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世勋!开门!我膀胱!要炸了!”
金钟大捂着肚子把脚第N次踢在了卫生间的门上,只是门内依旧没有任何反应。他转头,看向坐在公共书桌上翘着腿玩手机的都暻秀,和坐在自己书桌前嘴刁着笔专注书本的边伯贤,想了想,还是抬腿挪步到公共书桌边向都暻秀求救:“快点帮我找个锤子什么的砸门……”
都暻秀看他一眼:“做梦呢吧?去隔壁寝室。”
“……那多不好意思……”
“你报道那天串全楼层的寝室那会儿怎么不觉得不好意思?”
“……行,你就惯着吴世勋吧你……”金钟大只好一个瞪眼满脸苦逼转身溜出门外。都暻秀朝空空的门口笑了笑,眼神不经意飘到边伯贤微弓的背上,停留些许秒钟,又飘到了紧闭的卫生间门上。
然后,叹了口气。
四天前,周六,都暻秀经由朴灿烈提醒,去见女朋友的路途上到一家袖珍型便利店买了把便宜的二手伞。逛完街果然下雨了,然而那把二手伞撑到一半却突然原地破裂,都暻秀一个猝不及防只能利索地先脱下外套护好女朋友和她的购物袋,自己却在逃到屋檐下的途中淋了全身的雨。
都暻秀以为只有他会淋湿,毕竟有先见之明还好心给他提醒的朴灿烈不会傻到明知会下雨而不去买伞。可等到他告别女友回到宿舍的时候,却发现只有腿部和头部湿了大半的吴世勋身边,站着浑身湿透的边伯贤。
“你们怎么回事儿?也贪便宜买了垃圾的二手货?”
“不是。”吴世勋嘿嘿一笑,“我捡到便宜了而已。”
“……什么意思?”都暻秀从柜子里翻出干毛巾,擦的时候瞟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边伯贤。
“很复杂,”吴世勋又笑了一笑,“但总归就是,唯一穿了长款外套的朴灿烈同学打算把外套给没有外套的边伯贤同学但是边伯贤同学拒绝了,就当两个人在大马路上你推我我推你的时候,我,把外套,抢走了。所以,我成了四位男青年里面唯一不湿身的一位。”
都暻秀望着挑眉求表扬的吴世勋,内心一个咯噔:“边伯贤外套呢?我记得他有穿外套的啊。”
“怜香惜玉送那女孩儿了,她只穿了裙子。”
话音刚落,脱完了上衣的边伯贤进了卫生间,重重关上门。
吴世勋立马凑上去,压低声音,“我觉得我再不抢他俩就会在大马路上直接吵起来,但是我现在发现好像抢了也不行,因为回来的时候一路上他俩都没和对方讲话,外套都是我自己去还的,而且还的时候朴灿烈的脸臭的要死。”
都暻秀觉得,他咯噔的丝毫没错。
自那日起,身边的人几乎都变了。
吴世勋的状态经常在冷热之间交替,有时候抽起风来让人想手撕了他,但是有时候又会突然冷下脸来面无表情,更多的时候是在放空,连望着地上的叶子都会出神,下了课之后就是捧着电脑,也不愿意去图书馆自习室,在寝室里噼里啪啦敲字还不让看,最后索性霸占了卫生间。
朴灿烈和边伯贤更是奇怪,虽然每天照样一起吃饭,一起打篮球,一起跑步打卡,共同的选修课也坐在一起,但是彼此之间除了日常必要对话,根本就不……按照金钟仁的说法,就是根本虐不到狗了。听到最多的就是“走吧” “嗯”“知道了”“哦”“好”……
金钟仁也好像不正常了,恍恍惚惚的,那天边伯贤有事,他又照例来等他下课去自习室陪读,半路叫了好多遍他的名字,这个那个支支吾吾了半天却屁话都没完整说过一句。
除了依旧承包了整个男寝B栋卫生间的金钟大,在这段时间里,出现在都暻秀视线里的他所认识或熟悉的人里面,估计也就鹿晗没有变了吧。
远远看他,依旧清清淡淡,连笑都是没有太多味道的。
都暻秀又叹了口气结束了半周回顾,走到边伯贤背后,拍了他一下。
“我说……”
“如果是唠嗑那就退下如果是大事那就直说如果是和朴灿烈有关的那就闭嘴吧。”
边伯贤的嘴里像是装了一架机关枪。
都暻秀噎了半晌,尴尬地呲了呲牙然后拉过旁边的一把椅子在边伯贤身边坐下,看着他下垂的长睫毛,犹豫了会儿才开口,“我这个人,嘴巴很紧的。”
“然后呢?”边伯贤头也不转。
“所以,可以和我说的。”
“说什么?”
“啧,”都暻秀挪了一下凳子,凑得更近了,“你和朴灿烈,搞啥?分手了?”
边伯贤转过头,盯着都暻秀。
一,二,三……
都暻秀被他直直的目光看得连大气都不敢喘,憋红了脸默数了十几秒,感觉快要窒息的时候听到对方淡淡的一句。
——“我们这种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关系,就算离婚了都照样可以上床,所以不存在分手的问题。”
“那你……”
“你不觉得吴世勋电脑里的文档比我和朴灿烈更加吸引人吗?”
都暻秀回头望了一眼紧闭的厕所门,彻底语塞。
就这样一直到了九月底。
S大除了金融哲学物化等系院专有的月考以及国庆长假这两件足以让人在行事日历上画红圈圈的大事之外,还有一件万众瞩目的事项,就是国庆长假回来之后的迎新晚会。
放假前两天,自由组队的同学通过各院系报名点进行报名,然后一起去学生会会场报告厅参加海选。
听说今年校级领导换了不少血,有些年轻的老师提议改变各院系分开组织晚会的传统模式,主张自由抱团,然后根据学生专业的比例再把节目分配到各个院系的礼堂,再让不参与演出的学生根据节目单喜好自行选择观看哪一场晚会。
都暻秀好笑地看着金钟大盘算着问谁借自行车,好在各个晚会场所串场,旁边的吴世勋却突然站了起来,走到边伯贤面前,“下午陪我去报名。”
都暻秀倒吸一口凉气:“你疯了?别人都是准备好节目才去报名的,你?上去空手劈豆腐?”
吴世勋撇撇嘴,“我写了剧本的。”
金钟大倒吸一口凉气:“你有病吧,又不是投稿,你拿着剧本去有个屁用人家要看的是完整的可以上台的一个节目好吧?!”
吴世勋耸肩,“我打听过了,我学生会里有个认识的朋友,我可以走后台。而且这剧本很简单,我们几个人就可以,反正家住的近,假期可以排。”
边伯贤倒吸一口凉气:“我也他妈要演?!”
“你不但要演我的剧本,而且……”吴世勋一把拉起他,“我约了朴灿烈,下午你们一起去,我要帮你们俩也争取一个节目名额。”
边伯贤推开他:“不去。”
都暻秀和吴世勋对视完,朝着边伯贤不客气地酸了一句,“你上次不是还在我们面前秀呢么,说什么随手一来就是一个节目。”
“……”边伯贤看了他一眼,“现在没心情。”
“你们俩玩什么过家家啊,难道就为那天那么点事儿冷战大半个月啊?”吴世勋双手叉腰靠着书桌,一脸嫌弃。
边伯贤半天干瞪着眼,喉腔里有大段字句在翻滚,快要涌出来的时候却忽然息了声。
冷战吗?
月中几次回家的时候连爸爸妈妈都没看出异样,吴世勋他们怎么就会觉得自己和他之间在冷战呢?
边伯贤想起两人并肩时候自己僵硬的手指,和余光里朴灿烈不见笑意的嘴角。
好像也确实只有冷战这个词能最准确地描述当下他们的关系了吧。
但是缘由是什么?
边伯贤真的不知道。
每当想问的时候,就看见朴灿烈比平日里淡漠许多的侧脸。时间长了,自己的表情也慢慢跟着没有温度了。
将近二十天的时间里,别说牵手拥抱,连个长于五秒的对视都没有。
那句独处时看着他就会不经意脱口而出的话,也很久没有说了。
这就是冷战吗?
可是那天淋了雨之后,换了干衣服的他顶着还湿漉漉的头发进了403,二话不说把感冒药放在了自己的书桌。
自己还没有下专业课的时候,他还是会去图书馆帮忙占着座位,尽管他根本就是一个对着书长于十分钟就会忍不住睡着的人。
打篮球的时候,他还是会默不吭声的选择和自己一个队伍,然后和往常一样,打助攻打配合,接球传球,默契满分。
周末大家一起出去玩,在等车的时候习惯性地站在自己的侧后方,走在街道上的时候把自己挤进远离车道的那一侧。
中饭,晚饭,甚至偶尔和大家一起逃出学校的夜宵,依然次次坐在自己的对面,虽然没有任何眼神接触。递纸巾,递筷子,递酒瓶,手指相触碰的时候,没有退缩丝毫。
这真的是冷战吗?
如果是的话,接下来的日子里,他要一直这样吗?
自己又甘心这样吗?
边伯贤思忖良久,看着表情古怪的吴世勋,突然就翘起了唇角。
“行啊,既然你有后台,那就带我和朴灿烈一个。”——
吴世勋所说的后台,是那个被他扯过皮带的螃蟹学长。
三人到了会场,吴世勋在眼前的人海中望了半会儿,然后拍了拍身后两个人的肩,慢悠悠往某个方向跨出步子。朴灿烈把视线收回来,盯着边伯贤的后脑,欲言又止。
他想把边伯贤再拉近一些,想问他要出什么节目,想把手搭在他的肩上,想揉他的头发,还想看他的眼睛。
但他却什么都没做,只是盯着边伯贤的脑后,暗自叹气。
小情绪一发不可收拾,不知道从何而起,也不知道如何制止。
而此时的边伯贤站在面前,也是觉得连呼吸都不自然了。嘈杂的人声遮住他间断不稳的气息,心脏某处却莫名其妙痒起来,巴不得在脑袋后头长一双眼睛。
“……你想好了吗?”
无意间开了唇齿问出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朴灿烈一愣,看着边伯贤转过头,“什么?”
“节目。”
“噢,”朴灿烈动作一顿,挠了挠头发之后木愣愣地摇头,“……不知道。”
三个字让边伯贤把所有想说的话在舌尖绕了一圈又吞回肚子里。他转头想在人群里寻吴世勋回来的身影,肩膀却被人轻拍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回头,耳内就窜入一个清甜的熟悉女声。
朴灿烈看到那个身影,面色一僵。
是阿南。
“伯贤哥!好巧呀,你也来参加海选的吗?”
“……啊,算是吧。”
边伯贤勉强扯起嘴角,余光瞟见背过身的朴灿烈。于是他也便转过身去,和阿南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装作欣喜,实际却心不在焉。
一架破桥,谁都不愿意再多跨一步。
吴世勋带着得意表情溜出那长队伍的时候,就只见到朴灿烈一路愤恨地盯着他,旁边是低头只顾着手机的边伯贤。不过他没细想,以为两个人是等自己等的不耐烦了,于是上前去大喇喇把手拍在朴灿烈的肩上。
“OK了,我要到两个名额了,你俩我大概要了五分钟左右,赶紧定下来内容给人家报上去啊。”
“靠谱吗。”朴灿烈淡淡扔过去一句。
“当然,”吴世勋冲他挑眉,五官无不沾着得意,“我放话了,要是他敢不同意我就找一车的面包人打他。”
气氛突然安静了一秒,边伯贤抬头看吴世勋,冷笑一声。
“……sorry口误,是一面包车的人。”——
自军训开始就期盼的长假总算是见到了头。有人和过年似的拎着大箱小包踏上高铁飞去机场,也有人打包半个月的换洗衣物寄回家自己却和狐朋狗友留在学校。
两个极端之间,朴灿烈边伯贤等普通人背着日常规格的背包,这次一起选择了长途客车。买票的是金钟仁,他握着经历了与售票员以及另外几位旅客的软磨硬泡好不容易才换到的四人连座,把靠左的那两张塞给朴灿烈和边伯贤。
吴世勋落座之后就把打印出来的自制剧本分发过去,人手一份。金钟仁翻了几下,满脸嫌弃地刚要开口,却被吴世勋拦住。
“我知道,故事很枯燥很无聊很没有笑点,但是,这很重要,而且,这并不是我胡编乱造无中生有的。”
“你这什么意思?”金钟仁瞟他。
“一时半会儿讲不清楚了,反正……”吴世勋沉了口气, “我是拿它来追人的。”
左手方的三个人依次愣住。
半晌,金钟仁才犹犹豫豫地开口,“你说,鹿…晗?”
吴世勋笑了笑,随即轻轻点头。
说要放弃的半真半假的玩笑话,最终还是败给了心脏角落早已偷偷插起的旗帜,被嘻嘻哈哈掩盖了的真心绕了方圆几千里还是退回了原点。
坐在最左边的朴灿烈借着大家一起往右看的时候又偷瞄了一眼边伯贤。
那份无法抑制的心痒,在半个小时之后悄悄然落了实。
朴灿烈小心翼翼地让边伯贤因熟睡而随车行晃动的头靠在自己的右肩上,嘴角抑制不住小幅度的笑,也阻拦不了偷偷溜出去的一小声叹息。
人们都常说,别扭的情绪生于浓厚的感情。
朴灿烈伸手整了整边伯贤散落在一边的倾斜的头发,觉得这句话真是没错。
两人告别了吴世勋金钟仁到家的时候,已经是饭点的时间了。入秋之后天好像就黑的特别快,凉风吹过来的方向,天际已经看得到薄薄云群之后的月亮了。
边伯贤背着包不自觉的抖了一下身子,下一秒左肩便一重,他转头,发现是朴灿烈的手绕过后脖颈挂上来。
他宽厚的臂弯挡了不少风。
“借我搂一下我有点冷。”
朴灿烈的声音响在耳后。
听上去一点温度都没有的一句话,却融着热度被边伯贤不小心认真听了进去。他心头一动,停住脚步,折过身子定定看说了话的那个人。
“换首歌吧。”
朴灿烈疑惑地看他。
“晚会的节目,我们换首歌吧。”边伯贤看着他的眼睛,“我突然有首特别想唱的歌,只不过,可能你没……”
“没关系,七天,我可以学。”
朴灿烈轻轻地笑了笑,小区里突然亮起的街灯在他眼中顿时集聚起来凝成一小片好看的星海,嘴角那点精致的弧度让此刻的他看起来,像极了会魅惑人心的男巫。
边伯贤突然想起大半个月前朴灿烈的那句话。
——反正从小你就拿我没办法。
当时听的时候还恼羞成怒,现在,他不得不承认了。
边伯贤忽地就这样看着朴灿烈笑起来。
“你笑什么?”
“我刚才开玩笑的。”
边伯贤犹豫了一下,眯着眼睛撒了个小谎。
因为他深望朴灿烈眼睛的那一瞬间,觉得好像有些东西没那么重要了。尽管在那之前,有另一首歌,他真的很想一字一句唱给他听。
“哎走吧走吧。”
边伯贤摆了摆手大步往家的方向走去,左肩却一轻,回头看过去的空隙里,朴灿烈已经牢牢拉住了他的手。略微粗粝但柔软的掌心,莫名地让边伯贤心一动。还未等他看清楚朴灿烈的表情,整个人就被拉至离两人最近的一个楼梯隔间里。
一阵关门声后,边伯贤连同身后沉沉的背包一起,被瞬间压锁在昏暗的墙角。
带着炽热温度的亲吻密密麻麻就这样毫无防备地砸下来。
砸得边伯贤酥了经脉,喘不了气。
这次的吻缠绵但是短暂,朴灿烈离开之后突然把头压在边伯贤一边的肩膀,头侧的发蹭着他发烫的耳垂。边伯贤听着他时轻时重时长时短的气息,手不自觉钻进他包与背之间的空隙。
楼道里其实已经没有风吹进来了,但是他还是想抱抱他。
“伯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