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公子莫急,还请听老朽慢慢说来吧。”乐居捋了一捋胡须,“老朽当时还好奇呢,为何不见公子等人同行,问小女,小女闭口不谈,只说是不认得叫什么启墨的,老朽当时也没多想,只是以为小女同你们闹了矛盾,正在气中呢,也就没多问,而今天,看样子,似乎不是那么回事呢。”乐居顿了一顿,继而说道,“请问夏公子是否有什么头绪?”
“这,方老爷,说实在的,其实晚辈也是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听离歌说,在他回来之时,想要叫醒岚心和我收拾行李时,才发现岚心不见了的,而见着岚心的住处,并不像是有歹人潜入过的痕迹,也是放心不下吧,离歌有事走不开,便嘱托晚辈前来看看情况了。”
“是这样啊,那还真是奇怪了。”乐居深埋着脑袋,陷入了沉思,“岚儿回来后,还真是不习惯了呢。”不由地自言自语。
“不习惯?”
“哦,是啊,不好意思,还请夏公子莫见笑。”乐居勉强地笑着,“这或许听起来很是奇怪,不过还是让老朽同公子你说了吧,其实先前老朽所熟知的岚儿就是今日里夏公子所见着的岚儿,而当初,在夏公子你们等人来之时——夏公子应该还是记得的吧,老朽曾同你们说过此事。”
“记得,是说岚心姑娘与以前大不相同。”
“对,而如今,岚儿却又恢复到先前的样子了,还真是可笑呢,老朽竟又是感到如此的陌生了。”
“方老爷不必苦恼,想必是过了许久而不适应了,再相处段日子便好。”
“夏公子所言极是。”
“对了。”泽濋突然间想起什么,“既是如此,看来启墨先生的推论是正确的了。”
“启墨先生,先生说了什么?”乐居不由睁大双眼。
“方老爷先前不是想让先生为岚心治病的?”
“是啊。”
“而先生在同岚心姑娘交谈后,发觉其实岚心并没有生病,只是……”泽濋偷偷瞧了一眼乐居。
“什么?”乐居焦灼地问询。
“在下冒昧,在下记得,岚心姑娘在同先生交谈之时,说起自己并非这个世纪的人,而且,曾向方老爷谈及,只是当时方老爷不相信。”
“这……不是这个世纪的人,怎能叫老朽相信!”乐居不由大惊。
“方老爷稍安勿躁,还请先听听先生的解释吧。”
“洗耳恭听。”乐居安下心来。
“晚辈记得先生当时是这么说的,先生说‘也许是在同一时间内,前生今世的两个人做了同一件事,拥有着同一心境而又机遇巧合吧,从而使得这本是平行的时空交错,已然了,’就是这样。”
乐居细细思考,虽还是无法想象这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可能,但还是觉得先生所言,极是!
“方老爷,恕在下无理,为人父母的,有时还是要相信自己的子女一番。”说完,泽濋刚到有那么一丝不妥,“虽然在下暂时还非父亲,也许无法理解做父亲的感情,但是,在下还是想要将自己内心的最真实的想法表现出来,方老爷莫见怪。”
“不会不会。”方乐居忙表示不见怪,“其实老朽方才想了一想先生所言,确有道理,且如此一来,一切便说得通了。”
“也就难怪这丫头回来后,每被老朽问及这些日子来的经历时,总是说着不记得了什么的。说自己好似被尘封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一直在沉睡,就好似在母体中未出来的婴儿般,毫无知觉呢。”乐居回忆似的说道。
“想必是两个灵魂同时存在于一个躯壳中吧。”泽濋想起先生先前让自己看的《抱朴子》之类的书,“而岚心的灵魂出于种种原因被另一个灵魂压迫了。”再一次觉得自己需要好好解释一番,“不过还请方老爷不要怪那另一个灵魂的主人,晚辈想,其实那人亦是不知的,只是一场巧合罢了,且现在,岚心姑娘已是平安回来了呢。”
“怎会呢?”乐居笑道,“老朽在夏公子眼中是如此狭隘吗?”善意的开玩笑。
泽濋不好意思地笑了。
“对了,先前夏公子说道楚公子,未提及启墨先生,老朽想问一下,先生现在如何?”
“先生他……”泽濋有些为难,“先生不在了。”
“不在?”乐居有那么些不详的感觉,只是想这或许是自己多心了,怎么说,先生那么杰出的圣人,是不会那样的吧,“先生去了哪里?不是同你们同行了吗?”
“方老爷,请节哀顺变,先生他……”
已是明了,方乐居身心不由一阵,继而觉得手脚发凉,倒了下去。
“老爷!老爷!”
当是时,乐居倒地,泽濋愧疚万分,暗自责备自己竟是未曾在意方乐居已是年过半旬,况对先生敬重万分,哪经得起此等打击!
仆人将乐居扶进卧室,同时叫了大夫,泽濋手足无措地亦是更了进去。
岚心闻讯匆匆赶来,早已是泪眼婆娑,令泽濋无法正视。是的呢,现在的岚心才是真实的岚心了呢,那个柔弱的女子。
“爹!爹!”岚心跪在方乐居的榻前,紧握着乐居的手。
“小姐,大夫马上就要来了。”
似乎是没有听见。乐居无力地躺在榻上,消失了的感觉,竟是那般的难以言喻,只是隐隐地似乎又见着了岚心,在自己榻前哭泣,以及一群手足无措的仆人,还有同是手足无措的泽濋。意识,在空气中起伏着,飘荡着,很是荒诞而又飘渺的感觉,可还真是滑稽!
乐居似乎是见着了自己的肉体,那么静静地躺在榻上,消失了先前的血色。
只是,这一切是真的吗?若是果真如此,那么,现在的自己,仅仅只是一个脱离了肉体的魂魄吗?
乐居无法知晓,只是觉得有那么些许的恐惧,以及不安,生命,是否在此刻,已走向了尽头?
无奈地睁大双眼,瞧着自己所无法舍弃的世间,那世间中的女儿、家人、朋友。疲惫着的脸庞早已是沧桑满布,颤抖着的手指亦是干若树枝,是啊,想来自己也是不年轻了,或许,自己的生命真的就应走向了尽头了!
也罢了,如此一来,也算是不错吧,即便是离开了这个世间,亦是有那另一个世界等着自己,而在那个世界中,启墨先生,定也是存在吧!
另一个世界中的知己良人呢!
不由地想见见先生了,只是,该是向着何处呢?
毫无头绪。
而在此刻,或许只是一种难以解释的感应吧,眼前的光景依旧是先前一般,而身后?暂时还是这么称呼吧,熟识的声音柔和传来。
“乐居,好久不见了。”
是启墨先生!
“先生呐,你果真在啊。”方乐居会转过身子,“真是好久不曾见了呢。”
“呵呵。”依旧是春风拂面的微笑,就像是三月里的小雨一般,滋润万物,“阳寿未尽哦。”
“嗯?”
“乐居你必须回去呢。”
“其实我知道你方才心中所想的是什么,只是呢,看看吧,岚心如今还未找到一个好归属,诸多的事情还是需依赖着你,或许,乐居你应该能想象若是你离开了那里,方家会变成怎样吧。”
“先生。”“教训得是!”
乐居惭愧地转身瞧着那个世间,真实得似乎是触手可及,“只是,乐居有一事不明白,还请先生能如实相告。”
“是否是关于启墨之死呢?”启墨依旧是微笑,虽是豁然,但在乐居看来,却是那般的无奈,那般的凄凉,或许是乐居想多了呢。
“先生神明!”
“其实呢,也算是一场误会吧。”启墨瞧着那处在另一个世界中的泽濋。
“误会!”乐居不由地大惊,怎么也还是无法接受呢,先生竟是因一场误会而丧失了生命!
“是呢,说来我自己也有责任。”听此,乐居无法理解,或许圣人之所以为圣人正是因为此吧——拥有一颗广博的心!“先前我们一行人发觉飞檐庄有古怪,而在离歌独自一人夜间潜入后,我更是发觉这庄非同一般。”启墨回想道,“于是我呢,便在第二天悄悄地拜访了庄主萧然,而未料到,离歌竟也悄悄地来到了飞檐庄,于是呢,误会,便这样产生了。”
启墨静静地瞧着乐居,乐居陷入了沉思。
“原来是这样啊。”乐居点了点头,“离歌误会了先生,以为先生与那萧然是一路的?”
“正是如此。”启墨微笑着点头表示赞同,只是呢,其实也没必要将详情像乐居解释了呢,因为启墨知道,详情,其实对乐居而言,已是无伤大碍了呢。
“对了,乐居,我有一事想要拜托你。”
“先生请直言,莫客气。”
“我和离歌之间的误会这件事,还请乐居你不要告诉泽濋。”
“嗯?”方乐居显然是不解。
“泽濋他并不知道这件事,为了避免他和离歌之间那不必要的矛盾,所以,还是保密为好。”不可抗拒的微笑。
“那好,我答应先生,这件事,我绝对不会向任何人说起。”乐居亦是无奈地强笑了。
“好吧,大夫来了好一阵子了呢。你是不是该回去了?”启墨爽朗地笑了。
“呵呵,先生说的是!老朽就此告别。”
启墨颌首,微笑着瞧着乐居回到肉身中,睁开双眼。“爹!爹!太好了,您醒了!”岚心紧紧握住乐居的手,忙招呼着大夫,“大夫大夫,您瞧,我爹醒了!”
“这……”大夫将刚刚背上的药箱重新放置在桌上,上前为乐居把脉,又瞧了瞧乐居的双眼,“恕在下医术不精。”大夫有那么些许窘迫,毕竟自己对岚心吩咐让准备后事的,“方老爷已经没事了。”
“不不。”乐居清清楚楚地记得先前发生的一切,并深信那绝不是自己的梦境,然而却终究是无法解释的,“方才乐居我去阎罗殿溜达了一曹,哪料阎罗王说乐居我是阳寿未尽,便准许还阳了。”一想到自己竟是将启墨先生喻为阎罗王,乐居不禁想笑,“真是劳烦大夫了,阿业,去库房给大夫诊金。”
“是,赛大夫,这边请。”大夫无比感激地向着乐居鞠躬告辞,随着阿业走了出去。