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舒笑笑,按按我的头大概是感觉到不像是发烧,也渐渐放下心来:“今日功课完成得早,所以回的早一些,路过便进来看看阿姐,今日换了香料了?”
我没有说话,点了点头。
“味道有些奇怪。”
“不好问么?”我笑笑,揉了揉他的头发。
“也许是广舒不喜欢熏香这类的东西吧,闻得有些头晕。”广舒脸上满满的郁闷。
我不由一笑:“熏香的作用就是安身用的,也许你晕了还就对了。”刚才睡的的确是有些癔症,这会儿脑子慢慢清明,说话也顺溜许多:“晚上你职哥哥要过来吃饭的,不如咱们三个一起?有你喜欢的鸡肉粥。”
“好啊。”
姬职进门的时候还是笑着,只是在门口站了一瞬脸色便慢慢开始难看起来。我疑惑的看着他奇怪的神色,一头雾水。案上的菜早已摆好,我一把将他拉过来:“咱们一家人难得一块儿吃顿饭,你这又是怎么了?”
姬职一愣,随即笑笑:“没事,刚刚突然想到今天忘记处理一件事情,所以愣了一下。”
我舒了口气,不是别的什么就好了,只是今天晚上的饭吃的稍微有那么一些食不知味。我只道是姬职因为那没有处理的政务,所以便没有烦他。
广舒吃过饭就回自己宫里了,我这才回头看向姬职:“若是事情重要的话,就先赶紧回去处理啊。”
他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我说的是什么事情:“这会儿不急。”他看了看香炉的方向:“你怎么想起来换香料了?”
怎么今天都问我这件事?郁闷不已:“未寒的信匣里有包香料,我闻着不错就试试,难道你跟广舒一样,闻着晕的慌?”
姬职面上神情依旧莫名,我也看不出来究竟是怎么回事,只是脸上的颜色变了几变,不大会儿的功夫,半认真半玩笑的对着我道:“闻上去还真是有那么点的晕,不若撤了吧。”说罢玩味的将眉毛扬了一扬:“有我在,哪里还需安什么神?”这话确实不怎么正经,若是别的场景的话,我大概还真就能听出什么不对的地方,只是这么让人不好平静的话在这个时候出来,我脑子岂是慢了一拍半拍?
晕晕乎乎的叫人将香料撤了,我倒一时不习惯起来。突然失去方向一般,我差点站立不稳,原以为是像现代人那般血压低的症状,毕竟原来我确实是有这个毛病的,只是多年不曾有过那样的感觉,如今差不多却是忘记了,这么晕的一下下,当真是天昏地暗的难受。亏得身后姬职紧紧扶着,腾了另一只手帮我倒了杯水来:“先喝口水,缓一缓。”
梦里也是迷迷糊糊,其实睡的并不安稳,不知道究竟是梦到了什么,难受得紧也不知道怎么就张开了眼睛,只是黑暗中熠熠发光的两簇光芒怎么看怎么想人得眼睛……
“阿职?”
果然,我才刚刚出生,那冒着两簇光芒的位置马上就有了回应:“嗯,睡的不安稳?”
“你竟是还没有睡觉?”我没有回答他,还是按照原来想要问的问题问了出来。
“看你闭眼后就不怎么安稳,倒也没有睡着。”
黑暗里毕竟视野有限,所以现在究竟是怎么一种状况,我倒真是不知道。只是这么一醒,变当真是睡不着了,而且渐渐的我竟然发现了一件及不对劲的事情,那就是我什么时候竟然把姬职压到了身下!
待我反应过来,羞得老脸通红的时候便急也似的想要往下爬:“那什么,我瞧你头上有个什么东西在发光,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倒是又不见了。”说罢干干的笑了一笑,然后继续往下爬,只是身子还未下来利落,腰上一紧,便被姬职反压到了身下。
依旧黑暗,依旧神情莫名,只是我心里就是有感觉,现在阿职的神情必然不似以往那般太过调侃毫无凭据,只是我就是这么想来着……
我伸手往他脸上摸去,摸到嘴巴的时候,细细感受了一会儿,那里噙着的,大概是一抹笑意,终于放下心来,我心满意足的在他唇上轻轻啄了一下……
我不知道我竟然也可以……那么疯狂,似是蛰伏在体内的欲望掩埋太深?深到连我自己都几乎察觉不到?我不知道那时候脑子里究竟是怎么了,我只知道次日我醒来的时候阿职还在沉沉的睡梦当中,额上还残留着隐隐的汗珠……
昨晚疯狂到了什么时候?我不记得,只是现在倒是比起昨天来讲,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
蹑手蹑脚的换好衣服,案上早已换好了干净的热水,空气里浮动的是熟悉的香味。我轻轻嗅了一会儿,闻出来这是先前的香料味道……
脑子里转了几转,再不是昨天那般迷蒙的样子,前后的事情联系起来,心里却是越来越凉……
事情一定不像是我昨天白痴般想像的一般简单……
奇怪的香料,奇怪的反应……而后扭头愣愣的看向后面床上的姬职……是了,还有昨日的疯狂……姬职莫名的神色……
我竟是分析不出此刻心里究竟是怎样的味道,我想起先前同阿则的决裂……于是猛地将水杯放下,翻箱倒柜的开始找两年前阿则生日时候秦国送来的木匣,我倒是的确见过那东西,只是忘记了姬职将它放在了哪里……
莫思归,莫思君归。
秋千风暖鸾钗□,绮陌春深翠袖香。莫惜黄金贵,日日须教贳酒尝。
身后一声不只是什么东西闷响的声音,我虽是过于投入,却不忘回头望上一眼。姬职被我翻箱倒柜的声音惊醒,看到我手上拿的盒子时候不知怎的一把将手撞上了身后的床柱,刚才的闷响就是来自此处。
有时候现实的情况就是这么的讽刺,我看看手中的木匣,又看看身后的姬职。前者是死物,自是依旧安静在我手里呆着;后者的脸上说不清的悲戚……这个词用的、当真是不为过……
“我只是没有想到……竟然是你而已……”不知多久,我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姬职的指骨握的咔咔作响,事情的真相终于出现,而我,却丝毫没有想象中的如释重负。我该怨他怪他?不,其实阿职倒是做的一点没错……
脸上挤出不知道难看到什么程度的笑容,轻点了点头:“我得好好想想,好好想想,好好想想……”我不知道自己重复了几遍,只是知若是自己不找些什么事情来麻痹自己的话大概真的会疯掉。
两人依旧那样僵持着,我不知道如何与他继续说话,他亦不晓得该如何打破这样的局面,而两人偏生谁都离开不得,只因为似是没什么理由……
我们的关系开始变得微妙起来,姬职依旧会每日都来我的寝宫,只是这个时候的情况却和当初我魂魄回来时候看到姬职在安云房里时候的模样基本相同,只是有些不同的便是他每晚都会留下来,我们两个没有什么多余的废话,几乎每日都是我看我的书偶尔喝茶;他看他的书,偶尔也喝茶,到了睡觉时间就谁也不说话,我自觉的会往床里挪些,留够他睡觉的位置……除了晚上腰间多出的手臂,别的倒是没有什么,我也懒得说的很,毕竟多余的动作没有……
变故发生在三个月后的晚上……
我依旧喝茶,只是最近迷刺绣迷得紧,所以虽说绣的十分不大像样,依旧是上心的很。姬职歪在床边看手里的绢布文件。我只是一直不怎么相信自己的身体真的差劲到了如此的程度,所以胸口即便是再怎么难受,倒也一直忍着,知道最后一刻一阵苦水没有忍住全数吐到脚边……
这下子的动静真心不小,所以在吐出来的一刹那,姬职的位置早已从床上转移到我身边了。目光相触的一霎,似有什么在我们之间慢慢瓦解,久违的沉默终被打破,第一句话入耳:喝点水,莫急。
第二句:怎的突然便难受了?
第三句:不置气了,可好?
不到二十个字的三句话,几乎要叫我崩溃……我总是以为近几年来我失去的或人或物颇多。就连身边仅剩的姬职,都再没有把握能够留住。这么些时间以来,我不过是在考验自己还能够坚持多久,习惯没有姬职的日子能够多久……
心里一急,喉间一阵气血上涌,这次吐出来不再是什么苦水,而是……真的血。我与姬职都是一愣,只是我愣过之后便是抑制不住的想要发笑,原来吐血一说倒真不是小说中杜撰出来的东西,我除了嗓中咸咸腥腥之外到没别的什么不适。而姬职,整张脸都是苍白,殿外侍立的仆役听见动静自是要问一声是怎么回事,接下来就是过程、传御医。
而那白胡子老头儿御医的一席话却终是让我这不堪重负的小心肝差点背过气去,倒不是气的,而是惊讶过甚,就连姬职也是一样,只是惊讶过后,却是属于我们两个的欢喜……
翻来覆去证实了无数遍,证明消息属实。不错,我怀孕了……在我早已不抱希望了将近一年的时候告诉我我怀孕了……
至于吐血,只是意外,和急火攻心的概念倒是差不多……
怀孕的事情确实是一副甚为及时的缓和剂,至少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让我清楚的知道我并不只是一个人……未寒有自己的生活要过,不管她的幸福之间究竟伴随了多少的阴谋,最后如愿了。而只要我们不说……就不会有人揭穿……
阿则是一个意外,而我,在做过那么多准备之后终于能够将他放下,变得坦然……姬延的生活应当有他特定的轨道,不管他究竟是我的爷爷还是东周末代天子……
现在,我有姬职、有广舒、有半月……不久的将来,我还会有自己的孩子……
而我,如果把所有的事情都往好的方向来想的话,至少我没有穿越到东周的战乱时代,没有在几十年之后来到这个地方,冥冥之中,所有的事情都逃不过一个定数。
七个月后……
身边婴儿稚嫩枯皱的小脸就那样真实的在我身边。这是我的女儿——姬合。
为什么是这个名字其实在姬职解释给我之前我心中便隐隐猜的差不离了些,只是在姬职真的解释给我听的时候还是开心的不得了。
易王后在隐退了那么久之后听闻风声倒是也开心的紧,毕竟姬职的子嗣确实也并没有那么的多,更何况这次还是嫡出子女。虽说姬合只是个女娃娃,可是谁又能知道一个女子后世所为?
而我也从来没有想过再要别的孩子,一个女儿便也够了。
故事到这里似乎是到画上句号的时候了。有时候世间之事真真假假、或喜或忧能够窥得的不一定全都是结局。一个故事的结束总是预示着另一故事的开始……
下一次,也许我只是过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