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雯一时说不出话来。确实,他们是兄妹,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子雯一直是觉得好奇又好玩的看着子烟的感情,林玄的感情,子诚的感情,大家的感情,却从没有想过,在这感情漩涡中的他们,是怎么样的心境。
墨砚就在这个时候匆匆忙忙的进来,一脸的汗水,还没擦去。子烟和子雯都疑惑的看着墨砚,心中有阴影的不安。
“小姐,五小姐。三少爷,三少爷他出事了……”
子烟一下子站起来,急急向梦烟居走去。子雯一路紧紧跟在子烟身后,有些不明白子烟反应怎么这么大。
梦烟居正厅内,大家都焦虑的等待着。叶家明一直坐在椅子上,眉头紧锁,不住的转动的手上的扳指。妻子刘嫣则一直用手帕擦着眼泪,孟玲在一旁不住的安慰着。叶家泽和叶家言也不安的用手指敲着桌子。叶子凌和子瑞焦虑的走来走去,时不时向里屋望去,刘纯锡一看到子烟和子雯便上前,语无伦次的讲述着。
今天有异邦人到铺子上去买药,说是买药,实则就是闹事。子诚当时正好在店里巡看,见状后,就大声宣布,叶家所有产业不做异邦人生意。那伙异邦人就和店里人吵了起来,还砸东西,要打子诚。虽然子诚极力还手,但终于还是寡不敌众。伤得不轻。
“那现在怎么样了?”子雯关切的问道。
“大夫在看。”
刚说完,大夫便走出来,众人慌忙围上去。听到性命无碍后便松了口气。叶家明让子诚这两天好好休息,生意上的事,就由叶家泽和叶家言暂时打理,要是出去跑的话,就让子瑞去。自己则去把那伙异邦人找出来。
从那天之后,一连三天,子烟都没有去看过子诚。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那天雨夜里,子诚问自己是怕失去哥哥,还是怕失去那份没有被发觉的感情后,子烟就一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子诚。明明子诚那样露骨的表明爱意后,自己还能坦然面对他,怎么反倒现在却不行了呢。
“小姐不去看看三少爷吗?”墨砚放下茶壶,关心的看着子烟。
“有大伯母在,我去了,说不定还会添乱。”
“但是我听四言说,三少爷康复的并不理想。因为大伯母又要照顾生病的老夫人,又要去看看怀孕的二小姐,再去照顾三少爷,实在有些分不开身。”
“四言是摆设吗?不会照顾子诚哥吗?”
“您又不是不知道,四言是出了名的听主子的话,要是三少爷不想喝药,不想换药,四言也只有巴巴的看着的份。”
子烟沉思了一会儿,抬头看向窗外,天很蓝,清澈如镜,令人心旷神怡。终于叹息到:“傍晚的时候,我还是去一下吧。”
子烟一进梦烟居就看着四言可怜巴巴的把药碗端了出来,子烟觉得好气又好笑,她没想到,天下有这么听主子话的人,更没想到,子诚哥,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不喜欢喝药。
子烟拿过药碗,推门而入。床上的叶子诚头也不抬的挥了挥手,“不是说了,这药我不喝,又苦又没用。”
“你到底是嫌它苦,还是嫌它没用?”
子诚惊讶的看着端着药碗走过来的子烟,忽然展颜一笑,“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
子烟俯下腰,想把子诚扶起来。几缕碎发垂至颈间,衬的细长的脖子愈发的白皙,精致的侧脸此时离子诚如此的近,他可以感到她呼出的气息轻柔的吹到他脸上,令人心猿意马。子诚禁不住凑上前去,想吻上那完美的脸颊。
“嘶——”
伤口的疼痛令子诚不由叫出声来,子烟不知所措的拿开手,却又怕子诚支撑不住自己倒下,真是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子诚看着子烟不知所措的样子,一下子笑出声来。
“以前在英国的时候,你也是这样不知所措的照我的……”
子烟一愣,随后勾起一抹明媚的笑意。是啊,那时候,一个男生喜欢自己。而这一点却被喜欢那个男生的英国少女看在眼里,那英国少女家境富裕有权有势,而子烟只是一个在异国他乡求学的中国少女。那英国少女嫉妒子烟,找来人企图对子烟施暴,幸好子诚及时赶到,虽然赶走了那些人,子诚也受了伤。
那段日子,子烟时时刻刻守在子诚身边,为他清洗伤口,换药。给他做并不好吃的饭菜,逼着他喝药。
子烟吹了吹勺子中的汤药,送到子诚嘴边,“你还不是和那时候一样,就是不肯吃药。”
子诚笑了笑,没说什么,把药喝了下去。四言见子诚终于喝了药,索性把要换的外伤药也一并拿来,一脸委屈的看着子烟,说是子诚说,这外伤药迟一点还也不碍事,于是就……子烟小心翼翼的拆开子诚右胸口上的纱布,一道深深的伤疤出现在子烟面前。子烟不由想到了林玄胸口的那道疤痕,不知道,林玄现在那哪里?是否平安?意识到自己又再想林玄,子烟咬了咬牙,拿起外伤药,细心的涂抹起来,不能再让林玄出现在自己脑海中了。
或许是因为心里不专,下手重了些,弄疼了子诚。子诚忍不住交出声来,子烟慌忙抬头,她的脸离他的那样的近,近到可以感到彼此的呼吸,他可以看到她眼中的慌乱,她可以看到他眼中的深情。子烟的心跳不由漏了半拍,刚想抽身离开,子诚的吻却已经落下。
缠绵着,不舍着。子诚将子烟揽入怀中,许是弄疼了伤口,他低鸣了一声却没有松开手,双唇也没有离开子烟柔软的唇瓣。子烟瞪大了眼睛,她想反抗,可身体却使不出任何力气,子诚依旧恋恋不舍的亲吻着,子烟竟然有一瞬间的沉迷,她竟然想回应他。但也就是在那一瞬间,她终于推开子诚,急急离开了梦烟居。
子烟刚走进无宣阁的院落,就看香樟树下的人影。高大挺拔的身躯,颈间的银戒指项链在夕阳下熠熠生辉。逆着光,子烟看不清他的脸。那样的场景,婉如初见。
他说:“想找到你真的好难,你不回信,是因为已经有另一个人在你心里了吗?那个刚才与你拥吻的人。”
林玄看着子烟,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不再有昔日的暖意,眼中也没有一点笑意,有的只是数不清的寂寞。
“我猜的没错,他果然是爱你的。”
“我和他没有……”
“但是我还是看到你们亲吻在一起,你没有反抗,不是吗?或者说,你是在犹豫?”林玄静静的打断子烟的话,那种平静是子烟从没见过的,仿若一潭死水,让人无法呼吸。
子烟一时语塞,竟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她确实没有及时推开子诚,即使她很想那么做,但是身体却不听控制一般,她竟然,还有一瞬间的享受。
子烟心疼的看着林玄,布满倦意的脸庞在夕阳下更显憔悴,他似乎瘦了不少,也黑了许多,头发依旧凌乱,不知身上有添了多少新伤旧疤。她多想上去抱住他,拂去他一身的疲惫,给他温暖的怀抱。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她不再是他的子烟,她是冯家少奶奶,冯墨游的妻子。而他却还是那个眼里,心里,整个世界里都只有她的林玄。
“不要那样看着我,会让我心疼的……”林玄笑笑,“我是来告诉你,我的诺言。”
“即使你现在已经是少将,哪怕是大将,大元帅,或者甚至是总统,我也不能跟你走。”
子烟打断林玄的话,隐忍的说出,她尽量说的冷酷些,狠绝些。她不想他被曾经的承诺束缚住,他有他的生活,他的人生,她既然已经注定不能与他携手共看云起云落,就不能成为他的牵绊。
“难道真的是因为叶子诚吗?如果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不是我林玄,而是叶子诚,你还会这样决绝吗?”
子烟愣住,她只是想让他平安,让他能够放弃这段感情,更好的生活下去,她万万没有想到,他会这样理解。
子烟咬了咬牙,深深闭上眼睛。既然做不到欺骗他让他放弃,那就不解释吧,或许这样,他便会离开了,就算把自己当成薄情寡义的女子也好,违背伦理纲常的荡妇也罢,只要他能放弃这段感情,那曾经的诺言也都会付诸东流,没有什么会在牵绊着他,他会更好的,平安的,活下去,即便是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
林玄看着闭目不语的子烟,不由自嘲一笑。一双眼中半世浮华萧瑟黯然,他不相信,曾经的浓情蜜意,似海情深,会在短短几个月中付之一炬,消耗殆尽。但是,偏偏她没有给出任何解释,他知道,只要她解释一句,哪怕那是再蹩脚再滑稽可笑的借口,他也会去相信,而这一切仅仅因为他爱她。
林玄默默走出无宣阁。经过子烟身边时,夕阳在她脸上洒下的一片光晕,耀眼璀璨,晶莹剔透仿佛冬季最干净的露珠。林玄心中一紧,垂下头离开了叶府。
子烟缓缓睁开眼睛,拭去泪水,转身看着无宣阁外的小路。小路上已经没有的那个魂牵梦萦的身影。她知道,那个身影,恐怕一辈子再也不会出现在她面前了,或许她要花一生的时间将那个身影,小心的藏在最柔软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