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人将这个败类高尚化了,这真是一件令人悲哀的事,启墨仍旧是解释着,不免在心底为真正的有功者感到一阵心酸。
现在,启墨将那败类的死状解释给镇人听:“那仅仅是术的反噬。”顿了顿,启墨瞧了瞧身边的镇人,虽然自己知道镇人对于那个术士的敬意早已深彻入骨,然而为了正义,自己还是要将这份不该有的、本就是个错误的敬意彻彻底底地击碎,“想必诸位对启墨先前所说的都还记得,肖肖父母的死状和该术士的死状是绝无二异的,那请诸位好好想想,是否有可能是该术士所施的术呢?”
“先生。”有人提出异议,“大师的死不是为破解咒诅而做的无上的交换吗?”
“嗯,大家这么想也是常情,但是在这里,启墨斗胆问大家一下,在该术士死后,这个所谓的‘咒诅’是否就被破解了呢?”
“这……”众人窃窃私语,不住地有人点着头,似乎赞同启墨的说法。
“还有,正是因为术的反噬,该术士的灵体才无法得以完整,从而使这块墓地四围的植物也随之失去元气。”启墨补充着,以便于镇人的理解,“所谓灵体,无外乎六种:游魂、鬼魅、厉鬼、恶灵、魔灵、邪灵,这墓中之人的灵体便是属于魔灵。”
“魔灵?”窃窃私语。
“是的,据启墨所知,这位术士心术不正,生前恶事也做了不少,这正是成为魔灵的要求,只是,由于他是因术的反噬而亡的,所以又不能完全进化为魔灵,只能是先成为了恶灵,通过吞噬比自己等级低的灵体来壮大自己的灵力,这些等级低的灵体,想必大家也都知道了吧。”
“是镇上死去的人的灵体吗?”镇人惶惶不安。
“是的……”启墨顿了一下,“还有,肖肖。”
“肖肖?肖肖不是嫁与河伯了吗?”惊异的神情。
“我想我说过了吧。”启墨直了直身子,“肖肖是被此术士操纵了……”
回想起先前先生所交代的事件的原由,一切似乎已经解开了,只是,还有剩下的一段故事不为人知,现在,启墨觉得有必要将这件事说明了。
时间流转到二十年前,在那败类死后的第五年,事情似乎有了好转。
在此五年间,每逢中元节,必有一无辜镇人在怖惧中死去,阿宝的遭遇像是瘟疫一般,每年的这个时刻在扩散着。
而镇人依旧是活在不知情中,只能是遵照着所谓的“大师”的意思来行事。中元节的夜间,便是热闹得好似元宵。
仅仅是个巧合,仍旧是茅山术士,途经此地,见着这本是风水宝地的墓地四围之物竟是那般的毫无生气,不免产生的怀疑,而询问了镇人,镇人却是斩钉截铁地说着是大师。
既然是为镇人所敬仰的“大师”,自己也就不便多问了,但是,术士心中大概有了数,便也就住了下来。
一直到这一年的中元节。
长时间以来,术士几乎一直呆在客栈内,除了有时在夜间会出来,镇上之人很少见到他。
“真是个怪人呢。”难免会有些议论。
即便是听此,术士也只是一笑代之。
总之,中元节还是如期到来了,术士背上自己连日来所准备的包裹,辞退了客房,便出发了。
确实该将客房辞退了,此刻术士心中知晓着自己再也无法体会这甘醇的自然之气了,然而终究是毅然决然。
这一年,镇人无恙。
可是又有谁知晓呢?那是术士拼尽自己全力乃至是生命换来的?
牺牲了,依旧是无怨无悔,自己总算还是将那未成形的魔灵封印后消灭了,也算得上是造福一方百姓了。
术士拖着疲惫的身躯,向着远方,步伐缓缓地走去。
自己要找一方安静之地,一方不易找到而又能找到的归属。现在的自己很是矛盾,究竟有没有这样的一块好地方呢?既不会让他人容易地发现自己,又能让命运安排的有缘人找到自己?
无奈了,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了。
眼前出现一座山,那就上山吧。术士想着,作为自己的藏身之处,山也挺不错的。
洞穴?
向着内部缓缓前行,阴湿之气越发沉重,术士不禁顿了一下,停下步子扶墙喘气。
糟糕,看来虫蛊发作了。
虫蛊,在与那个败类的半成形的魔灵斗争时无可避免地中的,虽然术士知晓自己定是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毕竟,对方生前也是一个术士,虽是心术不正,但终究和自己在能力上还是差不到哪里去的,只是万万没有想到,那个败类竟不知从哪里学得了危险的虫蛊术!
也许对自己而言也是一种好事吧!术士感慨道,若不是中了虫蛊的话,自己现在还没有办法走这么长的路来寻一方好归宿呢。
无奈地笑了笑,命运对自己还真是好。
心中似乎被啃噬一般的疼痛,术士背倚在岩壁上,想稍微缓缓,或者,就在这里死去也好。
然而,岩壁在那一瞬间似乎有些后移了。
不会是自己疼痛得产生错觉了吧?术士疑惑着,但还是强制着自己转过身来,使劲了自己所能使出的力量推了推那身后的岩壁。
动了!
一方不算大亦不算小的空间随着岩壁的后移渐渐展现在自己眼前,看来,命运对自己真的是很不错。
术士笑了,自己应该感到满足了,该做的,自己已经做了,问心无愧。
走了进去,将行囊放在了地上,术士将先前自己所破坏的岩壁复原,便打开了行囊,取出自己一直以来小心珍藏着的再生石,最后望了一眼,便轻轻地放在了地上那一片透过洞穴口的阳光所能照耀到的小小空间处。
看来现在的自己是无法将此物传承下去了,术士瞧了瞧握着玄铁盒子的手——早已是布满血窟窿的双手触目惊心,然而自己还是没有皱一下眉头,毕竟虫蛊术自己还是知晓的。
现在,自己该是功成身退了!术士向着那凄暗的角落走去,步伐迟缓而坚毅。
自己所需等待的,只是死亡了呢。
这,也便是离歌在那神秘的洞穴中所遇到的那堆尸骸的主人的遭遇,至于启墨是从何知晓的,那定当归功于自己所制作的那只纸鸢了,若是没有那只纸鸢跟随着离歌,恐是自己无法明晓文井事件的全部呢。
而镇人,在听启墨将这些年来文井所发生的怪事逐一阐述后,便也知晓了,究竟何为正、何为邪,想来众人将这错误一错就错了二十五年,不禁感到一丝悲凉。为着无辜死去的人,也为着不知实情活着的人。
若是说着镇人对二位术士何正何邪并不知情,倒也是情有可原。
只是事件波及开来,显得是那般的复杂了,其中的牵扯自是避免不了。
灰蒙的天逐渐过渡到澄明,压抑的空气渐渐消散为一片清新。
启墨将延续了近二十五年的事件再次展现在众人眼前,与此同时,还有泽濋先前的遭遇。
泽濋所遇见的,便是肖肖,只是身份不再是人类的肖肖。
原是操纵,肖肖被牵制着,见着世间炎凉,竟也是那般的对人类感到失望了,无论是自己父母的死,亦或是镇人的亡,那一次不是丧事喜办呢?本应是白事,竟也有着红事般的热闹!
人,果真就只有此等的能耐吗!
只有一人,自己不愿伤害,那便是王老板。那唯一的对亡者从心底感到怜悯的,在自己看来是真正意义上的所谓的“人。”
若是失去怜悯,兽与人又有何区别呢?
心在渐渐地变得凄凉,似乎将这几世的仅是名义上的人类彻彻底底消灭才是自己义不容辞的责任。
肖肖在报复着,而自己却误以为是自己的职责所在。
二十年前的中元节上,操纵者已被灭亡,彻底的自由终于到来。
肖肖开始大展身手。
五年后,竟是毫无顾忌地物色着猎物,然后,就是泽濋了。
听着先生讲述着今年中元节时所发生的一切的不寻常,泽濋茅塞顿开,难怪自己会昏昏沉沉地睡了那般的久,原是先生术法所为。
听着这一切的一切,镇人愈发感到惊异了,对于这祖宗所留下的告示,原是有依有据的,果是大家太自以为是吗?
看来是的。
“不过诸位不必再劳心了。”启墨悠然说道,“鄙人已将这堕入深渊的魂灵超脱,并将这群饿死鬼彻底清除,是做不了乱了。”
“那真是太有劳先生了。”众人拱手说道。
牵一发而动全身,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了吧!启墨回想着自二十五年前一直延续至今的事件,不禁感到一阵寒战。无知是可悲的,而利用着人们的无知作恶的人更是可怕、可憎的。
在文井呆了将近半个月了,自己是该启程了,况且自己已将这事件解决了,就更是没有道理再拖延下去。
告诫了镇人关于中元节的禁忌后,启墨说什么也要启程了,无论是镇人如何的热情、如何的阻拦,终究是离别的时候了。
王老板见着先生要走,心里也大概地知晓了先生的难处,便邀着先生与众人在码头前践行。
启墨知晓镇人的好意,果真是纯朴的一个小镇,偏是遭遇上了这么一件枝干交错的难事。
也不便于再次推辞,践行的时间对自己而言,算不了长久,便也罢了,启墨和泽濋在众人的说劝下,喝了几杯镇人自酿的清酒,便上了船。
平缓的河面,依依呀呀摇着木浆的船夫,载着牵挂中的二人向着夕阳西下处缓缓逝去。
倒也是万分符合自己现在的心境呢!
离歌望着自己所背上来的尸骸,想着入土为安是好,便就地找了一方地,欲将尸骸埋葬。
然而黄土本就较粘土来得硬,更何况是这整日里被烈日晒着的呢?
在经过一番努力之后,离歌总算是让死者入土为安了,简陋的拜祭仪式结束后,离歌整顿好行囊,抬眼向着下方望去,方才惊异地发现自己居然无意间从这洞穴来到了山顶。
望着山脚下的平原平平坦坦地向着不知名的远方延伸而去,离歌心里顿时没了底。自己究竟是该走向何方?言胭现在又身在何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