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濋,不要怀疑先生的判断。”启墨坐下,独自斟了一杯茶,“王老板是整件事的见证人,也是至今存活下来的为数不多的人,他在这小镇上还是有一定的威望的,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面馆老板。”
“也不是说怀疑先生啦。”泽濋解释道,“只是泽濋不知此人能否担负此任。”
“放心,泽濋。明天你就能知道先生的决定是正确的了。”品完手中的茶,启墨悠悠说道。
晚间的风很是明澈地轻轻吹拂着梦中之人,终于,明天就要将整件事告一段落了,自己呆在文井镇似乎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不知还能否赶在离歌之前到达苏州城呢?
黎明的第一丝亮光划破黑夜的深沉,启墨起身,将衣冠整好。
独自坐在桌边,启墨瞧了瞧窗外的天空,几只早起的飞鸟倏地掠过,留下一丝剪影。
天空渐渐明朗起来。
洗漱完毕,轻轻将泽濋摇醒,启墨便下楼叫了伙食。
虽是睡眼朦胧,但一想到今早有要事,泽濋还是强制着自己起来了。
掌柜的对于二人的早起似乎理所当然,也对,想必王老板昨晚也告知了掌柜了吧。
“先生。”掌柜叫住启墨,“您现在就要出去了吗?”
启墨止住脚步,偏过头来微笑着望了望王老板,轻轻点了点头。
“先生请稍加等待,小的欲与先生同行,还请问介意否?”
“完全不介意。”启墨如是回答,“只恐掌柜的客人介意。”
“这先生放心好了。”掌柜捋了捋灰白的胡须笑道,“小的我已照应好小二了,在小的外出期间,由小二代为看店。”
“那就好,泽濋。”启墨瞧了一眼张望中的泽濋,“我们三人一起走吧。”
于是三人向着汇风口走去。
看来大伙儿对此事还是十分关心的,瞧着山神庙前早已是人山人海,启墨在心中自语道,亦或是自己识人有方,将此任托付于王老板呢?
“先生来了!”王老板眼尖,站在山神庙口大声叫道。
众人很是自觉地将通往山神庙口的道路让出,请启墨先行。
启墨微笑着向着众人,不紧不慢地向前走去,泽濋向着两边张望着,也紧随其后,只是在惊奇:先生果是如此受人敬重啊。
掌柜则向着人海之中匆匆而去,很快就消失在人海中。
一切准备就绪,启墨站在神坛前,泽濋立在一边。
“谢谢各位于百忙之中来此听启墨说事,启墨不甚感激。”启墨深深鞠了一躬。
“先生不必客气!”底下不知是谁人这样说了一句。
“是啊是啊……”不约而同的一片。
“那启墨我就不寒暄了。”启墨笑言,“今早召集各位来此,是有一件事相告,想必大家也都知道。”
“是的,先生,我们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不知先生的破解方法为?”
“其实很简单,启墨只是想劝各位在中元节夜间时务必不要呆在外面太晚。”
底下一片哗然。
“先生怎么与先前那位大师说的不一样啊?”
启墨微笑,不言。
继而缓缓开口:“敢问在场的各位,可否有人知晓那位大师的墓在何处?”
“这……”
“先生何出此言?”似乎有人对启墨的言行感到感到一丝不快。
“若是启墨言行有不敬的地方,还请多多见谅。”启墨微笑道,“只是事关重要,若是在座的各位不能配合启墨,那启墨就真的无能为力了。”
“先生既然说此,定有先生的道理,我们大家都是相信先生的!”王老板站了出来。
“是啊,我们相信先生!”底下人声如潮。
“那可否带启墨去那位大师的墓呢?”
“没问题!”王老板向着人群一招手,继而回过头来,“先生请随鄙人来。”
一行人出了山神庙,向着文井镇镇西的风水宝地走去。
不多久,依山傍水中,一片绿地显现在众人眼前。
树木虽是看似旺盛,实则又显得毫无生机,启墨瞧着所谓的风水宝地,早已明白了这其中的原由。
“若是启墨没有猜错的话,此地的树木以及花草刚换没有多久吧。”
“先生果是神人,怎连此都知晓?”众人一片哗然。
“其实,启墨也许要让大家失望了。”瞧着众人,启墨略显歉意,“此地虽为风水宝地无疑,然而这墓主人并非合适之人。”
“先生是指……”掌柜不解道,众人也是一片茫然。
“此墓之主自称是茅山术士否?”
“是的。”异口同声。
“那现在请允许启墨我为大家将整件事详细地解释一下吧。”启墨回过头,望着不远处的墓。
其实原由很是简单,只是通晓的人并不多,尤其是在文井镇这样一直以来依赖于术士之类的小镇。
事件因河伯娶妻而起,肖肖不愿将自己祭与河伯也是情有可原的。正值花季年少,谁愿意将自己的生命抑或说是灵魂交予一个传说中的素未谋身的人、哪怕说是神呢?
众人的冷眼与嘲讽,自己自然是看在眼里的,本想抵抗到底,大不了一死了之,怎料竟连自己的亲生父母都来相劝了。虽知父母亦是难耐众人的鄙夷,然而自己终究是其亲生之女啊!怎么就可以这样!
再也无法忍受,肖肖在迷离中摇晃着娇弱的身子,在漫无一人的荒野上游荡。
不知觉中竟撞上一人,猛然间回过神来,自己已被一术士装扮的人搀扶着。
“这位大师,小女子失态了。”肖肖慌忙道歉,自己果真是想事想得太深!
“没关系的,姑娘。”术士看似十分祥和,“小道见姑娘心事重重,是否有难处?若是小道能尽一臂之力,定当义不容辞。”
“这……”肖肖见术士说如此,竟也不知该从何谈起,“唉——”沉默了片刻,肖肖在自己的心中知晓若是自己错过了上天给予的这样一次机会,恐是再也不会有第二次了!
“大师,小女子……”肖肖张了张微微抽搐的嘴,“其实小女子马上就要嫁与河伯了……”片刻的沉默后,“只是这并非小女子所愿,敢问大师是否有办法救救小女子?”
肖肖在殷切地期盼着,浑然不知此刻自己所遇上的术士并非只是巧合,更谈不上什么上天的怜悯!
“姑娘,你这问题有些棘手。”术士做为难状,继而说道,“不过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只是……”
“大师请说!”肖肖焦急道。
“只是还请姑娘你先答应嫁与河伯,其余的事小道自有安排。”
“嫁?结果还是要嫁吗?”肖肖显然是要哭了,微闭着的双眼上,浓密的睫毛轻轻地颤抖着,似乎还挂有星星点点的泪珠,就好似冬季的清早,那碧油的青草上在朦胧的晨雾中轻轻颤动的露珠,是那么地美,又是那么得悲,显得很凄美。浑然不知自己已被眼前的术士所操纵着。
“姑娘误会了,小道只是叫姑娘假装顺从,待姑娘在河中时,小道自有安排。”术士不慌不忙地欺骗道。
“大师,这真能救小女子吗?”肖肖还是不太放心。
“姑娘对小道起疑心小道是能理解的,不如这样吧,小道立马为姑娘施展一下法术,好让姑娘你放心。”
话刚一落地,术士便在嘴中念念有词,继而拂尘一掸,一股寒冽之气便向着肖肖扑面而来。
肖肖打了个寒战,虽是晚夏,本不应如此,肖肖却不由自主,就好似身子倏地被丢进冬季里的冰窖中一般,浑身的热量在刹那间就被吸食而尽。
留下的,唯有寒冷。
然而在下一刻,扑卷而来的严寒如同本就属于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一般,肖肖竟很快就适应了。
自己的血液本就是如此之寒的,一如自己的身子、身子外的世界。
“姑娘。”术士收回拂尘,笑道,“现在请姑娘你下水试试吧。”
言毕,拂尘一挥,一条河流便展现在肖肖身后。
肖肖转过身,静静地瞧着那条河流,竟是那般熟悉!
眼前的河流?
正是自己镇上的那条啊!
虽则河流不能像人那样有着各种各样的特征,然而自己绝对不会有错的!眼前的这一条,就是文井镇的那自己即将投入的河流!
莫名的厌恶以及感伤,肖肖愣愣地杵在原地,轻轻地叹息。
“姑娘,请。”术士提醒道。
肖肖会意,径直向着河流走去,脚步很是沉重,身子也在风中轻轻地飘摇着。
自己也许应该相信眼前的术士,那位大师既然都做到这样了,应该是不会糊弄自己的,肖肖如是想着,然而以防万一,自己还是试试为好吧。
脚步在清澈的河流边止住,肖肖踌躇着,眼神十分茫然,娇小的身子在空旷的荒野以及不远处那水漫金山似的小镇的映衬下,愈发显得悲凉了。
河水在自己眼前泛滥,是那么的近,又是那么的远,闭上早已是水汪汪的双眼,肖肖向前迈了一步,随即是第二步、第三步……奇怪!自己明明已走了那么多步,为何仍旧同在岸上一般,毫无一丝不适之感呢!
难道说自己仍旧在岸边,未下水?
猛然间睁开眼,肖肖竟惊讶地发现自己早已为深深的河水所浸没,丝丝滑滑,河水的触感竟是那般怡人,肖肖不自觉地在一瞬间竟有一种醉了的感觉,似乎自己已是深深地爱上了这里。
眼前是轻盈的水,柔和的碧波软软的从身边滑过,偶有一小簇小鱼小虾之类的从自己眼前招摇而过,毫无一丝怖惧,脚底下是松松的沙石般的河底,踩在上面很是轻灵,自己似乎是凌空了。
肖肖不愿离开这里了。
“姑娘,怎么样?”术士在不远处呼喊,“相信小道说的话了吧?”
肖肖露出水面,转过笑靥,淡绿色的绉纱在水中缓缓舒展开来,“大师,您果真是肖肖的救命恩人!肖肖在此谢过!”
“肖肖啊?”术士若有所思,“嗯,那就请姑娘你先上来吧。”
虽是恋恋不舍,肖肖终是一步一步地向着岸边走去。
奇怪的是,自己周身的衣裳并未如自己想象一般被河水浸湿,相反的是,仍旧同自己刚刚在岸边那样,是干干净净的。
“姑娘莫觉怪异。”望着肖肖浑身打量着,术士如是说,“只是小道略施法术而已。”
“大师果真法力高强!”肖肖惊异道,“还望大师救肖肖于水深火热之中,肖肖在此谢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