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一心不自觉地感叹着眼前的景色,他们眼前是一片宽阔的谷地,说是谷地却又像是一片平原,因为山峦的起伏正从三人所站的这一头环绕着这片土地向远处延伸。
剑一心仔细看看地形,原来洞口外的平台是悬在绝壁之上的,这位置如此高绝,正好一览这片土地的景色。原野上各种颜色纷至沓来,虽然从桃寨到木寨一路上已经满是仲夏的景色,但是这谷中竟然宛若初春。
原野的远处是一处处村庄,田间的阡陌将整块原野划成许许多多各异的形状。近边的村舍中能隐约看到行人,遥远的地方则慢慢泛起炊烟。
剑一心听见脚下传来潺潺的水声,低头去望时,小桃实已经蹦蹦跳跳先他一步到了崖边,他们所处的绝壁石台下,一面小瀑布正不急不缓地落下峭壁。在数十丈之下的崖底汇聚,从那里,一条小河沿着原野流向远方。
“赶路吧,”
甘棠眼眸中熠熠发光,仿佛是看到了未来幸福的希望,
“从这绝壁上下去恐怕要费时很久”
剑一心痴痴地望住甘棠的脸,这一刻如此美好,他不忍打断。
一只黑鹰掠过天穹,桃实伸出手去指,
"好大的鹰"
剑一心慌忙将桃实已经伸出的手握住。
“不要指它,千万不要…”
一脸茫然的桃实心中有几分不悦,想要发作却已经被剑一心连拖带拽拉上了小路,剑一心的另一只手牵上了正在看鹰的甘棠。
“为什么不能指?”
桃实气急败坏,边走边嘟囔,小嘴撅得老高,一双圆圆的眼睛瞪得老大。
“臭木头,你拽疼我了”
“拽疼你?小蜜疯我告诉你,这已经万幸了”
“我若不领你走,鹰要挖了你的眼睛!”
桃实心中一惊,手不自觉拽紧了剑一心,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甘棠也是满腹疑惑,但一想,剑一心这样做一定有他的原因,也便不再多问。
下崖的路很窄,绝壁上很多地方只容得下一只脚,三人背贴着崖壁,面朝令人胆寒的崖下,甘棠的脸色越来越黯淡,豆大的汗珠从眉间渗下。剑一心居中,两手分别挽着桃实和甘棠,桃实在最前,走过百步,已经双腿发战。
口里带着哭腔骂道
“死木头,烂木头”
“让我走最前面,你安的什么心”
"本姑娘不走了"
絮絮叨叨地哭骂着,却仍然在往前挪动。
剑一心心中又好笑又好气,自己居中是为了同时护住两个姑娘,将小蜜疯放在最前,反而是为了能更好地保护她。
突然,桃实停了下来,
哇地哭出声来,嘴里含混不清地念着什么,但却听不清。剑一心自知不妙,侧身向前一望,原来本就只容得下一只脚的路在前方已经彻底断掉了,虽然对面远处仍能看到路的痕迹,但是脚下前方一丈余宽的深渊已经彻彻底底拦住了三个人。
“我要回家”
桃实的哭声让甘棠心中不是滋味儿,可是,回家,她能回到哪个家呢。
“喜鹊呢?”
甘棠突然觉知,让喜鹊探一探路不是更放心,更有准备么?
“对阿,喜鹊呢?你为什么不让那只丑鸟先帮本姑娘探探路”
“木头哥哥你这么厉害,你飞过去阿”
桃实顿时发作起来,恨不得转身把剑一心推下崖。剑一心并不回答,他在思考跃过深渊的方法,皱起的眉头像被刀割成的伤疤,深深刻在了额头。
一阵风吹过,甘棠裙摆一飘,眉间突然松弛,眼睛中传出丝丝光亮。
“有办法了,剑大哥你听我说”甘棠胸有成竹。
剑一心附耳过去,甘棠在剑一心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又很慎重地问了一句,
“你能行么?”
剑一心没有回答只是会心笑了。
“哎,你们嘀咕什么?甘棠姐姐,你在跟木头哥哥说什么?”一边的桃实脚踩在悬崖上,已经急得不耐烦了。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你要记住,只要听我的话,一定没有问题!”甘棠安慰桃实的声音很大,可是悬崖上刮过的风仿佛将她的声音掩盖了。
“你千万要小心,既然这是侗乡的门户,一定会有人守卫”
“你们自己稳住!”
甘棠的话尚未讲完,剑一心已经大喝一声放开二人,沿着崖壁向上攀援而去。
桃实又是一阵目瞪口呆,沿着剑一心攀爬的方向,她看到了一条从上垂下的木藤,恍惚之中,剑一心已经一手握住了木藤的尖端,手臂奋力一抖,木藤攀附在岩石上的须根脱落了很长一段。
“够了!”
甘棠目测这个长度已经足够,更害怕剑一心再用力这木藤的主根也会被震断,那样计划就完全泡汤了。
“记住在手上力量最轻松的时候放手!”
甘棠还想嘱咐几句,剑一心已经双手紧握木藤,一脚蹬在岩石上借助木藤向对面的山崖摆去。
听到木藤咯吱作响,一旁的桃实已经吓得张大了嘴巴,原来,刚刚嘀咕的就是这么回事。
“哗”
木藤弹回崖壁,一些石子被敲落,甘棠赶忙挪步将桃实护在身下,幸而只是一些小石子,并没有造成什么大碍。远远望时,剑一心已经落在对面崖上,只有一个黑色的背影对着他们。
桃实看呆的表情还没有收起来,又开始担心另外的事,
“甘棠姐姐,我我我可不敢这么荡秋千”
甘棠微微一笑,不用担心,剑大哥自会找到办法的。
表明看来,仿佛剑一心不费吹灰之力就到了对岸,对于剑一心而言,刚刚这一跃已经耗费了很多力量,他伏在崖间平台上,喘着粗气,豆大的汗珠从脸颊流下。
“这既然是侗乡的门户,那么悬崖对侧就一定有可以让人通过这悬崖的东西,不然侗乡的人如何出入?”甘棠刚刚的话仍然在耳边回响,剑一心连忙起身开始寻找。
正待抬头,一个蓝色的身影飘然到了眼前,
“贵客光临,有失远迎啊!”
声音如同洪钟一般厚重,定睛细看原来是一名青苒壮实的汉子。蓝色的衣襟结结实实,头发束起,一根银色的发簪格外醒目。说话时的微笑让眼睛眯成了一条线,慈眉善目仿佛无时无刻在透着友好。
“失礼了”剑一心起身打了打身上的灰尘,又转身望一望还在对侧的甘棠和桃实。
“哦,贵客莫急,我这就叫人接两位小姐过来。”
汉子一拍手,突然从崖间窜出一群穿着黑布衣衫的男人,转瞬又钻入了崖中的一处洞穴。
“咯吱、咯吱、咯吱”
随着一阵木头相互摩擦的声音,一座狭长的吊桥从剑一心的身旁缓缓向对侧放下。
“姑娘,还请稍微退两步,方便放桥”汉子无不细心地向对面的两人喊道。
“还未请教先生如何称呼?”剑一心满心感激,能在绝处逢到热心热肠的好人,实属难得,自己本没有意料到竟然可以如此顺利地打开这侗乡的大门。
“诶,不必客气,我叫杨仁霄,家父是侗乡梯玛。”
语气平易近人,丝毫没有盛气凌人的意思。此时甘棠和桃实已在众人护送下过了吊桥,互相认识后随着杨仁霄在前导引,一路向山下走去。
路过崖边山洞时,甘棠悄悄向洞中探望,只见其中硕大的机杼和绞轮正在数个光膀子力士的推动下缓缓转动,随着“咯吱、咯吱”的声音,狭长的吊桥又缓缓升起,隐藏在了崖间的树丛藤蔓之中。
杨仁霄在前走走停停,每到一处便向剑一心一行指点景色,介绍侗乡风土。
“能到我们侗乡做客不容易,我们侗人也是好客之人,诸位要是渴了饿了,可在这些随从背篓中取水取食”
说着杨仁霄指一指随行人的背篓,桃实踮脚去看,果然满满荡荡装着干粮和水,正要伸手去拿,却被甘棠的抬手止住。
“桃实你看对面,是不是刚刚的那条瀑布”
甘棠顺手又指向远方的瀑布,刚刚尚在脚底的瀑布现在已经完完全全可以看见,如同一条银练垂下。
“甘棠姑娘好眼色!”杨仁霄赞叹道,
又转而向神色松弛的剑一心道,“这水,来而无源,只知从这山中出,却不知道具体在什么位置,水源处常年白雾缭绕,没有人能靠近,故而这水源之上的洞被称为无源洞。”
杨仁霄顿一下,深深喘一口气,又继续说
“而这条河便叫做无源河。”
看着杨仁霄眼睛又笑成了一条缝,剑一心微笑着点了点头。
“水有源,树有根,只不过是找不到源头罢了,说是无源之水,也是让这一泓好水背了黑锅。”
甘棠不自觉地说出自己的见解,又马上意识到自己居然驳斥了侗乡多年的传承,顿觉失礼了,正待道歉,却看到杨仁霄一脸叹服地笑着,
“姑娘好见解!好见解!”
“失礼了”
甘棠不好意思地道。
“诶,不必客气,不必客气”
杨仁霄加快了脚步,一行人走下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