓,沉默了许久,御疆终于说:“你们还想知道什么?”
“净凡死在了哪里?”浟漓问。
“银城,拓西雪。”
“谁干的?”
“云斯。”
“什么?”竟然是云斯,竟然会是自己的老师,怎么可能呢?老师怎么会杀了净凡呢?
“云斯是被逼的,是彻魂逼他杀的。”
“用什么逼他的?”
“我不知道,当时我并不在场。”
“那天你和净凡离开大殿后你为什么又回去了?”
“净凡说为了考验我的忠心,决定让我管理睦城,同时,让我的儿子去执行一项任务,从那以后,我每次想见到我儿子,都要通过彻魂,那天留下来,就是看我儿子的。”
“你儿子在当时做什么?”
御疆摇了摇头,无奈的叹着气,“只是通过幻术远远的看他一眼,什么也不能说。”
“好了,该问的都问了,他也没有什么价值了。”楠落,说着举起悬竹,一剑刺了过去,浟漓来不及反应,御疆已经死了。
“你为什么要杀了他啊?”浟漓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为了你啊。”楠落把悬竹从他身上抽离出来,接着说:“对于保守秘密这种事,我还是比较相信死人。”
楠落说完,手上多出了一片叶子,这是柔级幻术千絮,可用幻术制造出与树木有关的东西,他慢慢的擦去悬竹上的血,然后一个飞身,就不见了踪影,只剩下那片带血的叶子,在夜色里缓缓的飘零。
“死去的人就不会再痛了,你解脱了。”
浟漓伸手合上御疆的眼,把渊琈收回了体内,走到窗边,然后,也不见了踪影。这偌大的垩岛上,他也是一片飘零的叶子吧,风来就走,风停就落,倒也不用去想命运会把他带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