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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2章一叶知秋3
书名：一叶知秋 作者：S墨蕖 更新时间：2016-12-11 18:49 字数：4166
“爷爷，奶奶，大伯，死了。子静姐疯了。子凌误伤了自己母亲，不知去向。我父亲也被钱奉娟……”
“你，你个孽子！他们都是你的亲人啊，你……”
叶家凤突然按住自己的胸口大口大口的呼吸着，钱奉娟慌忙赶过去，为她顺气，奈何人已经灯尽油枯，就这样睁着眼睛去了。
“叶子烟，我杀了你！”
钱奉娟说着便拿着匕首向子烟刺来，子烟躲闪不及，却在这时，有一个人挡在子烟身前。定睛看去竟然是钱奉明。
“姐，不要再杀戮了，好不好……”钱奉明无力的瘫倒在地上，脸上带着祈求的笑意。
接连失去了两个至亲，钱奉娟崩溃的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声声说着，让子烟了结了自己，说自己已经失去了活在世上的意义。子烟接过匕首，终于还是把它丢在了地上。纵使再恨，也下不了狠心杀人。
子烟感到有热热的东西迸溅在脚踝上。低头看去，钱奉娟已经自杀。说为她伤心难过，是不可能的，但是明明恨极了的人死在自己面前，心里却没有一点快感。子烟看见院中的树叶已经有些泛黄，秋天来了啊。或许，真的该放下一切了吧。
子烟站在熙熙攘攘的码头。随着人流向轮船走去。行李只有一个精致的木匣子，里面是林玄的那件衣服和信件。林玄，你是否会跟着我一起，登上这艘船呢？恍惚间，子烟似乎在甲板上看见一个独臂男子。定睛看去，却又消失不见了。
轮船缓缓使出港口，子诚在岸上目送船一点一点变小，直到消失不见，才转身离开。
老子骑青牛出函谷关去了哪里？徐霞客周游天下又去了哪里？在这一片苍茫天空下，这一抹如血夕阳中，这一个动荡的年岁里，最终又能去向哪里呢？只是徒劳的挣扎罢了。
番外浮华散尽繁华的南京路，夜上海夜总会门口。来来往往进出的女子或是妖娆妩媚或是清丽高贵。男子们也都一个个西装革履，一副富贵之态。
“老爷，给您漂亮的夫人买朵花吧。”
一个女童怯懦的开口，一双细长的眉眼中满是畏惧与不安。女孩也就六、七岁的年纪。在这寒冷的冬夜里就一件薄薄的小棉衣，瘦的只剩皮包骨头，一看就是营养不良，才导致她如此的瘦弱。
身着一身崭新西装的男子低头看了看这个瘦弱的小女孩。身旁的女伴一身华服，也用同情的眼光看着眼前的女孩。
“多可怜的孩子，看她怯生生的样子，一定是第一次到这来卖花。这大冷天里就穿这么一点，一定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咱们买几朵她的花吧。”
或许是为博红颜一笑，或许是真的觉得这个女孩可怜，男子很阔绰的出手，买了女孩手中所有的花。
女孩显然有些受宠若惊。涕泗交流，连连道谢。女子挽着男子，捧着一大把花笑盈盈的进了夜上海。女孩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后，转眼换上了一张笑脸。小心翼翼的收起钱，乐呵呵的向家的方向走去。
女孩心想，果然穿的少一点，装的可怜怯懦一点，就会有人主动来买她的花的。女孩搓了搓冻僵的手，得意的笑了笑。天真冷，赶紧把衣服拿出来穿上才好，不然要是冻感冒了，明天妈妈一定不让自己再出来卖花了。
小巷子里，女孩在一个破损的大缸子里拿出一件衣服。衣服很厚，虽不算华丽，但也精致，一看就是母亲灌注了全部爱意，精心缝制的。女孩将衣服穿在身上，又摸了摸口袋里的钱，还好，没有丢，正准备回家，却被知不知道那里来的小石子砸了头。
“哈哈，小荡妇回来啦！被我砸到头啦！”
五六个小孩在女孩身后嘻嘻哈哈的小作一团，为首的男孩子约莫十一、二岁的样子，掂了掂手上的石头，狠狠的向女孩砸去。女孩灵巧的躲开。许是看他没砸着，别的孩子一阵哄笑。男孩又羞又气，大喝一声：“钱奉娟！你居然敢躲！看我不砸死你这个小荡妇！”
说罢男孩子就捡起地上的石子，雨点似的向她砸去。钱奉娟躲闪不及，一个个石子就这样朝她瘦小的身子上砸来。男孩得意，还让别的孩子一起砸钱奉娟。钱奉娟见势不妙，一阵疯跑，终于甩掉了那些孩子。
钱奉娟扶着墙喘着粗气，抬头看去，自己竟然跑到了一个从没来过的地方。大大的朱红色大门，很是气派，门口一左一右两个大大的石狮子镇在那里。大红色的灯笼上写着和门口牌匾上一样的两个字。她识字不多，只知道，第一个字是“叶”，和妈妈的姓一样。想必这就是叶府吧，好气派，果然是上海第一名门。
说起来，自己也并不是第一次知道叶府。以前就听妈妈说过，自己家好像是和叶家有血亲关系的，但究竟是什么，妈妈总是闭口不提。倒是听邻居们叽叽喳喳的背后议论过，说妈妈以前也是叶府的小姐，好像是做错了什么事情，惹怒了叶老爷，被赶了出来，还背上了“荡妇”的骂名。
当然，这些钱奉娟自然是不相信的。如果妈妈真是叶府的小姐，又怎么会这么落魄，家里的生活也不会如此的贫寒了。再说，不管犯了什么样的错，叶老爷也不可能对自己的亲女儿这样不闻不问的啊。
“你是谁？怎么在我们家门口？”
钱奉娟循声望去，好漂亮的女孩子。皮肤白皙，吹弹可破。一双杏眼，含雾带泪。菱角分明的薄唇，高挺的鼻梁，一看就是大家闺秀。明明和自己是相仿的年纪，衣着却比自己华丽富贵的多。钱奉娟一时看的愣了神，竟然忘了回话。
“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女孩好奇的走进钱奉娟，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钱奉娟这才想起来，结结巴巴的说：“我，我叫钱奉娟……”
声音极小，钱奉娟甚至不确定女孩有没有听见自己的话。女孩忽然激动的说道：“呀，下雪了。我最喜欢雪天吃五芳斋的糕点了，可好吃了。”
女孩看了看钱奉娟，忽然拉起她冰凉的手，“走吧，你也跟我进去吃一点好不好？我爸爸太忙，没时间陪我。”
不待钱奉娟回答，女孩就拉起钱奉娟的手，向府内走去。门槛很高，很难跨。才走出没几步路，一个年轻女子便急急的向他们走来。
“哎哟，我的四小姐，你在这啊，让我好找。二老爷他……这是谁？”
听雪好奇的看着瘦小的钱奉娟，一脸疑惑，这孩子，一看就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四小姐怎么会认识这样的人？钱奉娟倒是没有主意到听雪疑惑的目光，只想着，原来牵着自己手的是叶家的四小姐。怪不得衣着这样的富贵华丽。
“她叫钱奉娟，是我才认识的朋友。”
“钱奉娟？学校里认识的？”
“不，就刚才，在家门口。”
听雪仔细看着眼前的女孩，女孩细长的眉眼让她想起来一个人——多年前被老老爷赶出叶家的叶家凤。
“孩子，你母亲的名字，是不是叶家凤？”
“你，你怎么知道？”
听雪心里一沉，拉过子烟的手，将她护在身后，低声嘱咐她：“我的小姐，你怎么和她在一起了！她母亲当年可是被老老爷亲自逐出了家门，永远不能回来的！你和她扯上关系，不仅会害了你自己，还会害了你父亲的！”
说罢，听雪便转身将钱奉娟送出了叶府。还嘱咐她，叶府是名门望族，不是谁谁想进就能进的，叫她以后不要再来了。
钱奉娟愣愣的看着听雪消失在朱门后的身影。刚才的话她听的真切，原来自己的母亲真是这里的小姐，真的是被这里的老爷赶出来的。那刚才的四小姐就应该是自己的姐妹了。身上都流着叶家的血，命运却如此的不同。一个锦衣玉食，由奴仆伺候着，幸福成长。一个天天受人欺负，不得不在这雪夜为了生计出来卖花。这就是生来的命不一样吗？
钱奉娟紧了紧身上的棉衣，匆匆向家里跑去。
叶子诚放下让探子送来的资料。原来钱奉娟的童年是这样的。恐怕，在最初和子烟见过那一面之后，仇恨的种子及已经埋在她幼小的心里了吧。那之后不久，钱家一家便迁出上海，去别处生存了。至少在新的地方，他们不会遭受别人的白眼与非议，更可以让钱奉娟和钱奉明在普通的环境下成长。
子诚拎着箱子，在港口等着轮船的到来。四言一脸不舍的站在他身后。
“少爷，你真要走吗？”
“不要叫我少爷了，从六年前大家各奔东西的那一晚开始，叶家就已经不复存在了。”
“可是……”
“四言，你跟了我半辈子，也该好好过属于你自己的生活了。”
子诚拍了拍四言的肩膀，转身登上了开往英国的轮船。子烟，我来了，你在英国吗？
英国，伦敦。
咖啡店内，一个东方女子安静的坐在角落。手上是一本厚厚的书。女子的眼睛里像是有一团化不开的雾。高挺而秀气的鼻梁，棱角分明的薄唇带着淡淡的粉红。白皙的肌肤吹弹可破。如墨长发用一只玉簪挽起，几缕碎发散落在脸侧，衬的她的容颜愈发姣好。左手无名指的银戒指诏告旁人她已经有了深爱的男子。
“终于找到你了……”子诚做到女子面前，“找遍了伦敦大大小小的咖啡店，我差点都放弃了……”
女子抬头，眼中有着笑意，轻声唤道：“子诚哥。”
“这戒指，还戴着……”
“嗯。”子烟抚摸着指间的戒指，“我相信他也好好的活着……”
“是啊。知道他当时为什么宁愿天天戴着面具，也不肯见你吗？”子诚喝了一口咖啡，“他当初回来，大概只是想看你过的好不好。但是知道林家对叶家做的一切，又顾忌自己只是一个断了一只胳膊的废人，大概是觉得，自己再无颜面面对你，也没有资格留在你身边了吧。”
子烟低眉看了看手上的戒指，无奈的笑了笑。
“我来这，是向你道别的。”子诚放下咖啡，认真的看着子烟，“子烟，我要去法国，在那里，我想开始新的生活。你，愿意与我一起吗？我们不再是兄妹，我也不是叶子诚，你愿意吗？”
子烟笑了笑，看向天际的云彩。“我的答案，你一早就知道的……”
曼彻斯特的一个小公寓里。子烟独自站在阳台，看着一抹血红夕阳。这景色像极了七年前她离开上海的那一天。
和子诚在伦敦一别已经有一年，这一年里，子烟走走停停，终于来到了曼彻斯特。一路上，一直觉得有人在跟着自己，每每回头，却什么人也看不见。估计是自己多虑了吧。
子烟拉上窗帘，靠在沙发上。刚才红酒喝的可能多了些，竟然有些醉意，索性就在沙发上就休息一下吧。
夜风撩起洁白的窗帘。月色下，一个独臂男子的身影出现在阳台。他轻声走进屋内。小心翼翼的关上阳台的落地窗，生怕吵醒了在沙发上熟睡的人儿。男子走近女子，蹲下来，神色温柔而宠溺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就连右额蜿蜒至太阳穴的伤疤在这如水月色下，都倍显温柔。
男子伸手亲抚女子的脸庞，九年了，女子的容颜还是像当年初见时一样姣好美丽。男子起身，准备离开。
“又要走了吗？”身后的女子轻声开口，语气中有着失落有着不舍，“林玄。你这一年来，是不是一直跟在我身后，悄悄的，小心翼翼的，不让我发现？”
“是七年……”林玄温柔开口，“从你离开上海的那一刻，我就一直跟着你，我怎么能放心让你一个人，独自在这偌大的世界呢……”
“那你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林玄缓缓转过身，明明是一脸温柔的笑意，却带着藏不住的，与生俱来的邪气。他伸手，环住子烟，在她耳边温柔呢喃。她笑，泪水模糊了视线却让她的心，更平静了。
雾里看花，水中望月。这苍茫人世间，又有多少人能看破这镜花水月，能明了这过眼云烟。只愿在这流不尽的滚滚红尘中，有幸得一心人，携手共看云卷云舒，花开花落。只待浮华散尽，白首不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