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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双劫
书名：江湖三弦 作者：陈天下 更新时间：2015-11-18 11:44 字数：5805
平阳城出北门上京城官道，两队清廷官兵，黑衣衫，白护心，红缨黄斗笠，挎腰刀，扛长矛，逶迤沿山岗子走来。
两队官兵中是几个骑马的穿便装的武林高手，其中穿白衣衫的则是林公子，灰袍的则是巴清蕉，另两人正是莫哭、莫笑！四人两前两后，中间护卫着一辆囚车，车内是一个蒙着黑布的女囚犯。车上插着一面黄旗，上书“押送钦犯燕”！
遮莫是押解女侠燕双双上京？
正行走间，巴清蕉在马上一指前面，冷笑一声道：“林公子，那活儿到了！”
林公子于马上手搭凉棚望去，果见前面路正中，一坐一立，两人拦在当道！
坐在地上的是一个麻衣高冠客，长脸阴鸷，寸许长眉，鹰钩鼻，嘴角下拗，给人种残酷阴冷之相。此人身材奇高，坐在地上，几抵人站着那样高。
立在他背后的是一条大汉，短衣大笠，草履白袜，虬髯戟张，浓盾大眼。他握着一杆伏魔杖。
林公子皱了一下眉头，低声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巴清蕉道先让前卫兵冲上去，一探虚实。”
林公子点点头也好。不过，还是先按江湖规矩，先礼后兵。”
巴清蕉他一磕坐骑马肚，道：“我去。”
随即骑马前行，至两人一丈之处，在马上一欠身，抱拳道：
“老朽巴清蕉，不知是哪条道上的朋友光顾？有何指教？”
那立着的大汉一揭头上大笠，朗声笑道：“原来是‘杀人不过三’的铁扇客巴前辈到了！”
巴清蕉于马上眯起眼睛，打量大汉：
“恕老朽眼拙，未知尊驾是——”
“顾，顾伏魔！”
巴清蕉眼睛陡地一睁，眼锋如刀：
“‘关中伏魔客’？”
顾伏魔脸色一肃想不到竟还有人知在下之名。”
原来，“关中伏魔客”颐伏魔，是“伏魔杖”一门的嫡系传人，以少年侠客之名名重于崇祯年间，后闯王出，义军四起，遂隐迹。想不到时隔多年，竟重现江湖！”
“不知顾大侠有何赐教？”巴清蕉问。
“特为我师伯之女燕双双而来。请巴前辈看在武林同道份上，放了在下师妹。”
顾伏魔道。
巴清蕉淡淡笑道：“燕双双会使闯逆高秀英的‘绝剑’，乃是朝廷要犯，岂能轻放？我劝顾大侠还是知机而退为好。”
顾伏魔浓眉一舒，大笑道：“好，既然你甘作朝廷鹰犬，那咱们手下见真章！”
巴清蕉回头喝道：“前卫弟兄们，上。”
一声令下，前卫清兵，纷涌而至，奔向顾伏魔与高冠客。顾伏魔大步踏出，笑道：“魔崽子们，想尝爷爷的杖头么？”
边说边冲入清兵队里，舞起铁杖接战。
顾伏魔运杖如风，在清兵队里，如虎入羊群，十荡十决，挡者披靡，清兵们顿刀飞枪折，非死即伤，躺倒一大片！
顾伏魔边战边冲巴清蕉叫道：“铁扇客，你只会叫那些无名卒子送死么？”
巴清蕉目中寒芒一闪，怪啸一声，从马上腾身飞起，手挥铁扇，向顾伏噔扑来！
顾伏魔大喝一声：“挡我者死！”一杖挥过，顿扫飞、打倒了五六个近身的清兵，凛然之威勇若天神！然后一杖迎向巴清蕉，“犀牛望月”，将巴清蒸的那招“怒隼扑兔”化解于无形！
巴清蒸又一声厉喝，一退复上，左抓右扇，施展开“万象扇”与“白骨抓”的功夫，与顾伏魔的“七十二式伏魔杖”斗在一起！
在顾伏魔与巴清蕉剧斗之际，莫哭、莫笑双双冲出，找上了麻衣高冠客！那麻衣高冠客白眼一翻，长身而起，以一双芭蕉大的大手，施展开一身神鬼莫测的玄功，疾如闪电，形若鬼魅，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双手时掌时抓，时拳时指，与莫笑的判官笔、莫哭的锯齿剪战在一起！
瘦者莫哭使的，是一把锯齿大剪，他的剪可分可合，分则为两柄锯齿护手刀，合则为金龙巨剪，其刀剪之术，得自崆峒名宿董金师的“龙须剌十三式”、“夜行刀”与“鳄鱼哭”二十四招，但见他“深渊蛟游”“烛龙衔珠”“老鳄悲泣”“老子出关”“小鬼揶揄”，那把锯齿剪戳、绞、滚、扫、剪、刺、砍、挑，凶猛毒辣，变化多端！饶是麻衣高冠客武功深不可测，在避开莫哭一招“狐鬼拜月”时，给锯齿剪在大腿上“咬”了一口，顿时衣裤尽破，血肉翻露！
这高冠客一生自负之极，遭此一“咬”，恨之入骨，脸色一变，目中杀机陡炽，竟不顾莫笑的判官笔点向他背脊“至阳”大穴，伸出芭蕉大的巨掌，不惧兵刃之利，硬生生向莫哭锯齿剪上夺去！
莫笑见状大惊，沉喝一声，以崆峒的“雷宫十二楼大真力”，将判官笔疾点高冠客“命门”大穴！高冠客脸露桀骜阴狠之声，一挺腰，生生受了莫笑这一击，随之一矮身，一个退步肘锤“霸王靠山肘”锤在莫笑胸膛上，这一锤肘一经锤中，高冠客的肘后陡冒出一截刀刃，刺入了莫笑的心口！莫笑惊愤地喝道：“你——”，言未毕，一口血从口中急喷而出！高冠客随即一脚反踢，将“钉”在他肘后刃尖上的莫笑向后踢飞，左手抓住莫哭的锯齿剪用力一磕，莫哭的锯齿剪竟不由自主地向地下刺去。
莫哭情知不妙，急撤去功力，拧腰后跃。
高冠客大嘴一咧，露出森森白牙，一声厉叫，宛若狼嗥，刺耳之极！在此叫声中，芭蕉大的巨灵大掌搂头抓下，抓向莫哭的天灵盖！
莫哭此时方听到莫笑的那声“你”的惨叫！
他闻言不由一呆：大哥受伤了！伤得极重！
这一呆还未回过神来，陡觉头上一紧，一股巨力箍住头颅，向颅内压迫而来，劲力如山，压得他头骨之痛，如万针刺心！
着了道！莫哭一念电闪，急挥锯齿剪，向高冠客胸前急刺而出！
高冠客一声冷笑，左手化掌，一掌切下，砍在莫哭脖子上，莫哭顿时头断颈折，惨叫一声，倒地而亡！
“莫哭！”莫笑见状，声嘶力竭地大叫一声，势若疯魔，目中流血，血滴胸前，前襟血红！他血衣若一团火焰，扑向高冠客！
——这是莫笑集毕生功力的最后一击！
高冠客仰天狂笑好，这样你们弟兄黄泉路上不寂寞了！”说毕，一顿足，向莫笑扑在空中的身子冲去！
“轰”两人在空中对了一掌！
一掌对过，莫笑如断线风筝，坠落地上！
高冠客随即飘落下来，一把抓住奄奄一息的莫笑，狞笑一声，一掌拍去，将莫笑脸孔拍成一张血肉模糊的“肉饼”！
好惨烈的打斗！
好残忍的心肠！
在莫哭、莫笑与高冠客打得最剧烈之时，林公子眉毛一扬，起身欲驰援！方要跃起身，忽听“轰”一声响，空中炸开一朵五色烟火！随即，清兵阵脚大乱：路旁泥土忽然分崩中裂，从泥土中飞出七、八条矫健如龙的身影，长剑、快刀，如砍瓜切菜，向清兵队里杀去！
林公子一拍马鞍，人已离马飞起，向一个最勇猛的狙击刀手扑去！
见林公子这一扑，那狙击刀手，机警异常，身形一闪，已绕过了三个清兵，转向别一个战团。而原先与狙击刀手厮杀的三个清兵，两枪一刀，径向林公子身上招呼过来！
“蠢材，是我！”林公子一声大喝，一伸手抓住了两根搠来的长枪，将两枪一交叉，一按，压下了第三个清兵的腰刀。
这一忽儿功夫，只听一声“狗奴才，纳命吧！”四条白衣汉子，四柄芦叶快刀，施展“地堂刀”法，从四个方向，向林公子攻至。
林公子把双枪一松，还给两个清兵，以徒手闯入四个白衣汉子的“地堂刀阵”，施展开“流云铁袖”功，与四个白衣汉子斗起来。
“地堂刀”又名“地躺刀”，是地躺（堂）拳门派的一门刀术，以下三路刀法为主，刀路凶险、刁蛮，身法多变，其流派又分若干门。明季地堂刀流派，以柳、烟、步、连、李五家为著名。
林公子一言不发，与四个白衣汉子的“地堂刀”闷斗了有五十多招。五十多招一过，林公子开言道：“我道谁家的‘地堂刀阵’这么厉害？原来是米脂的连家兄弟！”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这时却听莫哭、莫笑先后发出了一声惨叫，他不由脸色一变，一顿足道可恶！”说时迟，那时快，在他说“可恶”二字时，连家四兄弟互看一眼，使出了“秋江白露”“铁锁沉舟”“冤魂缠足”“雷斫风火”四招！四把刀刀光闪闪，银亮一片，带着厉啸声，抹颈、扫腰、斫足、砍膝盖！
林公子清啸一声，拔地而起，人在空中，双足交错，“迎门三踢”“老君八踩”，顿踢飞了两把袭来的快刀！又一落地，抢入圈内，把第三把刀夺下，递出一招“老松迎客”，格开了第四把刀！
他破了连家兄弟的“地堂刀阵”，一箭步来到了高冠客面前！
高冠客见状呲牙一笑你也来找——”，他一个“死”字还未出口，林公子喝道：“贼子接剑！”“剑”字一出，林公子手中陡地已多一剑，剑光如匹练，一剑三式，一式六变，十八剑已相继递出，但见剑气纵横，不由把高冠客杀个措手不及——高冠客应付一招“七夕度鹊”略慢，顿被林公子剑上罡气震裂了高冠！
高冠客高冠震裂，长发披肩，状若厉鬼！
这时只听巴清蕉沉哼一声，顾伏魔大叫道“老魔纳命来！”林公子飞目一看，只见顾伏魔的伏魔杖月牙尖，搠穿了巴清蒸肩头，巴清蕉急急退后，顾伏魔一杖“直捣黄龙”向巴清蕉胸膛推去！
林公子见状一剑逼退高冠客，随即疾若狂飙，飞救巴清蕉。
他人还在空中，一剑便已刺出，刺向顾伏魔后脑“玉枕”穴！
顾伏魔听脑后剑气急射，忙斜跃三步避招，回首喝道：
“来者何人？”
林公子道杀人的人！”说话间“素月分辉”“银曜中庭”“弯弓射日”，三剑快攻顾伏魔！
顾伏魔连接三剑，被逼得连退三步，不由又怒又惊：“虎无双竟有你这样的高手？”
林公子笑道：“狠的还在后头呢！”
顾伏魔一瞪铜铃大眼：“某家不信！”说毕又挥杖急攻过来！
正这时，急听远方响起一声急厉的哨声！随即只听急骤的铁蹄声，暴风雨般扑来！
站在山岗上看，只见清廷的铁骑军，刀枪闪闪，急驰而来，黑压压一片，如移动的乌云！
“风紧、扯呼！”
高冠客一见急声呼道，说话间，夺过一个清兵的大刀，左右一扫，逼退近身来的清兵，抢先夺路而出！
劫道的其余人众一见，也打一声唿哨，纷纷扬长而去！顾伏魔见状，手一扬喝道：“接暗器！”乘林公子闪避暗器之机，一撑铁杖，以“燕子三抄水”的轻功提纵术，飞奔而去！
林公子、巴清蕉急率清兵追杀，刚冲上一个小山坡，山上突然滚下一阵擂木、滚石，砸得清兵们豕奔狼突，狼狈之极！
林公子、巴清蕉只好带清兵退下。
片刻，铁骑军已赶到，为首之人，乃是四大高手中的金开路与平州总兵！
“妈的，竟让他们逃走了！”巴清蕉恨声道。
金开路嘿地一笑：“谅他们逃不掉！虎大人已率楚捕头、阎副将在外面合围，他们是死路一条！”
“那我们要否出击？”林公子问。
平州总兵道林公子，你先歇着吧！我们守株待兔，等这帮叛贼退回来，来个里外夹击！到那时，就有你显威风的了！”
“等他们败回来，老子非做了姓顾的不可？”巴清蕉咬牙切齿地道！
'等了约一个时辰，十几骑清兵兵马丢盔弃甲，急奔而来！马到跟前，滚鞍下马的竟是虎无双！
虎无双胸前鲜血一片，面目憔悴，向金开路禀道：“老朽无能！竟中鱼破梦他们伏击奇袭，楚捕头、阎副将都、都给杀了，老朽——”未待说完，头一折，已然断气！
“虎大人！”林公子急下马要去抱虎无双。
金开路见状，涩声叫道：“林公子，本座才是虎无双！”林公子回头看时，见金开路拉下面具，竟然又是一个虎无双，不由一愣，道：“虎大人，这、这是怎么回事？”
虎无双虎目一黯，恨声道：“本座与金先生互易眼色形容，为了引鱼破梦上钩！可恶这厮，竟令本座损兵折将！”说至此，咬牙切齿道：“回平阳城，不杀燕双双，不解我心头之恨！”
平阳城。七重天酒楼，囚禁燕双双的“楼中楼”秘室里，一个书童被点中穴道，仰躺在那里。
那书童正是虎无双手下的无眉书童。
在书童身上，贴了一张纸条：
虎无双大人台鉴：
燕飞鱼跃，江湖路宽。
爪断牙拔，尔命日短！
老夫又为尔占一卦，尔命当毕于明日午时三刻！
甄信宋 拜上
即日
“甄信宋！”虎无双沉声吼道，在吼声中，他一拳击出，“轰”一声响，楼壁上打穿一个大洞！
林公子目光一凛，叫道：
“霸王神拳！”
“不错，霸王神拳！”虎无双目光阴沉我倒要看看这甄矮子，明天如何来杀我这头老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