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舱外船工来回搬运的忙碌模样,我骤然清醒。自柳家出逃我便一直跟着职,历史上我从未听过‘中山’一国。可现在自己便身处于此……
难道是我错了?这里莫非根本就不是什么春秋战国?只是凑巧衣着、文字同那时相像而已?
他们定然是有事要做,而我亦有我该去做的事情。虽说他是到这里以来我真正意义上认识的第一个人。但我心中对于他的那份情愫确是连我自己都不敢深究的。我连他的来历都不慎清楚难道还要依然跟着他直至自己慢慢沦陷?
“墨姐姐,你收拾好了没有?”
“恩,就来。”简单整理了下衣物,出来船舱。人都已离开的差不多了,我随意搜寻了下职的身影发现他已下了船到了岸上,身周簇拥的人远多于当初在桂阳时候。
似乎对于他的来历我从不曾感到好奇过,但却真正糊涂,看清的是少之又少……
几许寒暄,人俱散去。只有一位紫衣少年依然立于原处。
那少年身后的小厮满眼稚嫩,眉眼在他二人之间来回望着,眼里满脑的笑意。
我这才明白过来,眼前的这位‘紫衣少年’原本也该是如我一般扮做了男儿模样……
那女孩看了我一眼,略微羞涩的笑了笑,对着职道:“这位先生莫不是公子的朋友?”
她身后的婢子确是个急性子:“您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来接公子,怎得这时却一副娇羞样子?”
“竖子无礼!”她话虽如此,却仍是闹了个脸红红。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英雄美人?我脑袋里天马行空,胡乱的充斥着乱七八糟的情景词句。只心里却不怎么乐意,虽然,貌似我同她那公子没有什么干系。
“这段时日蓟地可好?”他淡淡的声音,伴随晨风落进每个人耳里。
“好。”她看我一眼,犹豫一瞬接着说到:“亏得有夫人一直操劳公子家里的事,不需烦忧,不过夫人的弟弟一直不愿呆在家里,因此……”她忽然眼睛大亮,高兴之极,“职,你是看到我的书信才这么快赶回来的吗?”她盯着他,眼神急迫而又渴望。
其实就连我也在期待着他的回答,眼前这个女子是否于他,那般重要。也好让我早些死心。
然他的回答,依然那一个笑容而已。
这个,又是什么意思?
“想必你也等了好久,我有些饿了,咱们且回去,你先陪我进些膳食明日一早我们一同回蓟地。”
“华原听公子的。”甜死人的温柔。
我有些明白要怎么做了……
“墨姐姐,你怎么了?咱们要走了。”暮染不知何时到我身边好心提醒。
也是。这时,他似乎才想到刚刚大概是把我忘记了。而那华原也立马回过头来,诧异的盯着我,又似想起什么般的看向了他。
兴许是没想到我也是个女孩子。
“墨吟?”他叫我一声却只皱眉看着我,没了下文。
“这位是……”华原怕是再不会觉得我是她所谓公子的朋友,只一双澄澈的眼睛注视着我。
我不明白她眼中的纯粹是真、抑或是假。但那些于我都已经不太重要。
我礼貌性的回她一笑。
“我什么也不是,不过是恰好同路搭了公子的船而已,现在既然已到顾城便在这里别过吧。”
我最后迈向职深做一揖,“还要多谢公子,咱们后会有期。”
暮染颇为压抑,我想不只是她,怕是所有人都没有想过我要离开。一时气氛压抑,倒是再没人说话了。倒是那华原开了口
“华原虽不知晓该如何称呼你,不过你一个人又何必急着离开?我们人多,大可一起,途中也好有个照应。”
是吗?
我莞尔,“还是不了,中山虽小,不过我很喜欢,想要在这里带上些时日。”
“适逢乱世,你一人岂不危险?”
“人心乱则世道乱。君心乱则天下乱。这里远离王畿不见得会有多乱。”我无邪的对那姑娘展露笑颜而后豪迈回身。
无人再出声挽留,我自嘲的笑,这不就是我所期待的吗?真不知道心里还在奢望些什么。
“我叫华原,若有需要可以去蓟地找我们。”柔柔的声音再次响起。
“华原好意,墨吟定不辜负。”我依旧没有回头,想是不愿自己心底那份莫名叫嚣的情感再次作祟,朝阳正盛。我朝着前方日出的方向渐渐融入。逼近。
我自是会承认我在逞强,抚着怀里仅余的几件金饰和珍珠。除此之外我什么也没有了。
如果当初从柳家出逃是不是身着女装的话怕是连这些东西也没有。其实我对中山是个什么样的国家都不知道,又如何会真心想在这里呆上些许时日?
太阳洒着暖暖的柔光,不似桂阳那般炽热,街道两旁的商铺琳琅满目,饭荘里的酒肉香味弥漫。
我想了想,径直进了一家饭铺。
“小哥吃点儿什么?”见我进来,随即便有人上前。
我寻着一处人少处坐下,“随便上些食物,再来壶水。”
不多时,那人送食物上来。我乘机问他,“小哥可知这顾城离哪个国家要近一些?”
那小二爽快答道:“自是燕国。”
我了然点头“那从此处去往那燕国需得多久?”
“看您这皮相生的白白净净,怕是从那荒蛮之地来的吧?”
“荒蛮之地?”
“难道不是自楚地而来?”
“两日可行?”我只知桂阳身在南方,南地大部为楚。只不知那荒蛮二字出自何处,自是不愿再纠结于这个问题,连忙岔开。
“自是可行。”
两日后……
蓟。
燕国国都。
我是不曾想过,蓟地(在今北京西南方向)竟是燕国都城。
只是此时却由不得我想那么多。此时的官道并不好走,在马车上颠簸两天,我早已是筋疲力竭。
夜幕骤降,无论如何也要寻个住的地方。并非诺大的蓟州城没有一个驿馆,只我突然觉得自职带我到达顾城,我所有的一切便俱在他掌控之中了……
那额匾上一个个的燕子符号似是极大的讽刺,那个标志,他自己身上也有。
这种被人掌控的感觉十分不好,我不喜欢。
撩开车帘,我叫住打车的车夫,“给我瞧清楚,有那个标记的驿馆不要停。”
那车夫满脸的不可置信,似乎我的行为有多么脑残。
他拽了拽我欲伸回手的袖子指了指街道尽头:“呶,公子瞧那儿。只有那一家没有那个标记。”
我想了想,笑着跳下了车,“反正也不远,如此便多谢您了。”我自怀内摸出最大的两颗珍珠交与他手里,街道尽头一处暗影在昏黄烛火中若隐若现。
身后那车夫的声音隐隐约约传入耳里:“这小公子长得倒也清明,就是脑子不大好使……”
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
黯乡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这间驿馆也算干净,不过的确像是没有人住的样子。
“有人吗?”
只见柜台后的帘子探出一张恬静的脸,三十上下。气质卓然天成。
“您有事?”
我皱眉,“这里不是驿馆吗?”
少妇笑笑,出了柜台碎步款款,“蓟地驿馆以有燕符标志者居首,小妇人只是好奇公子如何会来无人光顾的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