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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难堪
书名：黄土骨灰 作者：初睨 更新时间：2017-10-18 14:45 字数：4479
“喂。”木远泽久拍拍他，发现他的体温有点不大对劲。
摸了摸他的额头，再摸摸自己的，才发现他发烧了。
这可不行。木远泽久拿起被单随意的将谭檀裹起来，扔在了床上，去了看守员办公室拿了几片退烧片给他服上。
“真他妈欠你的。”木远泽久白了一眼谭檀，把药混合着水给他喂下去，踹了他一脚，然后躺下睡觉。
木远泽久迷迷糊糊的睡着，听到了管教在外头拿着电筒扯着嗓子说：“熄灯睡觉了！”
木远泽久翻了个身，继续睡。
“难受……难受……”
木远泽久皱眉，被谭檀的呓语声吵醒，啧一声，不爽的看着他。
“谭樾犯的事……我……我会替他……替他……”
木远泽久走过去，看着他。
一道雷劈下来，撕裂了天空，接着就是雨打在阳台上，泼洒在地下的声音。
闪电一亮一亮的，把宿舍内的一人一物都照得清晰。
木远泽久在那一瞬间，看见了他眉头紧紧皱起来。什么犯罪什么的，木远泽久凭借着记忆，在抽屉里摸出一手电筒，打开，朝着谭檀的脸照过去。
谭檀的脸上都是汗，木远泽久伸手想摸他的背，想知道他是不是全身出汗，这样的话算是退烧了吧。然后他推开了木远泽久的手，往后挪了一些位置。
“看来还没死。”
木远泽久恼火起来，就想关心一下他，还给脸不要脸了？怎么就把他难得的好心肠当驴肝肺了呢。
他咬咬唇，双手着墙壁勉强爬起。谭檀试着往前走了一步，眩晕感快速袭来，他只觉得眼前所有的东西都倒过来了，脑袋里一黑一白闪过，两腿发软倒在地上。
木远泽久把手电筒倒放在床上，借着光过去，把谭檀抱起来。
“别碰我，滚。”谭檀推他。
“操，谁想碰你？”木远泽久把他扔床上，听见他一声闷哼。
木远泽久心里是拒绝的，人又不是他弄成这样的，凶手们在楼下睡着觉呢，凭什么要收拾这烂摊子。
谭檀平稳下呼吸，重新起来，拖着身子挪去角落，蜷在那不去理会谁。
木远泽久打心底真是厌烦他了，以前可没这样过，真是给脸不要脸，谁也不理谁。
木远泽久躺下，重新闭上眼睛。
外头的雨下得越来越大，风推着雨，使雨的运动轨迹发生改变，豆大的雨滴答滴答的在走廊作响。
谭檀无力的眨了眨眼睛，听着外面的雨声，想着要站起来，手胡乱的扒着墙壁，颤抖着身躯站了起来。
一道闪电划过，点亮了天空。
“嗯……”谭檀闷哼一声，倒吸一口气，大腿痒痒的，一直蔓延到小腿。谭檀伸手摸了摸，一下子就知道那是什么。他皱起眉头，咬咬唇：虽然没试过，但是知道这些东西要是不清理的话会生病的……
且不说这个，今天这件事还只是开始，以后指不定还会有什么，他不想死在这地方，他还要出去，活着出去。
这地方洗澡的地儿在哪？
谭檀出了宿舍，沿着墙壁走，裹紧身上的被单，举步维艰的下了楼梯。
“你要去哪？”
一个声音突然从他身后冒出来，谭檀一颤，回头看见了站在楼梯口的木远泽久。
谭檀没搭理他，小心翼翼的走向雨里，想去到看守员办公室去寻求帮助。
“喂。”木远泽久拉住他。
“别他妈的装好人！”谭檀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吼出来。
木远泽久不可思议笑笑，舌头舔了舔口腔内壁：“好啊你走。”把手收了回来，挨在墙壁上看戏似的看着谭檀的背影。
深夜里，他的背影跌跌撞撞的前行，样子略好笑，在雨里有些模糊，然后这背影越来越矮，越来越矮，然后瘫在地上。
“妈的真是上辈子欠你的。”木远泽久冲向雨里，把雨晕倒的谭檀抱起来，去办公室跟李瘦猴打声招呼就去了澡堂。
所谓澡堂就是一个破烂的大厅，中间挖空了灌满水，这就是犯人们洗澡的地方。几十个大男人下工回来直接脱了在里面洗，彼此都不避嫌，都是大老爷们怕什么，他们是这么说的。
又或者可以在旁边的单间里洗。
木远泽久把谭檀身上的被单扔掉，和他一起进了水里，抱着他开始给他清理。
不抱着他能怎么办，这一松手怀里的人就往下沉，他可不想这王八蛋操的没被病死就被淹死。
澡堂的灯光不怎么亮，是那种老式灯泡。木远泽久皱着眉头，单手拦腰抱住他，犹豫着。
这张脸仔细看也是很好看的，皮肤很白很细，比那些货色不知道好多少倍……
这么个人他是犯了什么罪才进这牢笼里来的？来到这的人一般不是什么好人，他以后能对付得了吗？
“不如你跟我混，好不。”
夜里，只有大雨撒泼的声音，在澡堂里的木远泽久，隔着墙和头顶上的这块破铁板，听到的只是闷闷的声。
这句话就这么冷不丁的冒了出来，没有人与他交流，也没有人回答他。
谭檀安静的靠在木远泽久怀里，眉头时不时皱一下。
木远泽久几乎不思考的说了出来，着实被自己下了一大跳。
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木远泽久猛拍自己的脑袋，刚刚那话真是自己不小心说出来的，幸好没有人听到……
我只是觉得他面熟，好像在哪见过而已。
……是吗？
那应该是我记错了。
谭檀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是一个年纪偏大的人给叫醒的，大约有四十多岁。谭檀一睁眼，模模糊糊看清他的脸，便小心的往床里挪去，背部紧贴着墙壁，恐惧的看着他。
他大概是看出来这孩子的心思，和蔼笑笑：“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谭檀看着他。
他笑笑：“他们叫我张叔，不过你还是别学他们哈，我就比你们老一点，叫哥就成，叔不行！”
“得了吧张叔。”边上有个人笑笑：“都多大了您？哎，小子，你还是礼貌点叫他叔吧哈。”
张叔抓起旁边的书朝着他那方向扔过去，表情虽然生气，但却带着父亲似的和蔼：“臭小子，我就那么老？”转过身对谭檀说：“他外号日本佬。你别理他啊，快起床跑操了，迟到了会被罚的。”
日本佬接住那本书，小心放下说：“张叔您别乱丢木远书啊，木远会骂我的。”
谭檀咽了咽口水，发现喉咙干得厉害，也没在意他们说什么，眼神东望望西望望，看见桌子上放着一茶盅，撑起身子，走过去拿了就是喝。
嗓子总算是得到了水的滋润，谭檀感觉整个人没那么难受了，可他是真渴，看着见底的杯底，谭檀在找水源在哪。
张叔看出了谭檀在找什么，拿起脚边的一老式装水的大瓶子，拔掉塞盖把水倒给谭檀。
谭檀看了看他，他还是那个和蔼的笑，双颊的酒窝特别好看。把刚倒上的水饮尽，然后看着他，说了一句：“我叫谭檀，今年二十一岁……谢谢您，张叔。”
声音还有些沙哑，张叔听了怪心疼的：“跟我的儿子差不多大，也是委屈你了。”
“谢谢张叔……”
“好了，快去洗漱吧，迟到会被罚的，那些东西都放在里面呢。”
“嗯……”谭檀低下头，绕过张叔，去卫生间洗漱。
一进去，谭檀看到了木远泽久在那洗脸。两个人对视了几秒，是谭檀先移开视线，站在门口等他出来。
木远泽久‘切’了一声，放下毛巾走出去，跟张叔说了一声走下楼去。
“谭檀，快点，我和日本佬先下去了。”张叔打完招呼后也相继下去。
谭檀走进卫生间关上门，撑着洗手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脖颈处有听多青青紫紫的痕迹，脸上还有昨天被打，留下来的淤青，有的被擦破皮，但那些只是轻伤。
谭檀咬咬牙，把衣服上的扣子一个一个解开，然后看了看自己的上身，遍布着的吻，痕让他一下子失了神，一个转身背对着镜子，慌忙的把扣子扣上，撰着拳头，大口大口呼着气。
心里又忽然想到了什么，忽的把拳头松开，无力的垂在腿两侧，笑笑。
……
洗漱完毕，谭檀把昨天穿在身上的那件破了的衣服折叠几下，然后放在脖子上。
这样会比较好点。
谭檀小跑下去，在转梯间被看守员叫住。
谭檀木讷的回过身子，刚想问他有什么事的时候，他倒是先开口了。
“263号，有人来看你了。”看守员很好奇，大热天的裹着个东西在脖子上不热吗？
“……谁？”谭檀想不起来还有谁能来到这个地方来看他，谭樾吗……？
“跟我来就知道了。”看守员做出了一个‘来’的手势，转身往反方向走。谭檀跟上。
沿着操场边上走，谭檀看到许多目光投在他身上，后面的人不小心踩到前人的鞋跟，脚绊了一下，打闹着往前继续跑。
有几个人好像对谭檀脖子上的东西感兴趣，指着他胡乱猜测，有说有笑。
谭檀埋头向前，跟着看守员来到了接见室。谭檀看见玻璃窗对面站着个男人，头戴着黑色的鸭舌帽，披着黑外套，从背影来看，自己把自己裹得倒是很严实。
谭檀拉开凳子坐下，看着他的背影。
旁边的看守员跟他说了什么，他转过头，谭檀和他对视上了。
谭檀心里一惊，眼睛睁大，却又在一瞬间恢复平静。
对面的人坐下，拿起电话筒，谭檀也拿起来，听到的就是他一句软软的，小小声的‘哥’。
谭檀笑：“哭什么？长这么大了还哭。”心里也是心酸不已的。
“你的嗓子怎么了？”檀越摇摇头，吸了吸鼻子。大概是听到了谭檀沙哑的嗓子，心疼了。
“没事。”谭檀还是那个笑：“我不在，樾儿要是被欺负了的话，自己要反击回去，不要再那么依赖我了。”
“嗯……”说到这，檀越又一度哽咽，低下头。
还是那个稚嫩的声音，谭檀欣慰的看着他，总算长大一些了，不是以前的那个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叫哥哥哥哥的小胖子了。
“哥，我有事儿跟你说。”谭樾吸了一下鼻子，调整好呼吸，带着鼻音说：“哥，我不会让你坐十五年的牢的，哥再等等我。”声音压得很低，在保证不被俩看守员听到的情况下又说：“我会把你救出来。”
谭檀睁大眼睛看着他，眼神里好像在说你不可以来自首，会毁了你一辈子。
谭樾眼神坚定的看着谭檀：“我时间有限，哥，你要保重，好好照顾自己，我走了。”挂掉电话，转头走掉。
然后在谭檀看不见的转角，谭樾回头看了看，把帽子压了压从小道离开。
另一边的谭檀很快的从发愣中缓过来，起了身子，边走边回想刚刚谭樾的话，无意的笑笑。
小树终究要变成老树。
从接见室出来后，谭檀自觉的跑向张叔在的队伍里，跟在队伍后面小跑着。
跑了有那么几分钟时间，跑操也就结束了，接下来就是去食堂吃饭。
那时候，张叔和那日本佬在谭檀旁边跟着他走，日本佬话特别多，也挺幽默，逗得一路上都是张叔的笑声。谭檀不想扫兴，也陪着笑。
“你干了什么进来的啊？”日本佬挠了挠脸。
张叔拍了下日本佬的手，小声说：“讲什么呢你。”
谭檀笑：“没事张叔。我是杀了人。”他回答日本佬。
食堂内分着三个窗台，是按楼的划分来分的。三行队伍稀稀拉拉的排着队，手掌来来回回的朝着自己的脸扇着风，一把袖子往脸上抹，擦掉自己脸上的汗。
在这个地方，夏天真的很热。
谭檀咽了咽口水，皱着眉头看向外边。刚刚太阳还没这么大，真是转变得好快。
日本佬扇着风，说：“多少年啊？”
张叔啧了一声：“没大没小。”作势要打他。
“哎哎哎！叔！”日本佬挡住头。
谭檀迟钝了下，收回目光：“十五年。”
队伍又往前挪了挪，他们前进一步。
“十五年？那得杀多少个人啊？”
张叔拍了下日本佬的头：“多嘴！领你的饭。”
日本佬摸了摸头，一脸委屈的转过身，看了看前面的人。
“这孩子就这样，嘴多。”张叔说。
“没事。”谭檀笑笑。
谭檀拿着两个碗，分别装着两个窝窝头和烂粥。谭檀看着它们，有些满足感。刚刚有两个人突然插队，迫使谭檀和他们很开，现在是找不到他们了。谭檀看着周围，在角落有一个位子没有人。谭檀拿着两碗食物走过去，坐下，拿起窝窝头往嘴里塞，看了看外面的黄土灰，被风刮起来在空中旋转，形成小小的漩涡。
谭檀喝了一口粥，埋头继续吃着。
突然周围的人一个个都陆续走开，谭檀猎奇，抬头看，手里拿着的窝头差点握不住，吞下嘴里的东西，把没吃完的窝头放进碗里，拿起碗，站起来也想要走，然后被一只有劲的手按下，重新与凳子接触。
“吃的不挺香的吗？怎么要走。”老六戏谑笑笑，坐在谭檀旁边，手肘放在桌上，撑着太阳穴，看着他。
旁边还有老二，老三，老五，阿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围起来了。
谭檀不说话，看着地板。
食堂里的人好像都把眼神聚焦在这，喝着烂粥，吃着窝头，津津有味的看着他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