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想着,自己的心里也便有了一丝的安慰,只是回去后,该如何同妻子说?
还是将自己的想法也告诉秀莲吧!
家门,渐行渐近,丈夫在跨进家门的那一刻,感到一丝压抑的氛围。若是从前,秀莲定是要来迎接自己的啊!慰问自己今日是否劳苦!
而现在,家中未免太安静了,安静得令自己感到有些恐惧了。
“秀莲!”丈夫呼喊,“秀莲?”
无人应,昔日的情景是那么深刻地再一次浮现在自己的脑海了,展现在自己的眼前,然则终是虚幻。
并不多的房间,丈夫一间一间找过,终是,在女儿的闺房内,瞧见了令自己胆战心惊的一幕!
“秀莲!”
倒在地上的,确是自己的妻子!虽则容颜早已尽毁!
肉体早已残缺不全,然而身边竟无一丝血迹!究竟是何人下此毒手!
妻子身边的那木制的方盒将丈夫的所有注意力吸引,这木盒?为何会在此地?
丈夫无法知晓这木盒是否属于自己的女儿,毕竟女儿的所有物什均由妻子管理。
重蹈覆辙!
丈夫的双手竟也无法受自己的控制,而向着那木盒伸向了死亡的边缘。窗外的风,刮得更为阴寒,滔天的洪水似乎开始压抑住了自身的咆哮。
文井镇上,困扰镇人多时的洪水终于在少女祭河的第三天黎明悄然无声地退却。
晨早的天空一洗往日的混沌,从而变得澄明;原野,在晨风的轻抚下,又一次焕发出赫赫生机。欢喜的镇人并没有注意到,在这眼前那看似静谧的天地中,孕育的是一场灾难!
即将长成的麦子将镇人的双眼成功地蒙蔽,使之无法注意到这片天地,不是静谧,而是死寂。连鸟儿低喃的声音都无法听见的死寂!
面馆的王老板想着自己先前的所想似乎是错的,看样子镇人所说的确实如此啊。洪水定是在肖肖祭河几天后才能退去。
然而,终究是可怜天下的父母啊!不知肖肖的父母此刻又是怎么样呢?
想着,王老板又不禁为镇人的冷漠感到唏嘘。真是想不到!镇人竟对肖肖的祭河感到理所当然!
只能是独自提了一只风干的咸鸡、打了一壶酒,王老板向着肖肖父母的那所小茅屋走去。
本是想着好好安慰安慰少女的父母,哪料到呢?自己进门的那一刻,竟有一股浓烈的腐烂味直钻入自己的鼻中。这,又是什么?
门是开着的,这一点本就让王老板感到惊异了,虽是文井镇镇风朴实,偷盗窃拿之事很少发生,但现在不应该啊!洪水过后,粮食必将成为毛贼之类的眼中物啊,肖肖的父母怎会如此这般,将大门敞开,竟是毫无防范意识呢?
难道……想着,王老板隐隐担忧起那对苦命的夫妻。莫不是被毛贼之类的杀害了?
顾不得手中的慰问品,王老板将鸡与酒一下子丢在了地上,顿时一股酣醇的酒香便随着王老板飞快跨入门的步子飘扬起来——是瓶好酒!可惜了!
来不及惋惜,王老板向着里屋走去,顺着腐烂的气息前行,气息愈来愈浓,最终不堪孰睹的一幕赤裸裸地展现在自己眼前!
虽是在进门的那一刻就做足了心理准备,王老板还是被吓得不轻,甚至连惊叫都不知去了何处。
现在的自己能够明确地感受到自己那浓重的呼吸,但只是源于眼前的一幕,而非这象征着死亡的气息。
那是怎样的一幕啊!王老板今生今世都无法忘记,自己所见的是那么地惨不忍睹!
直挺挺躺倒在地的少女的父母,只是肉身早已残缺不全,甚至已经开始腐烂,而同是令人惊异怖惧到无法呼吸的、令人感到胸前压抑的,是那尸骸下,竟无半丝血渍!
残缺?自己也许可以理解,或是洪水退去后山中猛兽?其实那仅可称为小土坡的山中并无猛兽吧?
只是,这干干净净的地面又将作何解释呢?
王老板想吐!
捂着口鼻,向着屋外奔去,王老板再也无法止住心中那莫名地哀恸与涌上心头的那一阵恶心,扶着墙便在墙角边吐了。
心里似乎好受了许多,然而终究是压抑。
离开那墙角的秽物,自己想着要冷静,究竟该怎么做呢?
告知镇人,定是当然,然而令自己无比担忧的是,镇上之人究竟会不会对肖肖一家的遭遇付出真心的感激与同情呢?
无计可施,此是当下自己所能想到的唯一计策。
一路上迷茫着,王老板赶回了镇中心,镇长——那位花白头发、看似温和的老人,此刻正在自家屋后的树荫下同另一位老者下着象棋。
王老板也顾不得什么礼节了,上前深深鞠了一躬,随即便将自己的所见一五一十地汇报给了镇长。
“哦,是这样啊?”镇长依旧在不紧不慢地悠哉下着象棋,脸上布满了成功在望的笑意。
听出了镇长话中并未带有多少关心,王老板急了,上前也顾不得什么得不得罪了,将二人胸前的棋子一把打乱。
“后生之辈,大胆!”镇长刷的起身,指着王老板的脸气得手指轻颤。
“镇长哪,小人对不住了,只是人命关天,小人不敢耽误啊。”王老板拱手道歉道。
“老赵啊,算了,你先忙吧,咱们下一次在好好下一盘啊,我就先告辞了。”老者拜别。
镇长略显失望地点了点头,目送着老者离去后,示意王老板说下去。
随后感到事态有些诡异,便召集了镇上之人。可以理解嘛,文井只是一小镇,镇上的人定是多不到哪里去。向着肖肖一家的住宅风风火火地赶去。
空旷原野上的小屋徒自在风中飘摇着,很是显得落寞。
镇长站在队伍的前方,王老板带着路,一行人便来到小屋前。
自屋内传来的阵阵腐败的气息自是不用说明了,混杂着门口的酒香以及墙角的秽物之气,就愈发显得难以入鼻。
众人皱着眉头的样子王老板自然是早已看在了眼里,只能是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牵强地笑了一笑。
“还请大家随我来。”王老板首先跨进了门槛。
众人见此,也不好就此站立,便勉强地也随之进门。
里屋内的情形,自是将众人吓得不轻,王老板虽是早已见过了此情景,却还是不禁打了个寒战,冷汗便从毛孔内渗了出来。
“别大惊小怪!”镇长见此说道,“这多半是洪水过后,山上那帮畜生下山觅食所致。”
众人一听,嘿,似有道理啊。
然而王老板却提出了异议,的确,自己当时也想过这个可能,但是绝无可能!
“镇长,冒犯了。”王老板反驳道,“只是鄙人也不是没想过此种可能,但似乎这尸骸下并无半丝血渍啊。”
这么一提醒,众人不禁都倒吸了一口冷气,果真!尸骸除了残缺得血肉模糊外,并无半丝血迹啊!
要说这泥地将血迹吸收个干净,绝无可能!因为即便是这儿的空气,也只能嗅到腐烂的压抑,而无血液的腥味。
围着两具残骸,众人议论纷纷,最终的结论令王老板毛骨悚然。为镇人的冷漠而毛骨悚然。
结论是这样的:定是上天的旨意,令这夫妻二人落个如此下场。谁叫这家人只顾自家安危,不懂得舍小为大呢!
这简直就是活该啊!
望着冷漠的众人,王老板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无奈地轻轻叹了一口气,“不说这个了,先让死者入土为安吧。”
鄙夷的眼神向着地上的残骸扫去,众人皱着眉头,却是谈笑着将二人的尸骸挪了出门。
就着小屋后的那片小树林,夫妻二人的尸骸被简简单单地埋葬。
没有墓碑,王老板看着心寒,便在众人离去后,独自就着这树林内的枯木,砍下了一截树干,用小屋后菜园中的镰刀细细地将树干削成木板,刻上了夫妻二人的名字,恭恭敬敬地树在了那所矮矮的坟前。
叹了一口气,想着夫妻二人可怜的生活,想着无人同情、无人祭祀,便再次回到屋内,将自己丢在地上的鸡提起,洗净了,找了些这家中未饮尽的酒,再次回到坟前,认认真真地祭祀了一番。
起身,离去之前,王老板不禁抬头看了一眼被树枝切割的天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谁都没有想到,文井镇,在第二天,相似的残骸又一次出现。
镇长的残骸!
上天降下的报应?似乎说不过去了。
第三天、第四天……事情似乎蔓延开来。人心自是惶惶,镇人纷纷猜测,然而谁都无法知晓,究竟是怎么了,莫不是肖肖的父母前来寻仇?那肖肖父母的死似乎又无法解释;难道是肖肖?也不太可能啊,不是说肖肖是自愿祭河了,而且在肖肖入水时,大家均未看出肖肖有怨恨啊。
无法知晓,就此搁置,谁都不知道,整件事同一位心术不正的术士有关,若是有人曾见过那个木盒,也许答案就可知晓了,只是见过木盒的人,除了那个术士,都死了。
术士在少女父母死去的那一刻,便将木盒收回,于是整件事镇人并不知情。
此刻,术士正在后山上酝酿着残害更多的人,来提高自己的道行。
中元节很快就到来了,文井镇中忙着制作河灯。
相传中元节时的夜晚,人是不应当再外出的,只是小镇生活一向平和,祖宗留下来的习俗到了这一代不再沿袭已经很久了。
天色很快就黯淡了下去,在观摩完河灯后,镇人三三两两地向着不同的方向走去。
屠户家有个小子叫阿宝,适年十三岁,还正处于年幼好玩的阶段。
这天也去看了河灯,只是不愿与父母同去,吵着要同小伙伴阿业单独去,屠户一家也就没有办法,儿子是自家的宝啊。这个社会不就是这样?更何况文井镇早已忽视祖宗所流传下来的告诫,便也毫无顾虑地应了儿子的要求。
或许真是不该如此宠溺自己的儿子,否则阿宝也不会出事!
镇人三三两两散开后,阿宝和阿业就着路边买了两串糖葫芦,便向着家的方向归去。
小孩子嘛,一路上嘻嘻哈哈,品尝着手上的美味,一路地玩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