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又将是哪里,泽濋毫无头绪,但先生既然选择此路行,想必定是能回客栈的吧!泽濋不禁再一次佩服起眼前的启墨先生。先生不管身处何地,总是那么地有主见呢!相对自己而言,惭愧之感愈发强烈了。
一路上,二人没有过多的言语。
回到客栈时,掌柜放下手中的账本,从柜台后忙出身相迎。
“二位客官,谢谢了。”
听此,泽濋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莫非……
“不客气,我二人只是恰巧碰见了,举手之劳,何必言谢呢。”启墨回应道。
“欸,客官这话客气了,小的这声‘谢谢’是应该的、应该的,客官莫辞啊。”掌柜甚是殷切。
“那启墨就不和掌柜客气了。”启墨拱手微笑道。
“二位好好歇息,小的就不打扰了。”掌柜鞠了一躬道。
“掌柜也早些歇息,我二人上楼去了。”启墨回礼,转身向着木梯走去。
泽濋也向着掌柜鞠了一躬,便随着启墨上了楼。
笑容满面地瞧着二人上楼的身影,掌柜捋了捋略显花白的胡须,退回柜台后面继续结算当日的账目。
此二人,真是举止优雅啊,尤其是那自称是“启墨”的先生。掌柜在内心感慨道。
一瞬间回想起小二回来时说的话——“是那位穿白衣的先生告诉小的的,说掌柜您找小的。”
不禁自己也有些疑惑了,怎生会称呼启墨为先生呢?还是那么地年轻啊!
“先生。”泽濋关上门问道,“刚刚在街上您就是为了转告掌柜的话才离开的吧?”
“嗯,是的。”启墨向着放置行李的橱柜走去,取出一本书来,“泽濋,已经不早了,你先睡吧。”
随即回到桌边,静静坐下。
“先生不早些歇息?”泽濋站在门边,看着翻阅书卷的启墨关切地说道。
“不了,你先去睡吧。”启墨没有抬头。
于是泽濋向着自己的床边走去,咕噜一下便翻身上床了。
余光瞧见泽濋早已沉沉睡去,启墨放下心来。
看来这小子还真是累坏了!无奈地摇了摇头,不过也罢,如自己所愿,这下就方便行事了。
启墨从袖口取出那一小截树枝,细细地端详着。
泽濋能否得救就靠你了!闭眼微微想到,这小子还真是不让人省心啊,无奈地叹息。
烛光在子时之前被启墨轻轻吹灭,终于完成了,启墨看了看闷头大睡的泽濋,随即将制成的人形小心地夹在书中,便也回到自己的床上睡去了。
天空不知何时已大亮,泽濋揉了揉惺忪的双眼,不乐意地翻身下床。
睡眼朦胧地向着对面的床望去。启墨不在床上。
再瞧了一眼桌子,仍旧见不到先生的身影。
一个激灵,泽濋彻彻底底地醒了,先生去了哪儿呢?
匆匆跑下楼来,泽濋直奔掌柜面前,并没有注意到楼下早已开始用餐的人们的惊异的神情,以及在那一刹那由喧嚣转为的寂静。
“掌柜的,先生呢?”泽濋焦灼地询问。
“客……客官。”掌柜抬头的瞬间瞧见了衣冠狼狈的泽濋,但是很快调整过来,“咳咳,您说的是启墨先生吗?”
“是的啊,先生去哪了?”
“先生一大早出去了,对了,他让我转告您,叫您起来后先用早餐,他要到中午才能回来。”掌柜不紧不慢地说道。
“哦。”泽濋若有所思。
想必先生是去处理昨夜里面馆的老板所说的事了吧!泽濋放下心来,怎么不叫上自己呢?虽然自己的确帮不上什么忙啦,但打打下手总还是可以的吧?有些抱怨,而又随即消散。谁叫自己这么嗜睡呢!唉。放下心来后,泽濋静静地站在柜台边,总算是意识到周围的异常了。
瞧着大伙儿目光刷刷地盯着自己,泽濋下意识地低头瞧了瞧自己,真是有够丢人!早起后竟因慌张而忘了整整衣服!
羞愧难耐!泽濋硬着头皮,步伐沉稳地向着楼上的房间走去。
关上门,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那接下来,好好洗漱一下就该吃饭了,泽濋向着镜台走去。
另一边,启墨正在竹林中四处找寻。
幽幽青竹,在微风轻抚下,发出清越的声响——是合适的材料!启墨欣慰。
截取一枝,启墨轻轻地除去竹叶,着手开始了制作。
风铎,情非得已,自己还真不想这么用呢!
然而真的是没有办法,现在离七月末还有一段时间,而自己是不可能再等下去的,只能是提前将那东西的真身找来了呢!
如是想着,启墨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午时,启墨已回到客栈,却见泽濋百无聊赖地支着胳膊坐在桌边。
这家伙,果真是没有察觉?启墨又惊又喜,看来自己的掩饰完美无缺啊。
不过自己没有做错吧?果真是不告诉泽濋比较好?
许是吧,泽濋的性格自己是再清楚不过了,若是知晓整件事,想必是会造成那东西“狗急跳墙”的。
“先生,您可算是回来了!”瞧见启墨推门而进,泽濋一下子就跳了起来。
“泽濋。”启墨依旧是微笑着,“回床上睡去,怎么在这桌上睡着了呢?”
“呵呵。”泽濋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遵命,先生。”
长不大的小孩!启墨在心底爱怜地说道。
待泽濋睡去,自己便可行动了。
启墨再一次静静地坐在桌边,等待。
整个客栈是一片宁静,偶尔传来一两声算盘的啪嗒声,但又很快就消失不见。
看来大家都午睡了呢!启墨暗想。
抬起头来朝着泽濋的方向望去,启墨觉得现在即是时机了。
轻轻起身,步伐缓缓地向着橱柜走去,启墨再一次取出那本书来,从中将昨夜里制成的人形拿出,小心翼翼地搁在自己的袖中,随即便向泽濋的床边走去。
还好,泽濋仍旧在沉睡中。启墨放下心来,将一串玳瑁制成的珠子轻轻地放在泽濋枕边,随即又将床边的窗户牢牢关上,回到桌边,将香炉内的香料点上。
很快,屋内就被沁人的艾叶芳香所笼罩。
最后瞧了一眼泽濋,启墨估摸着泽濋最早也只是在寅时三刻醒来,而自己就在那之前回来好了。
轻轻地合上房门,启墨下了楼。
掌柜正在柜台后面打着算盘,余光瞅见有个白色的身影从楼上优雅飘来,便也是知晓几分了。
果不其然,启墨很快就来到掌柜面前。
“先生是要出门吗?”停下手中的算盘,掌柜很是客气。
“是,有些事要办。”启墨笑言,“鄙人有事想要劳烦掌柜的。”
“先生不妨直说。”
“泽濋,也就是和我一起来的那位。”启墨抬头瞧了一眼楼上的厢房,“特别嗜睡。”
听此,掌柜不由笑了起来:“先生所言极是。”
“是和早上一样吧?”掌柜猜测道。
“是的,等他自然醒来想用餐时再给他用餐好了,其余时间,就劳烦掌柜的嘱托小二哥莫去打扰了。”
“好说好说,小的必遵循先生所言。”掌柜颔首。
“那鄙人就先告辞了。”启墨还礼。
“先生慢走。”掌柜轻言。
来到昨夜里所走过的荒原,启墨止住了脚步。
四野茫茫,启墨静静地张望着。
判断了下方位,启墨迈着步子向着荒原的东北方走去。
看来就是这儿了!
盘腿坐下,启墨静静地等待夜幕降临。
不多时,黄昏悄然到来,天边的本是淡色的云彩很快就被一片昏黄所取代,平原的荒芜更为显现了。
寂寥中不时传来阵阵鸟鸣,启墨抬起头来透过身边的枯树瞧着那些鸟儿向着不远处的树林飞去。夜幕马上就要降临了!
是时候准备了。启墨从袖中将上午制成的风铎取出,抬起手臂来悬挂在自己头顶的那一截枯树枝上。
高度恰好!
碧青色的风铎在黄昏中轻轻摆动着,却并未发出一丝响动。
俯下身来,启墨将袖中的人形浅浅插到草色稀疏的泥土中,正对着那盏风铎。
一切都安置好了,启墨满意地瞧了瞧,不曾有误,便微笑着离开了。
现在的自己,只需等待了。
趁着天色微明,启墨赶回文井镇,随意地找了镇口的一家宵夜店便坐了下来。
子时,荒野中的风铎叮咚作响,人形逐渐出现了裂缝。
丑时,启墨赶到荒原的东北方,向着那标志性的枯树缓缓走去。
今晚子时月色虽是明亮,但却诡异地被天空那薄纱般的乌色云彩所掩盖,一层又是一层,竟也将月光完全遮住了。
现在已是丑时,黑沉的乌云在丑时一刻便已匆匆四散而去,一轮皎洁的月亮正中当头地悬挂在高高的夜空,甚是漂亮。
启墨张望了一下被月光倾撒的平原,也要赞叹起这平原此刻的动人,乃是一番银装素裹啊。
取下风铎,启墨将它拆离,便是青竹几片、细线一丝了。
挥手间燃尽细丝,启墨将青竹片放在地面。
随即视察了一下人形,却见已近碎末。
感慨万千!
会是怎样的留恋亦或是怨恨呢?启墨闭眼。
然而事情算是结束了,不安的魂灵也已得到了安息吧。
轻轻睁开双眼,启墨再一次瞧了那已近碎末的人形。泽濋总算是逃过一劫。
此刻,启墨万分庆幸自己当初的选择,幸好自己没有低估这纠缠上泽濋的游魂而选择了乌木枝,否则泽濋定是不免要遭受一番苦难的啊!
趁着丑时未过,鬼门关被金牛所锁,启墨将青竹片合着人形碎末一并埋葬在了枯树之下,便赶回文井镇。
客栈门并未上锁,掌柜支着脑袋困倦得好似就要睡去。
启墨轻轻地走到掌柜的面前。
“先生您回来啦。”掌柜一惊,打着哈欠说道,“面馆的王老板今天晚上来找过您。”
“王老板?”启墨反问,随即说道:“他说什么?”
“这个。”掌柜为难道,“王老板说要亲口对先生您说呢,小的不方便传达。”
“这样啊。”启墨心里大概有数了。
“对了,先生。”掌柜忽然间想起,“王老板说明天上午再来,让小的转告您一声。”
“启墨知道了,劳烦掌柜的久等启墨了。”启墨满是谢意地笑道,“掌柜的好生歇息吧。”
“先生亦是。”掌柜鞠躬道。
随即启墨上楼,打开门,一阵艾叶之香飘来。
轻轻地合上门,启墨来到泽濋床边,如自己所料,泽濋仍旧在催眠中。
想来,这还是自己第一次对人尝试使用催眠,效果还不错,启墨暗自赞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